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如何開口才是好
假期的最後一天,掩蓋東京的大雪已消融大半,節日的氣氛卻依然濃郁,街頭巷尾間儘是約上親友出遊的人們。重新開門營業的商家用竹竿敲下屋檐的積雪，在檐下掛起草繩和松枝寓意新的一年平安幸福。
“……新年還要來訓練真是太悲催了。”高尾漫不經心地把玩着手中的籃球,視線不自覺得飄向另一端喜氣洋洋的街角，“新年明明應該是祈福、溫泉還有蕎麥麵嘛……就算去商店搶個福袋也是好的啊，結果又被拉來部活。”
“WC很快就要開始了,監督這麼安排自然有他的用意。”作為隊長的大坪始終操心着新年之後的冬季杯比賽,不算安慰的勸解了幾句后低頭專註於手中的毛線編織，顏色各異的毛線繩在他的指尖翻轉，像極了少女漫中為了暗戀的男孩子偷織圍巾的小女生,如果……不看臉的話。
無力的高尾懶散地應了一聲,眯起狹長的眼瞼轉向另一側，那邊作為早安朝日頭號腦殘粉的宮地正捧着手機觀看電視直播,他身邊的木村正蹲在地上一個個地數着菠蘿，據說是特地用板車拖來送給大家的新年禮物。
所以說……到底是為什麼冬天會有菠蘿這種生物啊！
百無聊賴的高尾不情願地咽下吐槽的情緒,忽然覺着自家前輩們的愛好其實也頗不正常,再加上那個和他同屆的最不正常的神棍真醬，在一群不正常的人中保持正常真是一件心酸事。
“高尾前輩你的抱怨太大聲了哦！”
女孩子明朗的聲音忽得傳來，高尾抬眼看見晚到的三人逐漸走近，除了綠間和井上初之外，還有他們從不喜形於色的狐狸教練。
自知說錯話的高尾訕訕地撥弄着劉海，頂着傻兮兮的中分頭勉強想到一句合適的話轉移話題，“監督早上好！”
中谷仁亮不再看他，綠間一如既往的遞給他一個蠢爆了的眼神，就連井上初也忍不住捂嘴偷笑。
“前輩們新年快樂！”
“嗯，你們也是，新一年裏請繼續恩愛。”宮地饒有興趣的打趣着兩人，毒舌的屬性依舊針對綠間一人，“綠間你要是欺負小學妹我就用菠蘿壓扁你！”
“對，木村家頭牌菠蘿，砸人很方便的。”補充說明后木村忙不迭的拎起兩個菠蘿塞進井上初手裏，“這是新年禮物——木村家自產特級甜菠蘿。”
“謝謝前輩。”彎起眉眼井上初收下禮物，信誓旦旦的表示自己一定會物盡其用的，惹得高尾一個勁地調侃以後真醬要是犯錯小學妹你就讓他跪菠蘿吧。
“另外還有這個……是我自己織的，也送給你們當作新年禮物。”大坪從鼓囊囊的袋子裏取出幾份包裝完好的東西逐一分發，“大家每個人都有。”
拆開包裝井上初驚訝的發現盒子裏面是一副針織手套，雖然她一直聽聞大坪前輩是一個毛線針織技能點滿的天才少年，第一次見到實物還是讓她意外了一番，“大坪前輩好厲害。”
“話說，綠間你新年沒收到小學妹愛的圍巾嗎？”忽得好奇起來的前輩們擠眉弄眼地圍上前八卦道。
“她擅長的只有料理和超級馬里奧。”綠間神色淡然的回應着眾人的玩笑，目光淺淺地在女孩子氣呼呼地臉頰上停留幾秒，末了又加上一句，“還好，我不嫌棄。”可愛的淡粉色覆上井上初的耳畔，狠狠掐了下他的腰身，她笨拙地掩飾着心底的羞澀。
“哎呦結果還是秀恩愛啊！”
“所以說宮地前輩單身的傢伙就不要問這種問題嘛！”
“宮地你還有木村沒關係的！”
部活開始前的大家一如平日般熱鬧，一言未發的中谷仁亮頗為欣慰地觀察着一切，這是他之前所期待的秀德籃球部的模樣，不可或缺的默契已經在他們彼此間建立，對於以後的比賽這無疑是最重要的因素。
“你們這幾個小子一個勁地打趣你們的營養師，這表示你們完全沒有期待過以後的便當嗎？”
“……比如誠凜的那種謎之料理？”
監督的一句話讓鬧哄哄的幾人瞬間闔上了嘴，對於之前偶然看到的誠凜牌腌檸檬他們由衷地懷以敬意，卻始終不想親自嘗試味道。
“……那個，小學妹我們今天的便當是什麼？”躊躇着的少年們忽然憂慮起來。
“為了新年特別準備了惠方卷！另外還有年糕湯。”
作為新年早餐的壽司卷自然要是超大號的開運壽司卷，斂下眼的少女安靜地蹲坐在一邊，少年們依照習俗閉上眼默念着願望吃下壽司，大口大口地好像吞下了未來即將達成的心愿。
“味道怎麼樣？偏淡的話，我下次可以加上泰式超級紅辣椒口味番茄醬。”
專註於吃的少年們動作一滯，淡淡地抬起眼綠間補充道，“我嘗過芥末味的。”
咳嗽聲忽得此起彼伏，猛地被嗆住的高尾拍着胸口，“真醬你現在就這麼護着小學妹了，之後她來秀德的話你不是要天天擔心？”
“對了說到這個，小學妹三月份的新學期就要入學了吧？”
“嗯，現在正在努力準備畢業考試。”
手裏的吸管稍有些長，井上初用力一按，接着滿足地吸進一口香蕉牛奶。綠間的目光從左側而來落在她的耳畔，這個角度他可以看見她咬着吸管微微抿起的唇角。然後，他聽見大坪前輩說畢業考試不難好好準備一定沒問題，聽見宮地前輩說到那天我們給你舉行個歡迎試，還聽見……她勾起唇滿懷期待發出一個輕微的“嗯”。
難以名狀的複雜情緒交織着失落卷席心頭，刺耳的尖叫聲鼓動着耳膜，一下一下狠狠敲擊他的神經。仿若呼嘯而來的波濤找不到發泄口，在胸膛中來回撞擊卻又無能為力，綠間不知道該如何闡述此刻的心情。
——在唯有自己知道她永遠不可能來秀德的情況下。
結束了部活后的兩人在午後時分走進了街口中心的二層書店，循着分類一路小跑的少女最終在書架上端找到了今天剛剛發售新書特輯，大約因為作者是她尊重的某位營養師，完成上午的訓練后她就趕忙拉着綠間來到了書店。
兀自垂頭的少女捧着書本倚在書架上，窗外的光線折射着她額角毛茸茸的碎發，高大的書架隔出了獨立的空間，男孩子的喉間略微滾動，安靜的周遭更襯得他內心的不安。
他想告訴她畢業之後父母會帶她去大洋的另一端，他還想告訴她自己和她父親間的三年之約，可是她知道了之後會怎麼樣？
……小初不會願意。
這個答案綠間和井上大叔都分外明了，也是他們每每想要提及卻又放棄的原因。
“你……畢業后真的想要來秀德嗎？”
書店二層的裝修頗有幾分偏向復古的感覺，高高的書架頂端上至天花板，上面幾層擺放着極少取閱的珍藏本，厚重的感覺無形間透露着幾分壓抑的情緒。綠間仰頭望着上方的天花板，情緒壓制下的聲線略微顫動。
“當然，我們說好的啊。”自然地捋起耳邊的碎發，井上初的答案不假思索，“更何況前輩們真的很好，我很喜歡秀德的大家。”帶着盈盈笑意抬起雙眸，她指尖倒轉示意被臨時放在地上的菠蘿，表示和前輩們在一起真的很開心。
空氣中飛舞的細小塵埃在光照下無處遁形，綠間的視線落回她的身上，女孩子的答案正如他所猜測的一般，同樣也是他所期望的一般。可是，他們共同期盼的選擇並不是最好的，對於兩個人的未來他們有需要承擔的責任。他不希望她因為自己的原因放棄去美國學習的機會，他希望她可以完成兒時的夢想，所以自己不可以成為她未來的牽絆。事實上要分開三年，他又何嘗捨得。
“如果……”
“真太郎。”紅髮少年不知何時站在書架的轉角處，異色雙瞳在背光的角落閃着特別的光芒，他手中拿着剛剛選購的將棋書，“好久不見，可以聊聊嘛。”
用陳述的語氣表達疑問句式一貫是赤司的風格，帝光時候的默契讓綠間輕易就猜測到對方的用意。
“有什麼事嗎？”
“接下來的WC比賽我很期待秀德的表現。”
井上初藉著去結賬的名義把時間留給昔日同為隊友的他們，兩人走了許久最後在店外的屋檐下站定。綠間的目光掃過赤司，進入洛山後的他比起帝光的時候並未改變太多，至少冷靜自持的語調仍舊帶着令人信服語氣。支起胳膊綠間扶着眼鏡，沉默地等待着他接下來的話。
“本來我只想說這個，不過現在我想知道你和小初怎麼了。”
“果然又被你看出來了……赤司，有沒有人說過你很可怕。”
面容清俊的少年不置可否，綠間往販賣機里塞進幾個硬幣，聽到兩罐飲料掉落髮出哐當兩聲，他將其中一罐小豆湯遞給赤司，順便也告知了他自己正煩惱的一切。
“你希望小初離開？”拉開拉環，小豆湯濃郁的甜膩氣息迎面而來，只是輕啜了一口赤司便皺起了眉，似乎並不喜歡這種味道。
“……去美國求學對她而言是最好的。”躊躇片刻的綠間移開視線，他刻意避開他的問題，雙手緊緊握着手中的罐子試圖在寒冷的冬日裏攝取幾分暖意。
“真太郎，有沒有人說過你太理智。”赤司勾起唇角，“理智到已經罔顧自己的意願，一味從客觀的角度做決定。”
“我以為在理智這一點上我們是一樣的。”
綠間的語氣毫無波瀾，墨色的瞳孔第一次直視着對上他的異色雙眸，後者只是不在意的一笑。
“至少把你的想法告訴他，無論你做什麼決定。”輕輕一抬手，空掉的易拉罐就以漂亮的弧度準確落入街邊的垃圾桶，赤司側過臉，好看的眉毛略微上挑，“秀德對洛山的時候我等着和你onevsone。”
“赤司前輩要回去了嗎？”
剛從店內跑出的少女紊亂的呼吸聲尚未平復，赤司朝着她走近了幾步，掌心蓋住她的發頂揉了揉，清冷好聽的聲線在她的耳畔響起，“加油。”
“咦？！”井上初莫名的站在原地看着遠處的身影消失在人群里，印象里赤司前輩從來不會這樣揉亂她的頭髮，今天……這是怎麼了？
搖搖頭她仍舊想不明白，索性不再去想這些理不順的事情，挽起綠間的胳膊她開心地告訴他自己選了好幾本書。少女如同往日般嘮嘮叨叨地說個不停，綠間依舊安靜的聽着她的碎碎念，這種簡單真切的幸福感讓他捨不得放開。
他想，如果他堅持讓小初出國求學，或許他們之間的一切都會分崩離析吧。
——太理智。
如果他真的太理智的話，怎麼會沒有勇氣告訴她這件事呢？
作者有話要說：
回來完結此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