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有些事情的敗露並非因為誰做錯了什麼，而是命運使然。

說起來卓鶴那天被趙紫薇發現秘密的端倪，歸根結底，都是咎由自取。

由於小面癱不吃東西，格格大人簡直徹夜難眠，可她即變不出廚房，也變成不出食物。

思來想去了整晚，唯一能琢磨到的辦法，就是在清晨時跑出去買些看起來味道還不錯的早點帶給他。

本着說干就乾的魯莽性格，完全不需要半點猶豫。

趙紫薇只睡了不到三個小時，凌晨四點就悄悄地洗好臉，從年久失修的側門離開宿舍，爬牆溜出學校。

此時天還沒完全亮起，幸好外面已有些勤勞的生意人開始打理小生意了。

她興沖沖的買了好幾份煎餅、飯糰和豆漿，為了抓緊時間，半秒都不休息，噠噠噠的跑回學校，卻在進去時遇到難題。

那道牆之所以好翻出來，是因為裏面有收納垃圾的大桶墊着。

可牆外面一無所有，兩米多高，簡直只有猴子能跳上去。

不服氣的格格大人咬住早餐袋子蹦了又蹦，最後好不容易從附近抱來幾塊磚頭，結果搖搖晃晃的踩上去，踮着腳將將勾到牆邊時，壘住的磚頭卻猛地垮下，害她摔了個七葷八素，豆漿灑了滿身。

——

同樣是揮別了松川會的大叔悄悄回學校的卓鶴，大老遠就看到這驚天地泣鬼神的場面。

一貫理智的大腦沒有發揮任何作用，腿已經不聽話的跑到紫薇旁邊，扶起她質問：“你在這裏幹嗎？”

趙紫薇吃痛的抬起了流血的雙手，直吸冷氣，兩秒之後才驚疑道：“你又在這裏幹嗎？！”

卓鶴頃刻回神，拉下擋臉的黑色口罩，頭痛的打量了下滿身狼狽的小丫頭，問道：“痛不痛？”

“當然痛了！要不是你傲嬌不好好吃飯，我也不至於深更半夜跑出來買吃的！”趙紫薇摔得很狼狽，立刻發脾氣：“所以你，為什麼鬼鬼祟祟的不睡覺？”

“先進去再說。”卓鶴只顧注意她還淌着血，竟然拉開外套，把潔白的襯衫下擺撕成布條，利落的幫她包紮了下手：“忍一下。”

“太高了……”趙紫薇愁眉苦臉：“我們怎麼回去呀？”

“你做事之前不想退路的嗎？”卓鶴輕而易舉的拖着她的腰把她舉起來：“扶住。”

幸好趙紫薇也不是體弱多病的小矮子，一使勁兒，加之被他用力托舉，順利的抬腿翻到了牆邊。

卓鶴自己也在原地後退兩步，通過小小的衝刺起跳，摸到牆沿翻了上去，緊接着輕輕落地，簡直是一氣呵成的慣犯。

他抬頭張開懷抱：“跳，別害怕。”

“你媽還說你身體不好！我看都可以去拍武打片了，所以你到底在外面……”滿心疑惑的趙紫薇坐在牆頭上不依不饒。

“不是說，不多問嗎？”卓鶴知道自己剛剛只要對這個傢伙放任不管，就不會被這樣質疑了。

但他怎麼可能袖手旁觀，所以現在也純屬自己活該。

好在趙紫薇最終不甘心的閉了嘴，充滿信任的往下一跳。

卓鶴准準的抱住了格格大人，感覺如釋重負。

他完全沒想到，趙紫薇忽然從他的短風衣兜里摸出了那把槍，嚇得滿臉蒼白：“這是什麼……”

短時間內，卓鶴根本無從辯解，他立刻把危險品收回去，說：“回去換身乾淨衣服，一會兒到這兒來幫你擦藥，別被人發現。”

“別開玩笑了！你給我馬上講清楚，自己到底在幹什麼？！”趙紫薇完全無法保持淡定。

“相信我。”卓鶴扶住她的肩膀勸告：“反正我也跑不掉，你沒必要激動，聽我的。”

畢竟濕噠噠的豆漿搞得趙紫薇也不怎麼舒服，她瞪了小面癱片刻，終於還是不情不願的從側門溜回宿舍樓了。

——

遠方的天開始泛起蒙蒙亮的光暈。

趙紫薇從宿舍樓跑出來的時候，發現卓鶴已經換好衣服拿着醫藥箱坐在花壇旁邊。

她活潑好動，小時候經常磕了碰了，所以對擦傷也並不在意，反而更糾結心底按捺不住的恐懼：“你真的不打算告訴我，你到底幹什麼去了嗎？”

卓鶴靜靜地的拉過她的手，先用酒精消了毒，然後又細心的擦好葯，終而輕鬆下來：“自然晾乾。”

“別以為裝死就可以矇混過關，這不是件小事，想要我不問，除非我們絕交。”趙紫薇怎麼可能如此容易就放棄，她皺起小眉頭：“我是真的喜歡你，打算一輩子都喜歡你，那你呢？”

卓鶴整理藥箱的動作遲疑了片刻，只是說：“一輩子有多長，你並不了解。”

“別再騙我了，你、還有你爸媽都在撒謊。”趙紫薇堅持道：“卓鶴，我不在乎你是王子還是乞丐，我不在乎你是任何人，因為我只需要你喜歡我就夠了，人生中的其他事情，我都會靠我自己的努力，所以從來不曾指望從你身上得到除了感情以外的東西，也從來不想逼問你的家事，但你……你不能犯法呀，身上帶着槍，還想叫我裝作沒看見嗎？”

卓鶴是個極聰明的人，這個時刻，他終於領會母親為什麼會反對自己的感情。

因為感情是完全沒有道理的，它會誘使人做出太多近乎愚蠢的錯誤。

“你要是也那麼喜歡我，就跟我坦白槍的事，這是我的底線。”趙紫薇說：“你要是不坦白，那我也明白你的意思了。”

長這麼大，卓鶴還從來沒有被如此咄咄相逼過。

正當他感覺左右為難的時候，猛的有巡視的校園保安發現了他們：“喂，還沒到開門禁的時間，你們在幹嘛？”

面癱君暗自鬆了口氣，起身低聲道：“先回去吧。”

儘管趙紫薇很心急，卻也不想被老袁和教導主任盤問，以防把小面癱的事情鬧大，只好立刻跑進了宿舍樓，暫時老實了起來。

——

這天早飯時間，總是嫌棄這嫌棄那的卓鶴什麼都沒再糾結，微皺着眉頭便把面前的食物痛快吃光，然後把空碗放在桌上。

一乾二淨。

可惜他直直的看着趙紫薇好半天，卻沒有得到任何錶揚。

格格大人無非是在賭氣，始終盯着桌子食不下咽，發現他吃完了，就摔摔打打的把碗筷收拾好，拿着隨身的書包往外走。

卓鶴追在後面，伸手拉住她的胳膊。

被迫停下來的紫薇沒有好臉色：“還是不肯說？看來我也沒那麼重要，你別跟着我了。”

卓鶴當然沒討好過任何人，所以此刻雙方的狀態對他而言非常陌生，讓他不知道該如何應對。

趙紫薇見這傢伙沒服軟的意思，更加的不開心，用力甩開他的手，看到不遠處謝雲葵跟袁牧也在往教室走，便立即跑了過去，拋棄了卓鶴。

此刻卓鶴的表情要多無辜有多無辜，察覺有人打量自己，立即扶了扶厚厚的眼鏡，躲去了琴房。

——

實話實說，紫薇也是因為卓鶴在乎自己，才這樣耍脾氣的。

以往只要她開始冷戰，親朋友好友用不了多久就會屈服並認錯，所以想必這回也應該差不多。

——格格大人當然明白這習慣不好，但是卓鶴故意隱藏的事情，已經超乎於小丫頭所能包容的最大範圍了。

——

誰知屋漏偏逢連夜雨，晚上睡覺前，紫薇本是漫不經心的把電話開了機，結果卻收到石破天驚的通知：“前妻，周末我去看你！”

她整個人都傻掉，立即回復問：“杜威你又抽什麼瘋，別來折騰了好嗎？”

還沒開學的逗比卻表現的很輕鬆：“我已經下飛機住到酒店了喲，明早才有大巴到桃源鎮，等着！我給你帶好吃了的！”

趙紫薇被搞得頭腦混亂，心情無以言表，只好發了個省略號。

杜威得意洋洋：“是不是感覺甩掉我這樣的好男人超級後悔，嘿嘿嘿嘿。”

“我求求老天快派個懂事兒的人把你收了吧……”趙紫薇倒床不起，簡直不知道自己該如何是好了，卓鶴那邊似乎走上了什麼“犯罪邊緣”，偏又從天而降個唯恐天下不亂的主。

若說這不是上帝對紫薇的考驗，她自己都無法相信。

——

雖然被殺了個措手不及，但老朋友到了沒有理由不去迎接。

格格大人算好大巴車時間，周六中午跑去跟老袁請了假，接着回班裏收拾書包、檢查現金，準備萬無一失再出行。

被冷落許久的卓鶴貌似沒什麼吃飯的心情，手裏拿着書，眼睛卻一直偷瞧她翻翻找找的折騰。

看來這小子是準備跟自己比比冷戰的本事了，趙紫薇察覺到打量的目光，忽然哼哼一笑：“瞅什麼，我前男友來看我，開心嗎？”

話畢她背起包揚長而去。

卓鶴微怔兩秒、猛然回神，啪嗒一下把手裏的書合上，臉色超級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