第7章

第七章少年趙子昱

去市裡做買彩票的準備，林曦打扮普通、舉止平常，就是一個在逛街的小女生，自認為沒什麼引起別人注意的地方，除非和自己有深仇大恨，或者閑得蛋疼，是沒有人會注意到自己多逛了那麼兩圈的。

但是意料之外的事情總是有的，還真就有那麼一位閑得蛋疼，而且觀察力入微的童鞋。

趙子昱和他媽到這個小城市已經快一個周了，來這裏的原因，還要歸功於他爸趙偉博。

趙子昱他爸趙博偉出身普通工薪家庭，上了q大，又自己硬考上了帝都的公務員，長得好又會來事兒，很快就冒出頭來，娶到趙子昱媽媽江雪，基本屬於少奮鬥20年。而江雪不止家世不凡，更是哈佛大學高材生，高挑美麗又才華橫溢，當時便嫁帝都里家世最顯赫的那幾位都有可能的，本身絕對是很有魅力的。

趙博偉當年對美麗大方的江雪是真喜歡，一追就是好幾年，江雪從來不是只會看臉的花痴，也就是看中趙博偉這份真心，才會決定下嫁。江雪雖不算上得廳堂下得廚房，但卻沒什麼大小姐脾氣，脾氣性格爽朗中帶着女性的溫柔，和趙博偉的父母也處得挺好。兩人結婚16年，感情也一直如膠似漆，連趙子昱都沒感覺到哪怕他爸有那麼一丁點變心的跡象。

但是一切就是那麼突然，他不過是暑假被舅舅拉到軍區訓練了一個月，回來就被她媽叫到書房，平靜地告訴他：“子昱，你爸出軌了，而且還有一個私生女，我要和他離婚，你可以自己選擇跟誰。當然，你是我的兒子，媽媽希望你能和我在一起。”

然後把他爸因被下藥出軌，和一夜情對象有了一個女兒，最後因女兒而長期聯繫的經過，很客觀地告訴了趙子昱。最令趙子昱驚訝的是，趙博偉的這個女兒今年已經12歲了，比14歲的自己只小兩歲。

江雪自己經營着一家上市公司，主要涉及服裝、珠寶、化妝品這些女性產業，是有自己事業的獨立女性，她的驕傲決定了，就算她可以忍受丈夫一次的意外出軌，也無法忍受丈夫有私生女，而且為此隱瞞欺騙了她13年。

“我跟你。”趙子昱回答得也很平靜，但內心其實卻是十分驚訝。

軍政界的人名聲重於生命，和那些私生活糜爛的富商還是很有差距的，極少有會搞出私生子來的，沒想到他爸就是一個。而且孩子對父親都是有着崇拜的，趙博偉是一省高官，事業有成又愛護妻兒，趙子昱心裏對父親還是有濡慕之情的，突然一下子知道爸爸居然還有這一面，趙子昱心情很複雜。

有三位舅舅的全力支持，江雪的離婚在趙子昱回來當天就辦好了，因為手裏還有趙博偉出軌的證據，兼之趙博偉心中有愧，趙博偉基本是凈身出戶。

但是趙博偉畢竟對江雪還有感情，又不想就這樣和江家掰了，一時的愧於面對妻子之後，就開始頻繁地去找江雪和趙子昱，各種道歉懺悔和表白對江雪的愛，希望能夠複合。江雪不是個拖泥帶水的人，已經決定要丟棄的就不會去撿回來，趙博偉口口聲聲的愛反而讓她更感現實的諷刺，實在被纏得煩了，也顧不上趙子昱剛上初三，當即就拍板，給趙子昱請了假，帶着他就到l市這個小城市來避一段了。

l市山清水秀、氣候宜人，倒是個休假避暑的好地方。江雪會選擇到這裏，是因為她高中時的好友，現在的知名作家符淺淺，和前夫離婚之後，就定居在l市這個小城市。本來兩人多年來聯繫已少，早已沒有學生時代的親密，但是現在都有着一段失敗的婚姻，反而又親近了起來。江雪和符淺淺一起學做飯和十字綉，日子過得閑適舒服。

但趙子昱卻是個14歲的少年，來了一個周，周圍稍微還看得上眼的小景點，已經玩兒遍了。他從小就在帝都長大，大了些也就基本跟着他爸的調職，去的也是一二線的城市，還是第一次到這種小地方,一時無聊得很。在家裏又老是被符阿姨家的符玉纏着，煩不勝煩，一個人溜出來在市區溜達。

然後就注意到了林曦，他在不長的時間裏和這個女孩子遇見了兩次。

以前趙子昱從來不會注意女生的，但是他最近才知道自己有一個12歲的妹妹，同父異母的，從未謀面的，然後有意無意地，就有點注意這個年紀的女孩子。符阿姨的女兒符玉今年剛11歲，剛開始趙子昱對她還不錯，相處下來就發現符玉的脾氣簡直受不了，一點也不像符阿姨一樣性格爽利。明明不是娃娃音，卻總是嗲嗲的，一副嬌嬌的樣子，每天嚷着黏糊糊的“子昱哥哥~子昱哥哥~”，黏他黏得他都得快吐了。

趙子昱覺得，要是他妹妹像這樣，就算是同父同母的他都不能接受。不過幾年後他才知道，原來她妹妹比符玉還要更極品。

第一次遇到林曦的時候，因為有符玉那個橡皮糖的前例，趙子昱有意不想被注意，對方就完全沒有注意到他。女孩子一頭利落的短髮，白t恤黑長褲，白色的休閑鞋，乾淨爽朗。他想，原來這個年紀的女孩子，除了像符玉那樣子，原來還能像這樣，沒有奪目的美麗，但卻清清爽爽，就像夏天的風，說不出的讓人感覺舒服。

第二次，其實嚴格意義上不算是遇到。趙子昱隨便逛了逛之後，就偶遇在這邊新認識的一個朋友，是l市一個幹部的兒子，名字叫張成傑的，桌球打得確實不錯，把他叫去打桌球了。畢竟是小城市，桌球俱樂部條件不怎麼樣，就在臨街一家店的三樓，但視野卻不差，三面都是玻璃，採光很好。

趙子昱打完一球，喝着水往外一望，就看到對面左邊一家小店子裏，剛才那個女生就在裏面，正在試假髮。趙子昱實在想不到，一個初中年紀的小女生，試假髮是要幹什麼呢？

女生頭上正戴了一頂黃色離子卷的假髮，似乎感覺不滿意，速度飛快地換了一頂挑染黃色大波浪的。兩頂假髮造型都略顯浮誇，而不夠精緻，透着一種廉價的俗氣。趙子昱眉頭微微蹙了一下，不敢相信那個女生的眼光竟然像這樣。

“趙子昱，到你了。”張成傑輕拍了一下趙子昱的肩，笑着叫他。

趙子昱禮貌性地回頭，“稍等一下。”

再望過去的時候，女生已經在付錢了，選假髮的速度出乎意料地快，付過錢轉身就出了店門，穿進旁邊一條小巷子就離開了這條街。趙子昱覺得她好像根本就沒有仔細挑選，似乎在趕時間，好像是不想讓別人發現她在買假髮。

但是畢竟只是一個路人，趙子昱就算一時好奇，也沒有深想。只是覺得，不止他有着父親出軌的秘密，身邊的每一個人，就比如那個短頭髮的女孩子，也都有着自己的秘密吧。

******

林曦完全不知道，自己的l市之行曾經被人注意過，當晚睡得特別的香，夢裏夢到自己在人民幣的海洋中暢遊，睡夢中都帶着笑容。

周一早上，一家三口一起吃過早飯，林爸林媽拎上給林姥姥買的皮草大衣，和給舅舅家孩子買的一些副食，就上姥姥家拜壽去了。林曦一個人在家，也沒用林爸爸給的買飯吃的錢，中午就自己做了一葷一素，豆角炒肉和青椒炒豆腐乾，下午將剩飯剩菜炒成香噴噴的炒飯，就對付了周一一天。

周二中午剛到家，林爸爸就拿出那張彩票給林曦看，笑着道：“陽陽，爸爸跟你說，這個是最近才出的電腦彩票，特等獎300萬的，今天回來看到好多人在買，我就也買了一張。不中也無所謂，要是中了，今年寒假，我們全家人就上三亞旅遊去。”

林媽媽端着最後一個菜過來，聞言拆林爸爸的台，“想得美吧你，你以為你誰啊，那麼多人買，就你中啦？”

林曦就等着他爸拿出這張彩票來呢，裝作很好奇得接過來看，果然，買的號碼是姥姥出生日期，林曦摸了摸彩票，才還給林爸爸，笑容燦爛無比：“沒事沒事，沒中沒關係，中了就賺了嘛，而且我爸運氣一向最好了，要不怎麼能娶到我媽這麼漂亮的老婆，生出我這麼可愛的女兒呢。”

林爸林媽頓時都被林曦逗笑了，一家三口歡樂地吃完了午餐。

王穩老師班上的班幹部是每年要換屆的，不過資優生們經常只是換換職位而已，這周周日晚自習上，王老師就已經重選了班幹部，陳滿變成了體育委員，班裏原來的學習委員陳娜成了班長，林曦也有幸被任命為化學課代表。

到了周三，林曦就背着早準備好的假髮、化妝品和衣服去學校了，上過三節課，跟陳滿打過招呼，讓他告訴體育老師，說自己肚子疼要先回家，林曦就出學校去了。

這幾天林曦心情都很好，想想能夠中大獎就有點小激動，但是真到了要行動的時候，反而比平常更冷靜。走出校門之後步行了一段，拐過一個彎之後，才站在路邊等車。99年，青山鎮到l市的公交是半小時一班，林曦很幸運，才等了不到十分鐘，車就到了。

車門一打開，林曦就驚呆了，車裏的人擠得已經塞到門口了，有背背簍的、提蛇皮袋的、抱小孩的、抽煙的、吃東西的形形□□的人，擁擠的人群和老舊的車，一股滯悶的、催人嘔吐的味道撲面而來。林曦這才想起，按農曆算，今天是l市農貿市場的大集，想買賣東西的人，全都要往市裡去，難怪擠成這樣。

周日，林曦也坐公交車了，但是那是下午，人沒這麼多，她又是從公交車站上車的，坐着最前面司機右側的好位置，還沒那麼難以忍受。但是現在這狀況，林曦看着是真的有點怯。

乘務員阿姨看她沒動，有點不耐煩了，大着嗓門叫她：“快上車！不上開走啦！”

在車上的時間簡直是煎熬，本來林曦旁邊有個中年男人下車了，林曦得到了一個座位的，但是旁邊一個抱孩子的老太太眼巴巴地看着她，林曦在那種目光下實在坐不下去，座位還沒捂熱呢，就又讓出去了。最後只能一邊憋着嘔吐感，一邊安慰自己，幸好鎮上和市裡之間的路是98年剛通車的省道，路況比較好，要是其他鄉鎮和市裡之間那種路，坑坑窪窪的，一路顛簸着會更難受。

林曦小時候一直是暈車的，長大了到處走得多了，才漸漸好起來。現在她手抓着拉環、頭靠在手上，又體味到了那種熟悉的感覺。公交車開開停停接近50分鐘才到了市區，林曦實在是受不了車裏的氣味了，還沒到站就叫停車，下車衝出車門，扶着一棵行道樹，打開水瓶狠灌了幾口，才把那種嘔吐感壓了下去。心想，果然還是老爸的摩托車舒服，又涼快又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