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七十八非她不可

第78章 七十八非她不可

可是有一天,樊禪卻走進了那個夢裏,把我解救了出來。

面前的貓仰起腦袋定定看着自己,藍碧色的眼潭裏一點點溢出動人的光彩。美婦人聽見這句話,卻是久久回不過神來。

那是她們都不願提及的一段過往了。勾月小的時候,曾被一個魔修拐走過,與她們失散了數十年。那時候正逢動亂,魔尊幾乎動用了所有的力量才將她找回來。然而他好不容易恢復了女兒在魔界的記憶,卻發現她從此再無好夢。

用盡了辦法,也驅逐不了那段過往對勾月造成的傷害。

所以之前聽聞勾月離家出走,她毫不猶豫地就趕回來了。因為她擔心那個夢會在人生地不熟的地方繼續糾纏着這孩子,害怕那個時候,沒有人守在她身旁照顧,等她終於醒來后給她安撫和依靠。

然而那如跗骨之蛆一般的噩夢,如今竟是已經被化解了么……

晉姨仍然不太敢相信,試探着問道:“你是說,你現在已經不做那個噩夢了?那個樊禪,她……”

勾月明白她心裏的疑慮,點了點頭:“我也是後來才知道的,那隻伏着我飛出火海的大狗原來就是她。如今我已經從中解脫,不再被那個夢折磨了。”

“樊禪她就是這樣,表面上冷淡疏離,卻一直不動聲色地保護着我,默默為我付出了那麼多。我能感受得到,她是真心待我的。”

面前的小白貓說這些話的時候,那種幸福和滿足已經由內而外地散發出來了,完完全全就是一個沉浸在愛戀中的女兒家模樣。

晉姨看着這樣的勾月,心頭莫名生出了幾分滄桑感,既是欣慰又是悵然,複雜不已。抿了抿嘴角,神色沉沉地從尹泊燕手裏抓來一把瓜子開始嗑:“所以,你就喜歡上她了?”

“那個時候我還沒意識到呢。”小白貓垂下腦袋,用爪子一下下划著桌面,接著說道:“到後來我才慢慢發覺自己有些奇怪。”

“我總是希望樊禪的目光能多些停留在我身上,想要她更在意我,對我更好些……這些情感一天比一天強烈,我才終於意識到自己其實是喜歡上她了。”

晉姨手裏動作慢慢停了。

——你就那麼喜歡他嗎?

忽而一道聲音從遙遠的地方傳進腦海里,她的眸光猝然凝滯。

——我總是想要他的目光能夠多些停留在我身上,想要他更加在乎我,一直陪着我,對我更好一些……你說,這算是喜歡嗎?

女子的音容笑貌漸漸清晰起來。是了,那一年,她同勾瑤一起站在昆崙山巔遠望河川時,對方就是這般回答自己的問題的。彼時陽光穿透松枝,刺痛了她的眸眼。

“我成親那天,你會來嗎?”勾瑤低聲問道。兩個月後,便是她同魔尊大婚的日子。

她卻輕輕搖頭,轉開了臉,沒讓對方看見自己眼底的黯然。

“你成親那天,我率魔軍遠赴冥關平定妖凰之亂。但不出十年,我定會平安回來,然後便哪也不去了,卸下戰甲,守在你身邊,看着你同他生兒育女,一直這般幸福下去……”

……

“晉姨?”手上傳來輕微的觸碰。

回過神來,看見面前小白貓疑惑的神色,而那隻小爪子正按在自己放於桌面的手上,又推了推:“怎麼了?”

“晉姨,你剛剛想到什麼了啊這麼出神?”尹泊燕也湊過來,一副好奇模樣。

“沒什麼,忽然想到了一些瑣事而已。”她微微勾唇,在她們腦袋上摸了摸。尹泊燕笑着將一碟花生擺到她面前。

這時氣氛就有些微妙了,她終是疼勾月的,聽見勾月坦誠的這一番話,原本要擠兌樊禪的話怎麼也說不出口了。再回想之前的暗中觀察,那個樊禪……的確是真心對自家小公主的。

心底那桿秤,已經無聲傾斜。

她嗔怪地伸出手指往小白貓腦門上戳了戳:“這般看來,你倒是認定那個樊禪了。”

勾月甩甩毛絨耳朵,輕快地搖了下尾巴:“當然了,我可是好不容易才把樊禪拐到手的,怎麼能輕易放開。哪怕別人再好,我也只想待在她身邊。”

“因為和她在一起時,我才是快樂的。”篤定地說完這句話,臉上的笑意再也掩蓋不住了。彷彿覆在心頭的陰雲終於散開,愈發澄凈明朗地看見了那條通往遠方的道路。

跟當年那個不顧神帝反對,毅然決然地嫁給魔尊的仙界公主如此相像。

晉姨低低嘆了口氣。果然是那人的女兒啊。半晌,她才斂下眉間異色,又伸手摸摸面前小白貓的腦袋,溫聲道:“但無論怎樣,你爹也是為你好啊。”

“我明白……可是我勉強不了自己嘛。”勾月悶悶道。

她默然,而後搖頭笑了:“算了算了,不說這些啦,今個天氣這麼好,晉姨抱你去散散步吧。”說著就張開手臂伸到貓面前。

小白貓卻不像預想中的那樣靠過來,而是轉身跳下了桌子,笑道:“不用了,我自己走就好。”

美婦人神色一僵,不敢置信地看着那團歡快走遠的雪白色,納罕道:“不對啊,從前去哪兒不是像個殘廢似的讓人抱着抬着的,今個居然……居然自己走了?!”

一旁的尹泊燕則是滿臉欣慰地擦了擦眼角,長聲感慨:“看吧,咱們小月月終於長大自立了呢,真好~”

晉姨:“是,是么……”

魔界的另一端,山道上已經有了打鬥的痕迹。

幾塊被震碎的岩石滾落到深不見底的崖下,聽不見一絲迴響。崖邊,兩人面向而立,正互相對峙着。煙沙瀰漫,狂風灌袖。

祁絨看着對面攔住他去路的紅髮男人,沉聲道:“你到底想做什麼,重焰。”

“當然是想教訓你一頓了!”重焰冷冷盯着他,握住刀柄的手收緊:“都是因為你小子,才使得我妹妹成現在這樣,還害我被關了這麼久!哼……枉我之前把你當朋友,真是瞎了眼錯看了你!”

“呵,我可沒做什麼十惡不赦之事。”祁絨面不改色,理了理被風吹亂的髮絲,手中玉扇輕搖:“更何況,現在你不是好好地出來了么,不見得有多大損失。至於公主,我將她找回來難道不是好事?她身為魔界公主卻逃婚在外,與一個來歷不明的女人無媒苟合,傳出去是個多大的笑話?”

“住口!”重焰聽見這些話額際青筋一突,再也忍不住,暴怒地揚起手中大刀就呼地朝對面砍去。

祁絨立即躲閃開,冷聲:“你這般不怕魔尊動怒?”

“少拿我爹來壓我!”又是一刀劈下來,將後邊山石都削去大半。祁絨被這道勁氣震得踉蹌,忽然內息一亂,嘴角邊就溢出了血絲。

重焰倒是沒想到他這麼快就頂不住了,停下來罵道:“怎麼這麼不經打,我還沒怎麼動真格呢。”

祁絨抬手拭去嘴角邊的血絲,聞言瞪過來一眼。許是他長得太過白凈清秀,此時又眸子濕潤,唇瓣染紅,薄怒的神情里竟也生出了幾分別樣的風情來。

倔強中帶幾分……嬌柔可憐?

重焰心頭莫名一顫,愣了愣神,覺得好生奇怪,卻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摸不清頭腦間,他又是氣悶。自己被關了這麼久不能找人打架比試,好不容易出來了,還沒好好活動筋骨解解氣呢呢,這人就擺出一副被狠狠欺負了的柔弱模樣來,這算什麼嘛!

但話說回來,這傢伙法力不弱的啊……好奇怪。重焰越想越覺得不對,這會兒看對面人臉色漸漸發青,氣息不穩,才明白過來他可能是帶了傷的,而且還傷了內里。

“喂,你怎樣了啊?”重焰用自個的粗嗓門喊道。

祁絨喘息幾下,冷冷回他:“不用你管!!”

“嘿你……”他被惹怒了,剛想罵人卻眼尖地看見對方衣領下露出的印痕,當即走過來一扯,見那胸口上竟是有一個青烏的掌印。他神色一變,詫異道:“這怎麼回事,你被誰打的?”

“你!”祁絨反應過來,觸電一般將他的手甩開,氣急敗壞地將衣領掩好后,又狠狠地瞪過來一眼:“我的事情,與你無關!”

“誒真是,好心沒好報啊!”重焰氣結,卻還沒來得及豎起眉毛擺出生氣臉,對面人就憤憤然撿起落在地上的扇子,轉身走遠了。

他倒吸一口涼氣,想罵也罵不出口,最後只得衝著那身影哼哼:“真是的,莫名其妙。跟那青蛇小子待久了也像個女人似的……”

嘟囔完了,又抓抓自己火紅的長發,理了理衣襟,御風往另一個方向行去:“才不管他,找我家月兒去~”

……

神隱山上空,陰雲一點點消減,雨勢轉小。忽然,叢林深處現出一道白光。

光芒源頭,一棵巨大的杏樹在深冬枯叢間顯得格外繁茂。它彷彿聽到主人的召喚,正緩緩地舒展開枝葉,每一寸枝幹,每一片葉子,都抖動着泛出異光,慢慢匯聚得刺目。

樊禪站立在樹下,專註地看着一處,眸色沉凝。半空中兩個光陣環繞着她慢慢旋轉,終於重合為一時,她抬手平舉,隨即低聲念訣,倏地張開手掌,對面的樹榦中央就出現了一條裂縫,向兩側張開。

除樊禪之外沒人知道,這棵杏樹原來是一處空間結界點,連接着人魔兩界。她當初就是因為發現了這點,才選擇停留在這裏,守護這片地方。卻沒想到有一日她自己會親手打開這條縫隙。

此時巨形樹榦上的縫隙口已經完全張開了,彼端是望不穿的黑暗,氣息詭譎,不知形貌。

她沒有猶豫,斂去了一身仙息,沒入那道黑色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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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貓大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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