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八十一險境
“你們想逃去哪裏？”
不緊不慢的聲音響起，穿透進在場的每一個人耳里。魔尊臉色陰寒，冷冷睨視過來，目光銳利如劍，耀眼的紅色長發隨風而動，揚起一片駭人的戾氣。
勾月驀地顫了一下，心裏頭忍不住發秫。本以為靠着那顆隱息珠就可以矇混過關，到頭來卻還是逃不過這人的眼睛，現在大概連尹泊燕也被抓起來了吧……
正懊惱着，自家父王又板著臉發話了：“勾月，你過來。”
完全是命令式的口吻，沉冷的語調里含着不容抗拒的威懾，叫旁人聽了都心有惴惴。然而某位被點名的公主下意識地往身旁人那兒縮了縮，好似就有了底氣，在眾人面前回答得十分乾脆：“不要。”
那些站得筆直神情嚴肅的魔兵們都默默轉開了視線，心道二公主真是時時刻刻都在怒扇尊主的臉啊……
“呵……很好啊。”魔尊怒極反笑，眼裏已經是冰凍三尺。勾月是自己最疼愛的女兒，是當年妻子用性命相換，遺留世上的珍寶。他答應過瑤兒無論如何都要保護好這孩子，也想彌補她曾經遭受過的苦難，所以對勾月向來都是百般寵溺，才會縱容得她如今無法無天，不受管束。
從前她忤逆自己，一再任性犯錯，他統統都可以容忍，然而這一次……絕不能讓步了！
他眸光一沉，冷冷呵斥：“事到如今你還不知悔改，當真以為本尊顧念骨肉親情就會任由你胡作非為了？！”
勾月聽了覺得委屈，不甘回道：“我有什麼錯？父王若真顧念骨肉情親，就不應該逼我出嫁！”
“你！”
“尊主莫要動怒。”一旁的男子見狀趕忙站了出來，細聲細語地緩解這愈發緊張的氣氛。勾月這才發現是那青蛇族的摩颯也一起來了！只聽他又勸道：“月兒她也是一時被人迷惑罷了，好生相勸定會明白我們苦心的。”
“胡言亂語！”勾月在這頭聽得氣極。死蛇精居然敢在父王面前搬弄是非，還月兒月兒地喊得這麼親熱，誰允許他這樣做的！
“月兒。”摩颯也不惱，好似沒看見她臉上的厭惡般，仍舊是一副溫文爾雅的模樣，目光痴纏灼熱：“月兒，你我已定下婚約，成親是早晚的事情。我一心一意對你好，發誓以後定不負你，你又何苦受人矇騙，一再違背尊主和長輩們的意思，和這來歷不明的女人在一起？而且她還非我族類啊！”
“你住口！她是何來歷我不在乎，也與你無關。摩颯，我從未答應過嫁給你，以後也不會！”勾月冷聲駁他，說得絲毫不留情面。她現在只想讓這男人快些斷了繼續糾纏的念頭。
都是因為青蛇一族來求親才惹出這麼多事端，如今他還來這兒湊什麼熱鬧！若不是他，今日自己和樊禪何須面對這樣的處境……
越想越氣，真是恨不得衝過去將那摩颯的嘴巴給抓爛了。這時候，卻有指尖在掌心裏輕輕颳了一下。她微愣，轉頭就對上了一雙深邃而溫柔的眸子。
“別急。”樊禪溫聲道，安撫地拍了拍她的手。
滿腹的急躁憤懣就這麼平復了下去，但某貓眼底戾氣未散，仍舊心有憤憤：“可是他……”
話說到一半卻消了聲，因為在數千人的眼皮子底下，樊禪居然傾身過來在她的額頭上輕落了一吻。親昵而自然，旁若無人。
簡直霸道！勾月睜大眸子，臉上轟地燒了起來，熱意蔓延到耳根。
場中頓時響起一片吸氣聲，各種含義不明的目光齊刷刷地釘在她們身上，隱隱地竟還帶着些興奮勁兒，當然，除了那受到刺激的青蛇王子。
“你，你竟然對月兒無禮！”親眼見到二人間親密的互動，摩颯臉色一變，頓時失了翩翩君子的風度，捏緊拳頭，眼睛死死盯住她們十指相扣的手，胸口起伏不定。
樊禪不動聲色地安撫完自家貓咪，轉頭迎上他陰沉憤恨的目光，清清冷冷地，幽潭一般的眸子裏不起波瀾。下一刻卻忽而揚眉，嘴邊帶起一抹輕淡絕美的弧度。
她微微上前，對那頭正冷眼審視自己的魔尊拱手朗聲道：“在下神隱山樊禪。”
哼，原來是個仙修么……一身靈息倒是精純。魔尊劍眉一挑，眼裏劃過幾分異色。這個樊禪究竟是有什麼本事，能讓自家那沒出息的丫頭如此死心塌地。
然而這般不卑不亢，清冷正氣，的確是個有風骨的女子，比以往那些貪圖自家女兒美貌和地位的險惡之徒出色太多了。於是他眯了眯眼睛，立即就去探視她的原形，不料入眼的竟是一隻龐然巨獸。
一隻金燦燦的巨犬啊！！
方才生出的幾分欣賞蕩然無存。當年的記憶瞬間湧入腦海里，擊得他腦仁發疼。
魔尊面色愈沉，冷斥道：“原先念在你曾救過月兒，想放你一回不予計較，可沒想到你如今竟還敢來闖我魔界！樊禪，你真是好大的膽子，不想活了是嗎！”
樊禪神色微凜，雖然詫異於他眼中突現的殺意，卻不做退讓：“您是魔尊，想要取我性命易如反掌，但即便如此，我也不能留她獨自面對這般處境，被迫嫁給自己不喜歡的人。”
“你有什麼資格這樣說？！現在不喜歡又如何，本尊替月兒選中的夫婿，將來定可以給她最好的生活，有足夠的能力帶給她萬丈榮光！”魔尊甩袖一揮，連旁側士兵都被震得踉蹌。
繼續說道：“而你一個女人，非我魔類，還只是小小仙修，門不當戶不對，你可以給月兒什麼？今日你來這裏，以為把她騙走了就可以相安無事從此逍遙自在了？”
“可女兒只想要她一人！”一旁的勾月忽然插嘴。
魔尊一口老血卡在嗓子眼：“住口！不孝女！”
樊禪靜靜聽完這番話，微鎖的眉頭逐漸舒展開來，抬眸直視魔尊的眼睛，緩聲道：“魔尊，我今日來此，並不是為了帶她逃走。”
“而是——親自來向你提親，求娶魔界二公主。”
此話一出，四周再次響起一片吸氣聲，還夾着幾聲來不及收起的低呼。勾月則是一臉錯愕，愣愣地盯着身旁女子好看的側臉，心跳噗通加快。
這樣說是權宜之計，還是真的？不過想想之前見面時，這人並沒有急着帶自己離開，難道真是因為……某貓眸光倏地亮起，一時間驚喜又緊張，連指尖都忍不住有些顫抖。
“提親？！”魔尊顯然也沒料到會有這一出，但很快恢復神色，鳳目一瞪，斥道：“可笑，你拿什麼來娶？”
四下肅靜，一陣陣風從遠處陸續吹來，嗚嗚掠過石林縫隙。空地上數千人陳兵而立，沒有一絲響動地看着中央那青衣飄擺，秀美絕俗的女子。
良久，卻見她緩緩勾唇，一字一句道：“我願為她傾盡所有。”
這句話，一圈圈盪開來，掀起無數漣漪。
勾月聽得痴了。喃喃重複着樊禪的話，歡喜不斷蔓延，彷彿春陽拂照枝頭，一朵朵花兒列次綻開。於是眼眸里也跟着現出了一片燦爛光點，臉上的笑意再也掩不住。
正想去牽樊禪的手好好撒嬌一番的，那頭卻爆出來一聲怒喝：“不知天高地厚！”
她抬眼看去，這才發現自家父王的異樣。
魔尊此時正緊緊捂住心口，血絲爬上眼珠，臉色鐵青。“這樣就想來娶我的女兒了？就憑……就憑這一句空口白話？！”
這句話……最信不得！！
有什麼畫面掙破了陳年的封鎖，那感覺模糊不清，卻尖銳得像一根根利刺扎入心裏。他陡然間生出一股不可名狀的悲愴，竟是難以自持，握緊的雙手青筋暴凸，周身聚起煞氣。
好好地怎麼會這樣？！勾月嚇了一跳，見他情緒似乎失控大有動手的趨勢，驚得立即在樊禪身旁跪下，急聲喊道：“父王你不許傷她！女兒……女兒肚子裏已經懷了她的骨肉！”
魔尊揚起的手就這麼頓住了。樊禪眸心一顫，倏地看向勾月的肚子。
周遭霎時死寂。
摩颯臉色已經變得十分難看了：“月兒你……”
一旁的魔尊回過神來氣血上涌，指着勾月怒斥：“胡說什麼，你懷沒懷父王看不出來么！！”
勾月其實說完這話就後悔了，剛才情急之下口不擇言，現在想想都尷尬羞臊得不敢去看樊禪的臉，卻仍強撐着駁道：“那是遲早的事情嘛。反正，反正女兒已經是她的人了。”
“你！”這死丫頭都已經倒貼到這個份上了么……魔尊呼吸不暢，頹然後退一步，終是忍無可忍了，對身後的魔兵擺手命令：“來人！將她們兩個一起拿下！”
“是！”數千魔兵舉起兵刃。
轟隆！！
幾乎是同時，所有人眼前白光一閃。竟有一道強勁的雷電從眾人頭頂上空疾劈下來，在場中鑿開了一個巨大的深坑，塵土飛揚蔽目。那些欲要動手的魔兵皆是怔住。
眾人都還沒反應過來，緊接着地面就開始震顫，碎裂開一條條裂紋。而抬頭望去，訝然看見一層濃黑的墨色像巨浪一般正從天邊迅速籠罩蔓延過來，很快就吞噬了白晝，鋪天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