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這周末，希望大家能以活動小組的形式，三人一組，採集黑板上所列出的植物樣本，並且在沒有老師指導的情況下獨立完成《色素的提取與分離》的實驗，根據實驗結果撰寫實驗報告，成績最好的小組期末有本科成績的加分。”生物老師在打了下課鈴之後，忽然宣佈了個令人為難的任務，而後便愉快的拿着課本走出了教室。
“什麼啊，我禮拜天得給我爺爺過生日。”
“好煩，王老師總喜歡搞這些沒用的事兒。”
趙紫薇聽着同學們的抱怨，忽然問：“誰跟我一組啊？”
周圍瞬時寂靜一片，都各自扭頭該幹嘛幹嘛去了。
趙紫薇悶悶不樂的拿起筆，哀悼她剛剛好轉的人緣再次一落千丈。
這些愚蠢的傢伙們怎麼會明白那些攝像頭帶來的好處，至少裝了之後再也沒聽說誰在學校里被霸凌與欺負過了。
“我們一起吧，我知道去哪裏採集老師說的那些植物。”袁牧照舊負責值日，掃地路過，停步對她說：“你把課本好好複習就夠了，我來寫實驗報告。”
他很感激紫薇對自己的熱情和幫助，所以也開始知恩圖報的回報她。
“太棒了，果然還是小胖子靠得住。”趙紫薇樂了一會兒又道：“我們還少個人吧？”
話畢便扭頭看向已經在做作業的同桌：“喂。”
卓鶴已經聽到她吵鬧半天了，頭都不抬的輕聲說：“隨意。”
“那就好了，齊活兒！”趙紫薇高興的一拍面癱君的胳膊，結果卓鶴手裏的鋼筆一劃，把整頁作業都畫壞了。
他照舊完全不激烈反應，用尺子卡着整齊的撕下廢紙，疊好，然後在乾淨的新頁上繼續飛快的書寫，淡定的一氣呵成。
說起來，這男孩兒即沒高興過，也沒傷心過，每天的生活着對他而言就好像是個不得不完成的任務似的，認真的那般沒感情，一絲不苟到無精打采。
可是越是如此，淘氣慣了的趙紫薇越想欺負他。
恨不得擋着全班同學的面把卓鶴的眼鏡摘下來扔到房頂，再把他整齊的頭髮揉成雞窩，看他朝自己暴跳如雷。
這麼臆想着，趙紫薇就托着下巴嘻嘻嘻的笑起來。
卓鶴終於投來目光，平靜的說：“傻。”
——
雖然來到桃源只有不到一個月的時間，卻好像已經在這裏活過很久了。
再踩上那些永遠濕漉漉的石板路，趙紫薇已經有點想不起北京的模樣，若不是親朋好友時常郵來的包裹提醒着她，藏着不愉快的過去彷彿真的會被漸漸蒸發掉似的，再也不見蹤影。
“紫薇，老師要求的植物我們都搜集到了，我得回家吃飯了。”袁牧自小在這裏長大，果然熟悉一切，飛快的搞定採集作業后拎着書包問道：“你要一起嗎？”
趙小妞完全不想周末還被老袁教育，趕快搖了搖頭：“下次吧，我困得要命，想回去睡會兒覺。”
“好吧，再見。”小胖子擺了擺胳膊。
“嗯，拜拜。”趙紫薇揮手，又朝着從早晨到現在都不曾開過口的卓鶴笑笑：“你也回去吧。”
話畢就若無其事的扭頭朝學校方向邁開步子。
走了幾分鐘感覺身後沒聲音了，她才回頭偷看了兩眼，又鬼鬼祟祟的換了目的地。
其實趙紫薇是聽說葬着桃女的小廟雖然鬼氣森森，但只要情路坎坷的人誠心求姻緣，結果倒是蠻靈的，所以想去替何茜拜個信物回去。
不管小姨怎麼優秀，她都已經四十歲了，每天那麼辛苦那麼累卻沒有人陪，真的叫人心疼。
趙紫薇很想讓她擁有一個溫暖的家，卻終究是個無力的孩子，才想出這麼拙劣的辦法。
——
桃仙祠位於鎮東的一座小山上，山算不得陡峭，可幾百級台階一口氣邁上去，還是能把人累夠嗆。
趙紫薇氣喘吁吁地爬到了祠堂門口，抬眼打量一會兒已經墨跡斑駁的匾額，便在掃地僧的注視下大步走了進去。
繞過後人記錄著桃女典故的石碑后，立即見了供奉着泥塑的正堂。
雖然冬季這裏的遊客不多，但微微繚繞的香火還是為小廟平添了几絲神秘感。
經過時光的洗禮，桃女的樣子已經有些模糊不清了。
趙紫薇仔細觀察后覺得她仍是個慈眉善目的女人，並不符合那些殘忍可怕的想像。
她到旁邊的小店買了些拜祭用的東西，接着把錢包里剩下的百元大鈔全都扔進了功德箱內，虔誠的將手裏的香柱點燃插好，雙手合十，祈禱着桃女能為小姨送去個靠譜的好男人。
等到把這些傻事全部完成，終於輕輕鬆了口氣。
紫薇展開白皙的雙手，看着手裏剛買的兩個拴着紅線的小鈴鐺露出笑來。
心想以何茜的作風一點會說自己缺心眼兒，所以得等到過年回家時偷偷塞進小姨的包里才好。
——
“不是不讓你到這裏來嗎？”廟門處忽然響起了熟悉的清亮男聲。
趙紫薇嚇了一跳，轉身一看果然是卓鶴，驚訝的說：“你變態，一聲不吭的跟蹤我！”
“你該感謝是我跟着你，而不是那些壞蛋。”卓鶴輕輕的皺起眉頭：“這山上只有兩三個和尚，若是被人堵在路上，你怎麼辦？”
面癱君每次多說了幾個字，就一定是沒完沒了的警告與教訓。
趙紫薇明知道他的話有道理，卻不往心裏去，故意打岔道：“你這麼關心我，我都不好意思了！”
“回學校好嗎？”卓鶴有點不耐煩。
“成成成。”趙紫薇可怕同桌再像大人似的開始說教，趕快拽着他的胳膊往山下走。
卓鶴的臉這才逐漸平靜，抽回胳膊，沉默地跟在後面。
“已經過了中午了，你家裏人不着急嗎？”趙紫薇問道。
“我打過電話。”卓鶴說。
“是說要保護學校最好看的妹子，所以實在不能回去吃飯了嗎？”趙紫薇厚顏無恥的彎着眼眸，就想看他半糾結不糾結的彆扭表情。
卓鶴果然一臉黑線、假裝聽不到。
“我是想幫我小姨求個桃花，哎，她都這把年紀了，卻連個男朋友都沒有。”趙紫薇自顧自的聊起了何茜，也搞不懂到底為什麼，就愛把不想跟別人提的事講給這個面癱聽。
“有沒有男朋友，不影響她的人生質量。”卓鶴並沒有表示理解。
“但是她不幸福啊，永遠忘不掉原來的事，就永遠不幸福。”趙紫薇鬱悶道：“都怪我媽，多管閑事的把小姨的初戀男朋友拆散了，那男的跟別人結婚後，小姨就再也沒和我媽說過話，要不是有我這麼漂亮可愛的侄女，估計她早就跟家裏斷絕關係了。”
“越是得不到的感情，卻沒辦法被其他東西所取代。”卓鶴似乎覺得她的想法很蠢。
“說的你很懂一樣，你看你連女朋友都有沒吧！”趙紫薇嘲笑他：“小處男。”
卓鶴非常受不了她這種話似的，語氣變得前所未有的糟糕：“我想什麼時候有，就什麼時候有。”
“你生氣啦？你終於生氣啦？”趙紫薇樂不可支，回過身：“我逗你玩的呀，何必那麼在意呢，你長得這麼好看，總有一天會遇到自己的真命天子的。”
卓鶴並無法享受她的“玩笑”，皺眉說：“我不是同性戀。”
“在沒遇到你愛的男人之前，難免會誤以為自己喜歡的是女人。”趙紫薇平日最喜歡看日本bl漫畫，類似的話張嘴便來，就是故意想惹他生氣。
可惜卓鶴沒有情緒激動、也沒有急於辯解，他甚至把剛才的那一點不愉快都收起來了，抿着嘴角發出了聲似笑非笑的哼聲，看起來有點可怕。
“有話好好說，別打我呀。”趙紫薇忽然想起他上次三下五除二，就把一個大男人的胳膊卸了的事，立刻認慫退了兩步，拿出在桃仙祠買的紅線鈴鐺塞到他手裏：“送你一個，祝你遇見你的小公主，在異性戀的歪路上越走越遠……唔……”
她賤賤的話還沒說完，忽然間只覺得眼前微暗，唇間一軟。
幾秒之後才驚恐的發現：自己竟然被這面癱君給親了！
卓鶴半輕不重的咬了下她的嘴巴，直起身子道：“再胡說八道，我就要真的證明一下我喜歡女人了。”
說完他就自顧自的順着台階朝山下走去。
石化在原地的趙紫薇像只熱鍋上的蝦子，漸漸皮膚通紅，片刻又氣急敗壞，撲過去便要掐他的脖子：“混蛋，你敢占我便宜！”
卓鶴輕輕一躲，眼看着這丫頭要摔下去，伸手猛地拽住她的胳膊，好像什麼都沒發生似的：“立刻回學校，不要再自己出來了。”
——
“紫薇，是蘋果呀，你不是想吃嗎……”晚上回到宿舍的謝雲葵舉着水果詫異的問道。
她本沒想搭話討人嫌，可今天沒一刻能消停的紫薇半生不吭，着實叫人不放心。
橫屍在床上的格格大人瞪着天花板鬧脾氣：“不吃，我飽了。“
謝雲葵小聲：“你吃什麼了呀？“
趙紫薇不回答。
“你生病了？“謝雲葵踩着自己的床沿，爬上去看她，真的不明白她怎麼連那隻小鴨子都沒興趣照顧。
“我生氣了！“趙紫薇的嘴噘得老高，忽然就扔起手邊的毛絨玩具一陣亂捶亂踢。
謝雲葵心裏一緊，慌張說：“是蘇許她們又欺負你了嗎？”
“不是。”趙紫薇轉身背對着不看她，悶了兩秒又猛地踢了下牆，結果踢到被圖釘傷的地方，哼唧着縮成一團欲哭無淚。
……謝雲葵見她這幅神經樣兒，倒是稍微安然，瞬間放棄了追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