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九章 挑刺兒
說真的,在炎炎夏季開張一家新的奢侈品店,絕對算不上一個好主意。那些有錢的富貴太太小姐們,在這樣的季節里恨不得躲在家裏一天到晚不出門,生怕夕陽的餘暉給晒黑了如水的肌膚。
對於開張當日能迎來多少客人,林娘心裏着實也沒什麼底。該做的都做了,小廣告都貼了滿大街,好在這時候還沒有城管,牛皮癬也還不是那麼令人討厭的東西,甚至有些家裏有小孩的,會拿回家去給孩子做啟蒙教材。
戲班後面跟着的遊行隊伍很壯觀,從街頭跟到街尾,銀樓的名聲也傳播開來,雖然不知道‘你值得擁有’的東西具體是些什麼,但足足的吊起了京城無數后宅婦人夏日沉悶無聊的心思。
清晨,湛藍的天空像剛剛被清水洗過的藍寶石一般。東方太陽出沒的地方,澆灌了一片紅彤彤的朝霞,很快,就探頭探腦的伸出頭來,一縷縷金光撒向大地,給整個京城披上金色的外衣。
林娘精神抖擻的走出銀樓,深深的呼吸着清晨空氣中淡淡的清新味道,無比的迷戀。回過身來仰望自己這些天的勞動成果,晨光中的銀樓顯然又換了一副模樣。
神秘穩重的黑仍是它的主調,一扇扇鏤空雕花的窗欞讓它看上去又不那麼死板,裏面懸挂着的輕巧薄紗正在晨風裏起着漣漪,吸引着人們不由自主向里探究的視線。
周圍圍觀的人越來越多,看來這些天的廣告宣傳還是很給力的。袁勇與林娘對視一眼。得到點頭暗示后,點燃了懸挂在銀樓左右兩邊的長長的炮竹。
在一陣喜慶的噼噼啪啪聲中,銀樓的雕花大門緩緩的開啟。
這在夏日裏普通的一天。太平坊普通的一間店鋪開張。而也就在這一天,似乎點燃了大元京都所有人的熱情,讓他們見識到了前所未有的奢侈新概念。
一股崇拜時尚的熱潮就此拉開序幕。
十二名妙齡少女身着旗袍,腳踩恨天高身姿婀娜的魚貫而出,分列大門兩邊,動作整齊劃一,熱情揚溢的口呼‘歡迎光臨!’時。一眾看熱鬧的竟然有些怯場。
等一腳邁進店門,所有人無不倒吸冷氣,這家老闆到底是什麼人啊?這麼大手筆!
頭頂上是一盞盞晶瑩的水晶吊燈。一顆顆滴水狀的珠子正在透窗的陽光下熠熠生輝,裏面中空的位置放着冰塊,正冒着絲絲寒氣,與陽光的交相輝印中。無論是視覺還是感覺都是無比的賞心悅目與舒適。
其實那璀璨的水晶吊燈。不過是一些林娘鍛造玻璃的時候產生的邊角余料打磨而成的。可在大元,玻璃實在是個稀罕物件,除了皇宮也就皇親貴胄家裏可能有那麼幾件外邦傳過來的不大的擺件。按其稀有程度,價值絕對超過黃金!
若說懸挂在頭頂那是奢華,可一個個擺放飾品的櫃枱再弄成透亮的玻璃格子,那看在旁人的眼裏,就有些暴殄天物了。
林娘的玻璃鍛造手藝還非常生疏,做成塊狀最大不過半平方。而且毛毛糙糙的,她所能找到的石英砂石里含鐵比較重。提煉不徹底,以致做出的玻璃泛着淡淡的綠,還有不少的氣泡在裏面。按現代的標準來看,這還真的算不上玻璃,可在這裏糊弄一下從沒見過玻璃的人們,那還是綽綽有餘的。
玻璃門窗做不成,但小格子的展示台還是沒有問題的。一件件精美的飾品,或簡潔,或大方的被整齊直觀的擺放在玻璃格子裏,璀璨奪目,所有人的心神在這一瞬間都被奪走了。不但林娘預想中的喧鬧沒有出現,甚至整間店裏一時之間除了不可思議的驚呼,再難聽到其它的聲音,似乎粗重的呼吸都是對這種美的褻瀆。
場面和諧得出奇,連袁勇為了維持治安所做的一切安排都化為流水。一位位客人在訓練有素,熱情周到的美女導購的接待下,仔細的欣賞、挑選着。就算是那些原本抱着看熱鬧的心裏的人,這會兒也忍不住真的挑上一件價格不貴,卻新穎別緻的發簪、或是珠花,很少有空手的。
也不能說袁勇的擔心是多餘的。人對一切未知的東西都有莫名的恐懼,在哪裏都有那不嫌事大想鬧事趁機混水摸魚的,可自打進了門,愣是被銀樓土豪般的裝飾給唬住了!隨隨便便把水晶拿出來做吊燈、做櫃枱,有這樣氣魄的人家放眼京城可沒幾個,一時拿不準背後有着怎樣的勢力,自然不敢輕舉妄動了。
其實一樓還僅僅是些一般的東西,真正的精品,以及林娘花了大心思弄出來的與首飾搭配的衣服、鞋子才是重頭戲。好在她有借鑒其它飾品店的做法,並不對所有人開放。以致於這裏還算清靜,能保持之前佈置的高雅和獨特。
不然在一樓那樣人山人海的擁擠下,林娘的高檔貨都會變成大白菜一般不起眼了。
“林姐姐!”正站在二樓觀看一樓盛況的林娘後背被人拍了一下。
“怎麼這麼早就過來了?”回過頭來,果然是墨香到了。
“哇~想不到這麼熱鬧呢!”小丫頭興奮得滿臉放光,比自己的生意做得好還高興的模樣。
裝修銀樓,可以說沒有墨香就沒有這樣的效果。任憑林娘胸有丘壑,在人生地不熟的京城,她上哪裏整這些玻璃去?那是她有了這個創意之後,聯繫了墨香才得到解決的。
雖然大元的建築大部分還是以木結構為主,但有些地方還是有青磚建築的,比如皇城,比如皇親國戚的大宅府第。正巧在京城郊外就有一處的官窯,專門負責大內所需要的青磚的燒制。
林娘拿着墨香臨別時送給她的玉佩。敲開了左相府的大門。普通人若想借用官窯那肯定是不可能的,但有左相府出面,那一切就都不是問題了。
“林姐姐。想不到你那水晶還真的做成了!”說這話的時候,她把聲音壓得低低的,不敢再如先前那般聲張。再看像林娘的時候,那滿眼的都是小星星。
“快去看看,有喜歡的全算我的!”這個直率可愛的小丫頭林娘還是很喜歡的。想不到兩人在綏縣相交的那點情誼,到了京城仍然沒變。
要是在綏縣的時候林娘知道她的身份的話,不一定有勇氣跟她那樣深交。畢竟牽涉到一個之下。萬萬人之上的大人物,這是個全憑喜好的社會,怒髮衝冠。說不好就會血流成河的。在自己份量不夠的時候,不要命的往前湊搞不好真的就沒命了。
“嘁!你當我會客氣?快來,快來,我幫你招呼了好多官家小姐來呢。過來認識認識。”
這時候。林娘才發現,二樓不知什麼時候也上來了不少的人,到處衣香鬢影,笑語嫣然。
“喂,大家快過來啊,這位就是銀樓的東家了,你們有什麼拿不準的儘管來問,我這位林姐姐啊。可是什麼都懂的呢,保准把你們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墨香一手攀上林娘的肩頭。望着一群大家小姐笑言道。
能引來這些官家小姐,還真的非墨香不可,這裏面什麼尚書家的小姐啊、侍郎家的千金……全是平日裏普通老百姓難得一見的貴人。墨香的老爹貴為百官之首,他家的女兒也隱隱有百官女兒的帶頭人之勢,儘管一出京城就是半年,這些官家小姐仍然以她馬首是瞻,一封帖子就聚集了這麼多人。
原本林娘還有些擔心,不知道怎樣打入富貴女眷的市場,現在可好了。
墨香對林娘的態度在那裏,這些女孩都是慣會看形勢的,自然也對林娘客客氣氣的,再加上銀樓二層的東西着實費了林娘不少的心血,每一款服裝或是頭面首飾,新穎的設計再加上銀樓原來老師傅的精雕細琢,自然無一不是精品,也足夠吸引人。
在導購美女的帶領下,小姐們又都是相熟的,自然不必再扮什麼矜持,十多歲的年紀,正是好玩好鬧的時節,一個個爭先恐後的去試裝試戴了。
“唷!左相家到底是幾個女兒呀?我記得只有一個的啊,這個姐姐是從哪裏來的啊,我們是一點風聲都沒聽到呢!”緩緩的從連通後院的樓梯間裏又上來了人。
這一行人是三個女子,全戴着細紗的帷帽,即使上了樓也沒有摘掉。剛才有些陰陽怪氣的話就是她們中間哪一個人說出來的,後面再接着上來三個小丫頭並三個中年的嬤嬤。這陣仗可真不小啊!
“有些人就是狗嘴裏吐不出象牙來!”這邊墨香見到來人,一張明媚的小臉已經由晴轉陰,回話也是毫不客氣。顯然這三個人應該與她不是一路的。
帶路來的雲輕腳步一頓,眉頭蹙起,不安的向林娘望了過來。顯然這群人來者不善啊。
林娘對她輕輕的搖了搖頭,意思是由着她們上來。來者是客,她現在是開門做生意的,即使知道這群人難纏,可也不好把別人拒之門外啊,不然一經她們宣揚,這剛開業的生意還怎麼開下去啊。
不過若要林娘親自接待,那對不起,她有些不耐煩。
銀樓一樓的櫃枱設計與現代的金店有些相似,每一個專櫃都有一個服務員專門負責,二樓就不同了,完全採用敞開式的設計,類似現代的超市,木製的模特兒搭配成配的衣飾,自成展區,位每一展區也有服務員陪同介紹。
見林娘沒有動靜,那些經過訓練的服務員也駕輕就熟的上前接待。
“墨小姐可別這樣說,到底咱們也不是小門小戶家的女兒,難道家裏的嬤嬤連謹言慎行都沒教過?那可要換個好點的嬤嬤了。”這回出聲的人林娘是看清楚了。
那女子已經上到二樓,站定後由後面上來的丫環摘取了帷帽,露出一頭烏亮的青絲后,轉過來的是一張俏顏。鵝黃的衣裙襯着白皙的肌膚,一對細長的眼睛微微上翹,整個人水倒是水靈靈的,只是總覺得清純不足,嫵媚有餘。不過說話的語氣倒還算沉穩,只是那話說得就有些不大客氣了。
林娘饒有興趣的看着,莫非這人來頭比墨香還大?
“教訓別人謹言慎行之前,是不是先要求一下自己是否正身立本!有教養的小姐會直接質疑上別人的父母嗎?”墨香的臉色極難看。
“瞧墨小姐說的,我只不過好奇有感而發而已。並沒有惡意的!”這回幾個都摘了帷帽,先前出言不遜的那個也露出了真容。
上穿翠綠的衣衫,下着粉色的裙子,臉形上圓下尖,姿色倒是不錯,只是個頭偏矮,才齊鵝黃少女的肩頭,身形也比較圓潤,可能是剛剛爬了樓的緣故,臉上已冒出了一層細密的汗珠子,邊說著話,邊咯咯的嬌笑,隨手掏了條絹帕試了試額頭,卻不想連臉上的粉也擦去了不少。林娘這才看清,此女的膚色偏黑。
“哼!”
原以為墨香會大發雷霆,卻不想只是重重的哼了一聲,便轉過身去,朝店子的另一頭去了,沒再發一言。
林娘有些歉意的追了上去,心裏明白得很,若不是今天她的新店開張,這個小辣椒一般的脾氣絕對沒有這麼好說話。
“還真以為是什麼了不得的地方呢,也不過如此嘛!”
“嘖,嘖,聽說那些戲子的唱詞很是露骨,這店子的老闆是怎麼回事啊?也不怕有傷風化!”
即使林娘隨了墨香刻意避開她們一行,可整個二層也不過二十來米的長度,她們是有心挑刺,說話的聲音並不小,那些尖酸的言論,仍然聽得到。
墨香很是惱火,她今天可是讓着她們了,卻還如此不知好歹!怒氣沖沖的轉身就要回去找人理論。“說說我倒罷了,怎麼還說起銀樓的壞話了?”
林娘從旁邊一把拉住她:“我開門做生意的,哪能做到讓個個都滿意啊,嘴長在她們身上,要說由得她們說去。這樣的主愛來不來,我又不稀罕,何必跟她們一般見識?”(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