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新的一周讓格格大人感覺略微忐忑。
幸而面癱君照舊準時出現，聽課和交作業的節奏也都極為正常，全然沒有要離開的跡象。
“所以……你真的不會轉學了嗎？”又被拎來琴房寫作業的趙紫薇，終於小心翼翼的問出自己最關心的問題。
“暫時不。”卓鶴打開保溫袋，把其中一個便當盒遞給她：“請用，我爸做的。”
“他真的好愛你，每天三頓飯都來送。”趙紫薇想起自己多年忙到幾乎摸不到邊兒的父母，羨慕的感嘆。
卓鶴安靜的打開屬於自己的那份晚餐，說：“也只是來桃源才會如此，在日本幾天都不見得出現一次。”
趙紫薇似懂非懂的點頭，忽然含着筷子偷笑起來：“現在卓叔叔每天也管我的飯，是不是看上我這個好女婿了？”
“傻的要命。”卓鶴奚落道，其實明白父親如此是由於本性溫柔，況且已為自己做了最大程度的忍讓。
所以他並不准備再用其他麻煩消耗他的心神，包括於班級里對待這丫頭，也依然不冷不熱，省得班主任和同學再搞出什麼新花樣。
已經態度坦蕩蕩，卻得不到任何回應的紫薇泛起絲尷尬，低下腦袋老實的咬了口雞腿。
“過來。”卓鶴示意自己空了一半的琴凳。
縮在角落沙發上的紫薇甩頭：“我不。”
“隨便你。”卓鶴開始進食，這意味着他不會再多講話了。
趙小妞氣鼓鼓的跳到他身後：“喂！”
卓鶴依然端莊的坐着，堅定不回頭。
“不許吃！”趙紫薇竟然俯下身，用雙臂摟住他的脖頸，和他腦袋挨着腦袋：“多講兩句話有那麼難嗎？”
卓鶴僵住動作，半晌才回答：“聽你說就夠了。”
“原來你不嫌我吵呀。”趙紫薇轉怒為笑，放開了他。
卓鶴抬頭：“原來你知道自己很吵。”
說完見她的笑瞬間石化，忽然夾起便當里的魷魚圈。
趙紫薇想也沒想就咬住吃掉了，嚼東西的面頰一動一動的，像只小動物。
卓鶴眼神緩和，又輕聲道：“不鬧了，快去吃吧，你的作業寫完了？”
“哎呀，我爸媽都沒這樣管過我……”趙紫薇鬱悶的坐回去端起飯盒：“就英語卷子沒做完嘍，感覺已然沒救，拼了命的背單詞，背背背，分數也沒多大變化。”
小面癱靜靜地瞧着這笨傢伙不評論。
趙紫薇把美味的食物塞了滿嘴，含糊不清的說：“真不公平，為什麼你什麼都會，功課好，打架厲害，還能彈鋼琴，難道就沒有缺點嗎？”
卓鶴動作淡定的把飯吃完，喝掉了半杯烏龍茶，然後才說：“我恐高，討厭蛇，繪畫超丑，完全不像我爸。”
“哎呀，這算什麼缺點啊。”趙紫薇並不覺得減分。
“我也沒辦法像你一樣，把心裏面想的事，那麼輕易的表達出來。”卓鶴輕聲道。
聞言，趙紫薇呆望了他片刻，而後含義不明的咬着嘴唇竊笑。
卓鶴沒再說什麼，規整的收起餐具，用濕巾擦乾淨手指，打開琴蓋開始練習。
優美而流暢的音樂從他的指間流淌出來，大珠小珠落玉盤。
仍舊在努力挖米飯的紫薇忽然感覺自己內心重歸平靜。
講不清為什麼，對所有事都愛憎分明、亟不可待的她，面對身邊這個男孩兒時，總能沒理由的徒增出那麼多耐心。
幾乎只要看到卓鶴望不見底的雙眼，就會泛起一種“永遠”的錯覺。
——
儘管校規殘酷，讓愛寵小鴨子被無情沒收掉了，但只要有時間，格格大人還是會去生物實驗室給它喂餵食，撫摸一會兒那小東西越發圓潤的身軀。
這天她拎着從食堂阿姨那兒忽悠來的小蝦米哼着歌過去，走到門口，發現謝雲葵正蹲在鴨子面前，便高興的問：“你也來看它了呀？”
大病初癒的謝雲葵面色恢復不少，點點頭道：“王老師照顧得很好。”
“嘻嘻，等春天來了，我就帶它去河裏游泳。”趙紫薇把蝦米放進食盒裏，看着小鴨子使勁兒吃個不停，自己也一臉滿足。
由於活在陰影中太久，謝雲葵的性格是無可奈何的陰沉，她就算拼了命也無法笑出來，所以真的無法表達，心裏面有多麼羨慕這女孩兒發自肺腑的開朗。
察覺到異樣目光的紫薇側過頭問：“怎麼了？”
“不要一個人離開學校。”謝雲葵輕輕的警告：“她們會攔住你的，這個鎮子太小了。”
類似的話趙紫薇早就聽卓鶴警告過八百回，點頭答應，卻並不在意，反而問：“那你呢，和郭琪打架之後，她沒再來找茬嗎？”
謝雲葵無力地搖頭。
她很清楚，如果此刻道出全部真相，紫薇立刻就會衝出去鬧得不可開交。
最後為了自己這種人而受到傷害，實在是太不值得了。
“那就好。”趙小妞不疑有它，看看錶說：“快些上課，別遲到，走吧。”
“嗯。”謝雲葵努力彎了下蒼白的嘴角，一副似哭似笑的模樣。
——
年末將至，高中的孩子難免露出貪玩本性，開始因為新年假期而蠢蠢欲動起來，由於元旦緊接着月底，難得連放三天，到時候恐怕整個學校都會人去樓空。
唯有離家太遠的趙紫薇很不滿意，拿着放假通知抱怨：“剛剛夠我一個來回。”
離桃源最近的機場在上百公里之外，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
家鄉更遠的卓鶴並不以為然。
紫薇無聊片刻，扭頭問道：“新年你打算幹嗎，我們出門玩兒吧。”
“有這種時間，你不如補補功課。”卓鶴冷酷回應。
趙紫薇鼓起臉頰，哼了聲：“討厭鬼。”
卓鶴才不可能哄着這幼稚的傢伙，他繼續垂眸寫字，猶如強迫症晚期，總要把本子設計得比書頁還漂亮才安心。
沒趣的趙紫薇再度側頭，大概也開始感覺出來，只要教室有人，小面癱就不願意表現的跟自己有多親密，由此便撕了張便條，用潦草的字跡寫上“不跟我好好過新年你就完蛋了！”，然後又在底下畫了個發電的比卡丘，啪一下貼在他的本子上。
動作停滯了兩秒，卓鶴在上面回了幾個字又扔還給她。
可惜回的是日文，完全無概念的紫薇對着上面的“いいプリンセス”滿頭問號，小聲問：“什麼呀？”
卓鶴抬頭看向剛剛走進教室的物理老師，完全忽略身邊的小文盲的啰啰嗦嗦。
趙紫薇只好打開課本，支着下巴發起了呆。
——
假期前的一天沒有晚自習，學生們結束最後一堂數學課，便開始手忙腳亂的收拾書包，準備逃之夭夭。
家就在本地的劉曉當然也不例外，她正低頭檢查需要攜帶的卷子時，忽被兩手空空、半本書都不準備拿的蘇許攬住肩膀。
兩人對視后，一個冷笑，一個低頭。
“曉曉，答應我的時間別忘了，準時從家裏出來。”蘇許低聲道，似乎很親昵似的拍了拍她的臉。
劉曉縮頭縮腦，並沒有回答。
但蘇許還是滿意的率先離開了教室。
敏銳的遠看到這幕的卓鶴忽然對還在痴迷漫畫的趙紫薇說：“我爸回家看望我媽了。”
趙紫薇迷茫抬頭：“嗯？”
“晚上收拾好東西，明天去我那兒住。”卓鶴語出驚人，又無情補充：“幫你補課。”
“不太好吧……孤男寡女，共處一室……“趙紫薇退縮，與小面癱相處固然好，可她從來沒有在節假日學習的“好習慣”，寧願躺在床上懶散幾日。
“你想太多。”卓鶴拿起琴譜：“我去練琴，餓了來找我。”
趙紫薇哦了聲，瞅着他走出去的背影，忍不住撇撇嘴：“書獃子。”
——
原本以為面癱君的話只不過隨便說說而已，沒料到他竟然態度認真，次日大清早就等在宿舍樓下。
等到格格大人睡到日上三竿起床往外一看，差點活活嚇死，趕忙衣衫不整的跑到樓下問：“你幾點來的呀，怎麼不打電話，你想凍死是不是？”
坐在花壇邊看小說的卓鶴抬眸，目光落在她翹起的發梢上，說：“懶豬。”
“你是笨豬！”趙紫薇伸出還溫熱着的手摸住他冰涼的臉，慌張道：“再、再等我下，五分鐘。”
話畢又沖回宿舍樓洗臉和拿書包。
皮膚上還殘留着她柔軟的溫度，卓鶴扶了下眼鏡，無聲嘆氣。
他也不想強迫紫薇做她不喜歡的事，可是如果假期里好好不看着這傢伙，她百分之百會去外面閑逛，到時候再遇上沒有束縛的郭琪和蘇許，恐怕麻煩就大了。
——
美麗的小院中還是靜謐而安恬。
卓凌風果然不在了，並不大的房子顯得很空蕩，只輕響着面癱君講解習題的聲音。
空調吹得周身溫暖，他蘇蘇的聲線也成了背景音，根本沒睡夠的趙紫薇聽着聽着，就不爭氣的閉上了眼睛。
卓鶴無奈：“要咖啡嗎？”
趙紫薇瞬間驚醒，揉揉臉沮喪地說：“為什麼新年我還要做數學題啊，我的頻道不在這裏……”
“那你想幹什麼？”卓鶴問。
趙紫薇回想起自己熟悉的北京大餐和ktv聚會，再琢磨琢磨一無所有的桃源鎮，無力低頭：“也沒什麼啦。”
轉瞬她又精神起來：“你之前是怎麼過新年的呀？”
新年實際是日本最重要的節日，和中國的春節差不多，放大假、拿壓歲錢、看煙火、團聚美餐無一不有，可這些跟毫無童年的卓鶴又沒多大關係，他想了兩三秒才回答：“……拜祭祖先。”
聽到這話，趙紫薇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
卓鶴無語的放下筆：“怎麼了？”
趙紫薇依然忍俊不禁，搖頭說：“沒什麼，你太萌了。”
“所以這道題……”卓鶴企圖把她的注意力拉回到數學作業上。
可惜自小就擅長渾水摸魚的紫薇花招可多着呢，趕快打斷說：“我肚子餓了，快昏倒了！”
卓鶴被折騰的全無辦法，只能起身：“稍等，我去做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