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0.偵查“敵情”
蘇家老宅。
寬闊的宅院外面，鎮着兩座石獅，怒目而視，帶着股肅殺之氣，嘴裏且含着一枚石珠，渾圓的珠子在微微張開的嘴裏滾來滾去。
角落的陰影處蹲着的人，瞥了眼玩的歡快的唐少軻，嫌棄的道，“咱能不玩了么？”
“我這是在偵查敵情！”
看着唐少軻理直氣壯的模樣，米威忍不住翻了個白眼，“這都來了一天了，門都沒進去，偵查個..屁啊。”
昨天蘇煜出院，蘇老爺子連行李都沒收拾，帶着蘇煜就直接回了蘇家老宅，他們是死皮賴臉的跟過來了，問題是，老爺子說一不二，說不讓見，就真的連門都沒給進，最後還是在附近找了家酒店住了一晚上。
就這，唐少軻還沒死心呢。
“嘿，我看你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了是吧。”唐少軻瞪了一眼，踩着石階利索的跳了下來，正準備好好的“教訓教訓”某人，眼神不經意的一瞥，卻是有些驚喜，二話不說就衝著十幾米開外的一個老大爺走了過去。
“幹什麼啊？”米威愣了下。
“扶老爺爺過馬路。”
“過......馬路？”米威翻了翻眼，過你妹的馬路啊，這條路就是古街，周邊全是清一色的大宅院，能暢通無阻的開進來的“車”也就只有古代的馬車了，就這，稍微違個制，寬個那麼小半米，都妥妥的卡在門口了。
說起來，在古代做官還真不是什麼好事，規章制度森嚴不說，從穿衣到建宅，但凡哪個地方不注意，譬如說那門檻多了幾公分，斗拱過了幾道檐，這可都是找死的行徑。
別的不說，漢代霍光，名極一時的權臣吧，給出的罪狀之一，還不是有墓地建了三出闕這麼一條，三出闕，那可是皇帝的專利。
就算是亂世之中，對於這些禮儀規制也是極為重視的，哪像現在，只要有錢，隨便你建成什麼樣，看看蘇宅隔壁那院子，繁茂的華蓋下，樹枝纏繞，隔着道兩米高的院牆，裸*露出來的部分都幾乎有兩人合抱那麼粗了，就連米威這種對花草樹木半點興趣都沒有的人，也能看出來，這些樹恐怕都是名貴樹種。
呃，“樹？”米威撓了撓頭，看了眼不遠處的唐少軻，一臉恍然，“原來是這樣。”
那麼高的樹，只要爬上去，看到蘇宅內部那是肯定的了，再拿個高倍望遠鏡，嘖嘖，自以為看透了唐少軻心思的米威默默的污了。
唐少軻卻是沒注意到米威的小心思，他正小心的攙扶着那大爺，兩人閑聊幾句，相談甚歡。
“來，進來喝杯茶。”
“這合適么？”唐少軻的小眼神里閃着光，只是說話間還是有幾分客氣。
“有什麼不合適的，我一個人住，平日裏也怪無聊的。”老大爺盤了盤手裏的玉核桃，一雙眼睛彷彿能看透人心，緩緩道來，“再說了，你來和我套近乎，不就是為了阿煜么？”
唐少軻怔了怔，就這麼幾步路的功夫，他可什麼都沒透露，怎麼徐老就這麼確定他是為了蘇煜而來，“您怎麼知道的？”
“我和老蘇做了大半輩子的鄰居，阿煜也是我看着長大的，他的事，我當然知道。”徐老輕笑一聲，帶着兩人繞過照壁，進了內室。
推開門，讓房間裏敞亮着，濃郁的熏香被新鮮的花草氣息衝散了些，整個屋子瞬間多了幾分生氣。
唐少軻隨意的瞟了眼，房間的格局不錯，吊頂上懸着幾個燈籠，鏤空花式，雕刻的正是蝙蝠，寓意多子多福，稍微細看一眼，卻發現裏面竟是電燈，亮白的燈管隱藏在燈籠之中，看起來倒是頗有些古色古香的感覺。
除了電燈，四周也有幾盞傳統的油燈，裏面還有些許殘渣，似乎這才是經常使用的，客廳的裝潢也是頗具特色，桌椅皆是木質，每個都有所不同，順着天然的紋路，刻出花樣。
“坐吧。”
聽到徐老的聲音，唐少軻晃了晃神，這才乖覺的坐了下來，只是眼神還在不自覺的四處打量着。
他原本只以為宅子不過是祖傳下來的，卻沒想到，徐老似乎也是大有來頭，看着已經六七十歲的年紀，臉上的褶皺不少，可卻沒有半點的老年斑，恐怕過得也是養尊處優的生活，再想想剛才說話間徐老的稱呼，“老蘇”，恐怕是遠親不如近鄰，這鄰里關係比他想像中更好，如此一來，他的計劃就得有所改變了。
想到這，唐少軻凝了凝神，不再出言試探，反而正襟危坐，認真的衝著徐老拱手作了個揖，“徐老，請您指點，晚輩該怎麼做？”
“指點？”徐老抬了抬眼皮，略有些渾濁的雙眼抹過一絲精光，倏而又消失不見，他沒有直接回答，反而頗有閑心的問了句，“你看看我這屋子如何？”
“這屋子？”唐少軻有些遲疑，他剛才大致掃了一眼，這正廳不算大，倒是挺有些韻味的，從院落道內室的佈局，感覺都還挺舒服的，除此之外，還有什麼？
不過這都是一眼就能看出來的東西，徐老既然問了，就不會是無的放矢，唐少軻斂了斂眉，起身重新觀察。
鏤空的內室牆壁上，鑲着的是琉璃珠，琉璃這東西雖然現代隨處可見，但這種古法琉璃倒是挺難得的。
這鴿子蛋大的，是夜明珠？
十幾顆夜明珠嵌在內壁中，亮着微弱的熒光，這東西對唐家來說，倒也不是什麼難得的東西，唐少軻只是微微頓了頓神，就往旁邊挪了幾步。
黃花梨木的八仙桌上擺了套酒具，溜着一層寶光，明眼看就知道是近期才燒制而成的現代工藝品，上面還有易寶齋的名號，這個易寶齋，雖說做的都是現代瓷器，可技藝精湛，店內的幾個師傅都是名師之徒，所以名氣倒也挺響，唐少軻漫不經心的掃了眼，突然間，眼神定住了。
精緻的喉嚨微微滾動，眼神里有一絲不可置信，“這是，鬥彩雞缸杯？”
唐少軻扭了扭頭，想要求證，卻看到徐老仿若不知的模樣，正笑着和米威品茶。
他又低下了頭，仔細的看了眼隱藏於酒具之中的杯子，敞口，淺腹，卧足，杯身上是子母雞，再看胎質，純凈細膩，釉彩更是豐潤沉靜，看起來小巧精緻，杯底青花雙方框，內書“大明成華年制”六個大字。
“看起來好像是真的。”唐少軻有些訝異，他雖然沒有學習過專業的古玩知識，可唐家百年傳承，自然也是有不少收藏品的，尤其是他家老頭子，最喜歡的就是收藏各種瓷器，耳濡目染之下，他對這些倒也有些了解。
只是，如果這成化年間的鬥彩雞缸杯是真品，那這徐老的身份可就不一般了，別看這東西不起眼，十幾年前，都拍出過將近三千萬的天價了，更別說現在了。
唐少軻深吸了口氣，收起了敷衍的心思，再度察看剛才他看過的地方，真的又發現了些端倪。
焚香於內的銅爐，雖有些香灰灑落，暗紫色鎏金的爐質還是能分辨出來，三鈍錐形實足以及獸形耳，明顯就是宣德爐的制式，一大兩小，竟是有三個。
香氣瀰漫，隱隱有些化形之意。
唐少軻舔了舔嘴角，看着爐內的熏香，不禁有些晃神，“居然是廣元寺的佛香，宣德爐，這也太財大氣粗了點。”世人說起佛寺，大多數人只知少林寺，可說起正統，廣元寺的地位更加尊崇，這佛香自然也不是隨便什麼人都能輕易請回家的。
還有什麼雲龍紋執壺，秘色瓷，定窯白釉碗，都隨意的擺放在觸手可及的地方。
“我這些東西，還不錯吧？”提到這些，徐老的語氣也多少有些自得。
唐少軻讚歎的點頭說道，“何止是不錯啊，這些可都是珍品。”是“珍”卻不是“真”，唐少軻很清楚，自己也不是專業人士，眼前的這些寶貝，究竟是真還是仿，都說不準，不過就看這宅子的規制，恐怕也有一半真。
唐少軻的言外之意，徐老自然明白，卻也沒有點破，只是隨口聊到，“老蘇那可有不少讓我都眼饞的寶貝。”
看似隨意的一句話，唐少軻卻恍然間醒悟過來，眉毛微挑，看了眼徐老。
“多謝徐老提點。”
話罷，就沒有再多談這個話題，只是陪着徐老聊了會天，喝了幾杯茶，這才告辭。
出了門，米威終究是忍不住的問了句，“唐哥，什麼意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