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第七章
幾位女子雖不明白她這東一榔頭西一棒槌到底是什麼意思,不過想到她才三歲多,也就釋懷了。見范嬤嬤也下去了,更是隨意了幾分,有幾個人笑着要上炕陪兩姐弟玩,凌雲因被老夫人囑咐過,所以也不趕她們,只是不高興罷了。
湘雲看到有兩個人已經跑回棋桌前繼續下棋,暗暗猜測也許她們並不願做妾。剩下的八人都圍在炕邊。
湘雲看了看她們:“姐姐們怎麼都堵在這兒了,就留下幾位陪着我和弟弟,剩下的都去玩吧。”
有的女子直接說道:“讓奴家陪小姐玩吧,奴家家中的弟妹也如大小姐和二爺這般大……”
“把侯門的公子小姐比作家中弟妹啊。”一個人諷刺道。
最初開口的女子,臉立刻就緋紅了,不知是氣是羞。
湘雲看着她們,笑容燦爛:“這樣好了,我挑幾個姐姐陪我們玩。”貌似隨意指了三人,但這三人的確是這些女子中姿容最好的三位,其中就有那位姓魏的九品官之女:“就讓這三位姐姐陪我們玩吧。”
其他的人也只得不甘不願地去吟詩作對、談天、觀棋或者研究書畫去了。
其他三人知道凌雲不喜歡她們,自然也不會往上湊,也不敢碰凌雲的玩具,因為剛開始哄凌雲玩時,凌雲就告訴過她們誰都不許碰自己的玩具。只是偶爾說上兩句,剩下的時候都坐在炕邊看着姐弟二人玩。
簾櫳被挑開,從屋外滲入的一股涼氣,讓湘雲忍不住向門口看,卻是湘雲的二叔史鼐。史鼐也是一副好相貌,和史鼏有五分相似,卻無史鼏正人君子的浩然正氣之感,反而有一種壞男人的誘惑力。
屋內的少女都發出輕聲地驚呼,站起身來,微垂着頭匆匆地行了一禮。她們來史家是受老夫人邀請,進的也是後院,見過的唯一男丁也只是剛滿兩歲的孩子。這會兒一個成年男子突然闖入,又非親眷,看到面容倒罷了,沒有長輩在的情況下還共處一室,要是被人知道名聲就沒了。當然也有大膽的,偷偷地往史鼐身上瞟,猜測他是誰。
“大侄女,我把平雲帶來了。”史鼐懷中抱着輕咳的平雲,眼睛卻開始在各個少女的臉上身上瞟:“史鼐無狀,衝撞了各位小姐,還請見諒。”嘴上說著道歉,但卻沒有立即退出去。
湘雲在炕上衝著史鼐揮手:“二叔,快把大哥帶過來。”我這邊可有更好的呢。
史鼐連忙帶着平哥兒走了過來,把他隨意地放在炕上,卻是離湘雲她們較遠的炕邊,那三位少女站立的所在地。看到剛剛因吃驚站起來垂着頭的三位少女,流連花叢的史鼐自然知道這三位是十位中最美的。
還沒等史鼐說什麼,梁嬤嬤就掀了簾櫳進來,連忙向史鼐行禮:“二爺快去,老夫人還等着你呢。”
史鼐又瞟了那三人一眼,連忙退了出去,跟着梁嬤嬤走了。
因着史鼐離開,屋內少女倒是都鬆了一口氣,只是有的人卻眼眶含淚。她們都是正經人家的女兒,可以接受女眷的相看,可以去哄兩個孩子玩,但是又不是秦樓楚館裏的,任由男人打量挑揀。
有四位小姐向廂房裏唯一年齡大些的主人家湘雲告辭,湘雲自然點頭應允,還說讓她們下次再來玩。那三位姿容最佳的卻不約而同地留了下來。
湘雲自然知曉,以史鼐的性格,若是老夫人招來一批未婚少女來挑選良妾,定要來看看。所以才讓雅意去商量着把平雲帶來,還故意在史鼐院子裏散播消息。而以史鼐不管不顧的個性,必然莽撞地闖進來,凡是有些臉皮的女子,必會請辭。只是沒想到走得卻這般少,看來無論古代現代,舍了臉皮尊嚴往上爬的人比比皆是。這六位也是寧做大家妾不做小家妻。
湘雲懷中的凌雲見到平雲只叫了“大哥”就繼續縮在湘雲旁邊玩玩具,他可不喜歡平雲。湘雲自然知曉他的想法:“不知哪位姐姐有空,陪我大哥玩……”
倒是有兩位自告奮勇,讓那兩位也不必把平雲抱過來,湘雲從玩具中揀出幾樣凌雲已經不愛玩並且價值不高的幾樣小玩意,遞了過去,讓她們哄着平雲玩。
平雲平日裏沒少被米氏灌輸些大房不好的話,所以對湘雲和凌雲總有些高高在上的傲氣。但被米氏的確是拘得狠了,也沒個伴兒,平日裏倒也喜歡和他二人一起玩。即使是像這樣各玩各的也高興。
沒一會兒雅意就回來了,手上拿着個食盒,身後跟着拿着食盒的邢嬤嬤和聞音。看到屋內出現的平雲,有發覺屋內女子數量不對,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覺的笑容:“小姐,點心拿來了。”
“雅意姐姐,你怎麼才回來啊,我還叫嬤嬤催你們去呢。”
“許是走岔了,沒和嬤嬤碰到。”雅意先將平雲愛吃的點心取了出來,平雲嚷嚷着就要吃,雅意看着正要喂凌雲吃東西的邢嬤嬤和聞音,又看了看湘雲,臉上帶了絲為難的神色。
陪着平雲玩的少女倒是知情識趣:“姐姐只管喂大小姐就是了,我來喂大爺。”
雅意笑着說道:“倒是勞煩您了。”因着是老夫人為了培養她們和湘雲、凌雲二人感情,故意把人都給趕到下房休息去,誰也不敢說把一群丫鬟婆子都叫來,湘雲也只得故作無知,才叫來邢嬤嬤和聞音二人而已。
其實無論是湘雲還是凌雲都可以自己吃,完全不需要喂,但也不想讓伺候他們的去伺候平雲。凌雲是不喜歡平雲,湘雲是覺得米氏這個人一會兒必然來鬧,讓她找那些少女的麻煩總好過找她不是?
這吃着點心之時,范嬤嬤才回來,看了看屋內的情況,和雅意說了幾句,發現果然是走岔了。史湘雲看着二人明目張胆地串供,暗自好笑。
沒一會兒米氏果然帶了丫鬟婆子來鬧,雖然還端着大家夫人的架勢,但抱走平哥兒之時還是咬牙罵了句:“狐媚子。”
被米氏一罵,屋內六位少女的臉色變得緋紅。不過湘雲可一點都不同情她們,既然端得那麼高的心,就要就被別人罵的準備。湘雲覺得戲已落幕,也懶得看她們了:“凌哥兒,咱們去找母親好不好?”
凌雲點頭應好。若不是姐姐在這兒,他才不想在這兒待呢。
便讓范嬤嬤去叫伺候他們的人,讓下人整理好衣物,便去向老夫人那邊請安,說要回東院了。
老夫人上午被不爭氣的史鼐和鬧騰的米氏弄得臉色鐵青。哪有什麼心氣兒管他們啊,便打發他們回去了。
後來雅意才打聽出來,史鼐果然是看上姿容最好的三位姑娘,要納為良妾,說要開枝散葉。老夫人有意將那三位給史鼏的,卻被史鼐看上,死活要納,老夫人素來疼會哄人二兒子,自然應了。只可惜被米氏趕來聽個正着,米氏自然不依,成婚才四載,他後院已經有了那麼多的人了,怎麼可以納那麼多的妾給她難堪。在老夫人面前聲淚俱下說著自己的不易,氣得老夫人硬是砸了杯子。
但是給史鼐納妾一事,卻是緩了下來,史鼐後院人數已然不少,除了兩個良妾,六個通房提成的姨娘外,有名分的通房丫鬟就十幾個。還不算他買來的小戲子、青樓女子那些賤籍女子,結婚沒有幾年,的確是讓米氏難堪。說出去的話,難免會有個好色的名號。
真可惜。湘雲一邊拿着布練習針法,一邊想到。不過,按照史鼐的個性,只怕那三個人早晚要入他的院子,不過,只怕那時她人在揚州了。
至於二房鬧得厲害與否,老夫人又是如何頭疼不已,她也完全不考慮。她現在滿眼都是自己這個小家,其他的人如何又干她何事。
范氏看了看認真練習陣法的湘雲,揮了揮手,讓雅意她們都下去了。
“今日雲兒怎麼想到要讓范嬤嬤來給娘親報信?”是的,史湘雲讓她們自報家門后支走范嬤嬤,就是讓范嬤嬤將這些人都是誰來告訴范氏。讓范氏心裏有個底。
湘雲說得坦坦蕩蕩:“她們是祖母找來,要給爹做妾的人,雲兒知道。”
“雲兒如何得知?”
“前幾天,劉嬤嬤和父親、母親說過啊。”
范氏一想,就知道是哪天劉嬤嬤稟報時,兩個孩子都在一旁,只怕雲兒聽進心裏去了,點了點頭:“你怎麼想到把你二叔引過去的?”
湘雲一張小肉臉顯得狡黠:“聽別人說的,二叔最喜歡美人了。那幾位姐姐都是美人。”
范氏依舊溫和地哄着湘云:“這話誰說的?”這院子還有那麼碎嘴的不成?必要打發出去,免得教壞了兩個孩兒。
“二嬸說的。”湘雲想了想補充道:“在祖母那邊聽見的。”
范氏啞然,米氏這兩年總是抱怨史鼐好色,難免被湘雲聽個正着。范氏皺了皺眉,史鼐的確不像話,幸好他們要去揚州了,最少也要呆上三年,不會再理那起子烏煙瘴氣的事。范氏看了看湘雲一樣,無奈道:“雲兒,這話以後不要和別人說。”
湘雲點頭:“雲兒只和母親說。”
范氏才湘雲這樣說,才算安下心,自家的雲兒沒有被人利用就好。在她看來自家女兒聰慧是好事,尤其是女子難為的時代,看得通透比稀里糊塗要好得多。范氏摸了摸湘雲的頭,讓她繼續練習針法。
雖然史鼏說有辦法,但還是不大放心地讓陪嫁的男僕出去打探,手上自然有一份資料。不過,被史鼐鬧了那麼一場,保齡侯必然會知曉,只怕納良妾就沒那麼容易了。
晚間,史鼏回來,范氏將白天的事包括湘雲的所作所為都和史鼏說了。
史鼏聽完了,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
范氏推了史鼏一下:“妾身可頭疼死了,雲兒小小年紀就那麼鬼精靈,以後可怎麼辦。爺還笑。”
“雲兒哪裏不好,小小年紀就知道心疼爹娘。天生聰慧,連她二叔二嬸都被她拿來當槍把子使。”
看到范氏一臉糾結,史鼏安慰道:“我二弟和弟媳的脾氣,你我都清楚,就算是沒有雲兒從中插手,讓他二人知道老夫人請了人來,還是會有那一出的。”
“可是,母親那邊……”范氏最怕的還是老夫人那邊了解了責怪湘雲。
史鼏道:“你且放心,今兒的事瞞不過父親。”母親自然會被父親責怪,若經此一事,母親能行事收斂幾分,那就是大幸了。否則,父親和他在外低調半天,母親在後宅成日亂來也是不行的。
果然,晚間保齡侯回來之時,就都知道白天的事情了。
保齡侯怒氣沖沖地就去了榮壽堂,興師問罪去了:“納良妾就納良妾,你找那麼多閨閣女子來家裏做什麼?”保齡侯倒不反對納妾,只是老夫人總是犯糊塗。先是為了個奴婢難為有孕的兒媳,他私下點了多少遍都點不透,那個奴婢若是個好的也就罷了,最後卻是個心懷鬼胎的,就因為她推著兒子去那個女人屋裏,差點要了兒子的命。現在納個良妾都招來那麼多女子,又不是選媳婦,叫來那麼人做什麼。若是一個個招來還沒那麼扎眼,一招就是十個,若是被人知道了一定會被參一本。
“侯爺急什麼,我已賞花為名招來的,又不是以選良妾為名。”老夫人不服氣地反駁着。
“賞花?”保齡侯冷笑道:“那麼多身份地位該出入咱家的女孩子不請來,請幾個小官之女。還讓她們陪着凌哥兒玩,也不知道你腦子怎麼長的。”
老夫人被保齡侯一說,也覺得太露痕迹了,難免被人說三道四。若是婚事不成,也會被人埋怨,說不定還有些不好的言論傳出去。老夫人服軟,端了杯茶給保齡侯道:“我這不是心疼兒子嘛,兒子要去揚州上任,媳婦不去,總要有幾個可心的人兒……”
保齡侯喝了口茶:“媳婦自然跟去。”
老夫人眉頭一擰:“她可是長媳,這樣跟著兒子上任去,於理不合。”
保齡侯眉心微皺:“咱跟前還有二兒媳呢。”若還有其他的兒媳服侍,長媳也是可以跟着上任的:“再說,媳婦不去,後院夫人誰去打交道,賣人情?你去?”
老夫人勸慰道:“雖是如此,但若是跟着去了,豈不是不孝,就算媳婦不留下,不如把凌雲留下……”
保齡侯將茶盞磕到炕桌上,把老夫人嚇了一跳。
保齡侯橫眉立目地看着老夫人,食指指着她,抖了抖:“凌雲留下來,你有精力管教他還是我有精力?”他已是四十多歲的人了,朝堂上的尚書,還是一族之長。哪有精力管教孫子,還不如讓兒子管教。更何況讀萬卷書不如行萬里路,凌雲可是長房長孫,怎可長在深宅大院,怎能長於婦人之手。史鼐就是長於婦人之手,才成了那個樣子。
“總之,這事兒就那麼訂下來了。”保齡侯爺拂袖離去,去了妾室的屋子歇息。
內心惱怒的老夫人在保齡侯走後砸了不少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