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難以調和皆無奈
“要和我一起去喝咖啡嗎？”
狹長的眸子眯起，高尾手捧着花靠近她，昏黃黯淡的陽光落在兩人腳下，勾勒出不平整的剪影。井上初抬眼望他，愣了愣，對方的身影也悄然在此刻壓下，猛然拉近的距離帶着顯而易見的曖昧。
還有，那濃烈的有些過分的花香——
“阿啾！”來自女孩子的噴嚏毫不客氣地把所有的浪漫踩在腳下，以及……他自詡為美少年的自尊。
井上初退後一步，風吹起她瑟瑟搖擺的百褶裙，“高尾前輩……有些土。”她帶着某種鄭重的口吻，在對方聽起來卻比調侃來的更加心酸。
“黃瀨前輩以前經常這樣……”她繞過他走開，高尾抱緊花跟上，“在希望我向赤司前輩虛報他訓練時間的時候。”
原來是習慣了啊，高尾默然。
“真太郎說，一般情況下男人這個樣子，大多數都是為了借錢……或者是欠了錢不想還。”她一本正經地重複着來自某人的胡謅。
“誰說的，我才不是為了借錢……”反駁的句子脫口而出，高尾拍拍腦門，才發現自己居然被她認真的語氣給繞了進去，隨即把花往井上初懷中一塞，試圖把跑偏的話題拉回。
“我說小初醬，反正你也沒什麼事情，過會再回去吧。”
“也不是沒有事情，今天的作業很多啊，再說我還要複習……”
“不要這麼狠心嘛，你好幾天都沒來隊裏了，我就是代表大家來看看你。”
高尾索性攔在她的身前，被擋住去路的女生默不作聲，只是垂頭盯着手裏的花發獃，露出個略微苦惱的表情。三三兩兩的路人偶爾投來打量的眼神，每一次都讓他的內心更加糾結，拜託我可不是拐帶少女的壞叔叔以及這個場面被真醬看到我一定會被揍的，如此種種想法在腦內旋轉一圈，高尾咬咬牙乾脆抓起她的手腕離開這個是非之地。
一開始是拒絕的少女試圖掙脫，抬眼就接到對方可憐兮兮的乞求眼神，“拜託了小學妹，如果不完成任務宮地前輩一定會用木村菠蘿砸死我的……”
珀色的眸子黯了黯，井上初不再反抗，“我知道了。”
其實自打站在帝光門口的那一刻起，高尾就明白今天自己是奉命來打探消息的。雖然說兩人之間的事情旁人無權插手，但連續一周都沒有現身部活的小學妹，以及他那越來越生無可戀的搭檔，無論前者還是後者，都讓他們這群早已習慣每天部活都被秀恩愛閃瞎眼的人類接受不能。
不過說是要打探情況，怎麼切入話題才是最麻煩的事情，高尾端起手邊熱氣騰騰的咖啡，決心還是從最近過的好嗎這種無意義的話題展開，“哎好燙……”冷不防的指尖被灑出來的咖啡燙到，高尾皺眉，接過女生遞過的紙巾。
他說著抱歉迅速把桌上的污漬清理掉，井上初攪動着勺子忽然開口，“高尾前輩是來問我為什麼和真太郎吵架的嗎？”
他收起笑容，在女孩子的臉上沒有看見抗拒的表情，才放心地點頭，“因為在真醬那邊怎麼問也不可能問出答案，只好來找你了。”附上一個居然被發現了的訕笑，高尾又立刻信誓旦旦地保證我絕對不會亂說。
“也不算是什麼重要的事情，只是因為父母希望我畢業后可以和他們一起去美國……”柔順的髮絲乖巧地落在她的肩頭，井上初安靜地坐在沙發里，將冷戰的原因如實告知。
店裏婉轉的輕音樂一曲終了，高尾感慨着原來如此終於知道了經過，“我想他一定不會想要你離開，只是不願意說出口。”他單手托起下顎，忿忿不平地抱怨着真醬的性格真是麻煩，又見她並不答話，心下瞭然，“其實小初你一直知道他的心意，只是希望他親口告訴你吧？”
心裏藏了許久的念頭被人悄然洞悉，井上初咬着唇瓣，耳根處不禁染上一層綺麗的緋紅，半晌她又恢復了往日的神態，揚揚尖巧的下巴，“偶爾我也想任性一下啊……”雖然她曾經說過對於綠間彆扭的性格她願意主動，可是如果得不到回應她也會失望，“……但真太郎實在是太死板了，即便是安慰，我也希望他可以說一句捨不得我離開。”
陷入碎碎念中的少女沒來由得生起氣來，徹徹底底地將某人的惡劣行為數落了個遍，惹得高尾不禁失笑，挑眉望向她卻被對方不滿地瞪了一眼，見狀他立刻舉手做投降狀，表示自己一定會替她去狠狠揍真醬一頓的。
一番閑聊心情似乎也明媚了許多，井上初隨手將髮絲捋到耳後，忽然想起自己還有料理課上完工的小餅乾，她在包里左右翻騰了幾下，拿出個紙袋遞給高尾，“這是我今天料理課上做的，裏面只剩下一袋餅乾了，前輩要是不介意的話就拿去吧。”
厚實的紙袋裏是用透明糖果紙包裝好的曲奇餅乾，上方用橘色的扎帶系成結，高尾往裏面看了眼，“這不是有兩袋嗎？”
井上初茫然地眨眨眼，在腦袋裏把自己下午的行程完整的回放了一遍，一份給了綾奈一份給了谷村君，她應該只剩下一袋才對，“啊，我把綾奈給我的那份送給谷村君了！”她懊惱着自己居然一塊都沒有吃就送了出去，憂心於明天再問綾奈要一袋會不會被絕交的深刻問題。
谷村……？高尾眯起眸子，簡單明了地捕捉到了個陌生的名字，他揚起手，“那麼謝謝啦，我保證原封不動地帶給學長們。”
冬日的夜晚總會比其他季節來的早一些，井上初和高尾在咖啡店前分開時，她彎腰感謝對方的邀請，卻無論如何不準備收下那大束的花朵。這個請前輩送給對你有特殊意義的女生吧，她是這麼說的，完全不懂他一個男人捧着花走在街上的心酸。
黑髮少年認命地邁開步伐，沒走多久突然駐足於櫥窗前，看着前方熟悉的身影迎面而來，“啊，看來真醬你在外面等很久了。”
綠間一言不發，墨色的眸子不經意地從他懷中的花上掃過，接着他邁開腿朝他走去。我可是什麼都沒有做啊，再說中午我說要去找小學妹的時候，你也沒有反對……高尾理直氣壯地為自己辯駁，順便把花往身後藏了藏。
“東西給我。”綠間面無表情的在他眼前站定，掌心平攤伸到他的面前，鼻樑上透明的玻璃鏡片折射着霓虹燈光，無比絢麗卻並不溫暖。
“什麼？”高尾對眼前的狀況尚不明了，在他的示意下才意識到他的所指，“這是小初醬給我的，即便是真醬我也不會隨便交出去的哦！”他舉起紙袋搖了搖，裏面的東西上下晃動發出聲響。愉悅的情緒夾雜着看熱鬧的心態躍上眉間，他甚至忘記自己還拿着一束傻兮兮的花。
“高尾，看起來你想要加訓。”綠間不甚在意地開口，“作為搭檔，反正我是不介意每天再多一倍的訓練量……”
“等等。”肩膀瞬間拉聳下來，高尾欲哭無淚，現在的訓練量已經夠多了如果再翻倍豈不是要累死，他又不是那個變態世代出來的個個都體力超能，“好吧，成交！”
不甘願地把餅乾交給綠間，他看到對方接過東西后目光明顯柔和了些許，“對了，小學妹還送了餅乾給一個叫谷村的傢伙……”雖然送的不是她親手做的。他有些惡劣地故意提及此事，卻又不經意地省略了後半句。
綠間好看的眉頭倏然皺起，沒什麼表情的臉上依舊是一副漠然的模樣，高尾卻明顯感受到他心情不爽，是不是鬧得有些過分了？他正猶豫着是否要解釋，耳邊傳來對方淡薄的語氣。
“我要送她回家，先走了。”
綠間緩步走過他的身邊，高尾立在原處與他擦肩而過，他喊住他，平和的聲線在夜晚頓生涼意。
“真醬，其實小初她比你有勇氣。”
綠間背對他站在一米之外，嘈雜的街頭這句話輕易就入了耳。他不置可否，猝不及防的涼意在他眼前蒙上一層白霧，也順勢掩蓋了一切。他重又向前走去，只留下漸遠的背影在高尾的視線里。
下班時間的街道人潮湧動，綠間步伐匆匆，試圖循着人流找尋她的身影。紅綠燈反覆交替，忙碌的十字路口車輛交錯，常有身着帝光制服的學生經過，他站在人群里環顧四處，卻唯獨見不到他想見的人。
城市上空的喧囂雜亂無章，空氣中也留有汽車尾氣的味道，綠間蹙眉，煩躁的情緒油然而生。他思考着是否要通過路口，沿着下一條街繼續尋找，不期然的在透明的落地窗后，就瞥見了期待的身影。
那裏她捧着書安靜地立於書架一旁，天花板鵝黃色的燈光打下來，落在她的發間柔軟得有些看不真切。有兩個同是帝光的女生站在書架的另一側，她偶爾抬眸，指着手裏的書和她們比劃些什麼，上揚的嘴角彎起好看的弧度。對方有時也會遞幾本書給她，封面上貼着熱銷字樣顯然是最近女生中流行的讀本，她也不抗拒，接過後總會翻閱幾頁。
綠間站在店外，他看見她最終挑選了幾本小說結賬，用厚實的牛皮紙包裹后她走出店外，離開前還不忘和方才的兩個女生告別。他不緊不慢地跟在井上初身後，前方的少女並沒有發現他的存在，在路口站定她等待着綠燈跳起。
最近這周里，每天放學后綠間總會以這種形式送她回家，儘管為此他不得不向監督申請將所有的部活訓練都移至中午，但他仍舊堅持了整整一周時間。今天高尾翹了部活來找小初，他自然是知道的，雖然看到兩人相聊甚歡他略微反感，不過看到女孩子明朗的笑臉一切都變得無關緊要。
紅燈依舊頑強的亮着，等待的人群愈發焦躁，趁着紅燈時分，井上初索性又走進了一家店鋪，看起來似乎是賣些小玩意之類的商店。直到此時綠間才突然發現她的放學路可以這樣隨意曲折，不用參加部活也不用準備料理，更不用按着既定的路線早早回家，似乎這才是國中女生應有的生活，想來如果沒有遇到他，這大約就是她的日常。
綠間心裏隱約有些懊惱，往日在帝光的時候，兩人每天部活結束后總是搭車經過這裏，彼時的少女喜歡倚在車窗上打量路邊的櫥窗，每每發現新奇的東西都要拉他議論一陣。後來直到在一起后，偶爾綠間來接她放學，他們開始選擇並肩走過這段路。唯一不變的就是他從不曾陪她逛過這些每日必將經過的店鋪。
過去的日子裏，籃球佔據了她大半的生活，既然現在可以選擇，或者他真的應該推她走上自己的道路。他的理智不斷提醒他讓她離開是最好的決定，心底卻始終不願面對分開的現實，綠間真太郎覺得自己從來沒有如此矛盾過，一連幾天他都被紛擾混亂的想法壓抑着神經。
或許，就像高尾說得一樣，他確實沒有小初有勇氣。
——若是說出挽留的話，他恐怕自己就再也放不開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