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第9章 意料之中的三兩事
茶樓這一行當其實在如今的蘇州還是冷門,只有少許幾家貴人們開茶樓,卻也都不是為了賺錢,而是為了結交這些文士。
十全街丁香巷集仙居算是一家,說是來頭不小,但到底幕後站的是那個大家族,無人能說得出,但也算是有些名頭的老店,說是當年茶道大家顧元慶也有過造訪。
顧元慶多年前著稱茶譜一書,在飲茶一行有着獨到的造詣,集仙居能請到他也說明有不凡之處。
這也為集仙居打下了一定的名聲,以至於後來一些文人墨客的造訪,使得這裏也成為蘇州有一定名頭的茶樓,吸引大批文人來此閑坐。
此時在集仙居便有幾名書生在此飲茶閑談。
“昨日青山兄那副佳作着實驚艷,隱約着有唐韻在內,也算是這幾年蘇州少有的佳作了。”
叫做青山的書生名叫顧青山,此人在蘇州這一輩的讀書人中有一定的地位,詩文有盛唐之風,此時被友人一番吹捧,只是淡淡一笑。
其實如今大明小說才是主流,無論是初期的《三國演義》與《水滸傳》,還是嘉靖年間被列為*的《西遊記》,都已然成為主流。
唐詩宋詞到如今雖說還常被文人拿起,但已然沒有當年那般的影響,在普通百姓家中更多見的實質上是小說,而詩詞更多的是被當作高雅束之高閣,實質上已經漸趨衰落。
顧青山算是觸及高雅的年輕人中的一員,而今在蘇州也小有成就,他在這些文人士子眼中地位也頗高,竟有蘇州第一才子之評。
“都是閑來一筆而已,博寧兄也不差,你那篇不也被得月樓收下了。”
聽得顧青山讚賞,這位名叫張博寧的書生很是受用,他一邊搖頭道:“與青山兄相比實在不值一提,罷了罷了,我等之人何時才能望青山兄項背。”
顧青山為人孤傲,聽對方這般碎語心中饒有不耐煩之意,但臉上卻並非表現出什麼,隨口道:“今天集仙居的碧螺春很是不錯,諸位覺得如何?”
其實喝茶本不為喝茶,這些年輕人們都知道這一點,而用附庸風雅來形容似乎又不得貼切,畢竟他們還真算的上一群風雅之士。
吃茶談笑之間,天竟然陰了下來。
這場春雨竟說下就下,從二樓望着丁香巷下,一群穿着儒袍的孩子似乎出門沒有帶傘,忙向著丁香巷這邊小攤上跑去。
看着這一幕,顧青山微微一笑道:“諸位可聽說大儒巷那邊新開了間茶樓?”
張博寧輕笑一聲,淡淡道:“昨日那幾個孩子鬧的很兇,見到我與幾位朋友就圍了上去,一開始還以為他們是來求詩的,後來才發現原來是發告示。”
一旁一名書生顯然也是當事人,只道:“告示上的字雖說是印出來的,但能看出原本有些造詣,倒是上面的內容有些奇怪。”
顧青山顯然也是看過告示上的字,只是他並沒有說些什麼,而是好奇道:“那間茶樓說是叫‘醒八客’,這名字倒是有些意思,看來店主也有些文氣。”
雖說文人的地位在這個時代乃是上層,而商人卻是下等,但依舊有很多文人也逐漸從商,特別是蘇州這邊文人從商之事已然是很平常的了。
只是張博寧顯然對於文人從商不認同,他譏諷一笑道:“怕又是一名附庸風雅之輩,如今這些商人不管如何,都要攀上個文人倆字,着實可憐可笑。”
張博寧這一觀點得到其他幾名書生認同,於是更加深信不已,轉而大笑道:“別以為找幾名這樣的小孩子,在起個文氣的名字,就真的能登大雅之堂,商人終究是商人。”
對於張博寧的這番話,顧青山只是淡淡一笑並未說什麼,雖說他的想法沒有那般的激進,但心中卻也是那般認為,商人終究是商人。
這一切對於棄文從商的沈無言並不知道,他只知道茶樓在今天正式開業,昨日的宣傳工作做的很好,今天清晨便有不少客人上門。
雖說客人不少,但終究還不至於太忙,畢竟吃茶是一個漫長的過程,客人點了茶,月兒送過去,之後的時間其實都比較閑的。
此時二人趴在櫃枱上,望着門外春雨滴答而下很是無聊。
“我不明白少爺為什麼要花錢去買牛奶,那些東西如此……如此。算了,實在不明白少爺買那些無用之物做什麼。”
沈無言猛的起身,指了指賬本道:“你可知道,少爺我只用了一兩銀子,就買了五十頭牛一年的奶,這可是一個很賺的買賣。”
牛奶在大明其實都被當作廢料倒掉,當沈無言知道這一消息之後,整個人都樂開了花,牛奶這種能多方面利用的東西若是倒掉實在可惜,所以他就花了一兩銀子買了蘇州城外一個村子裏所有牛一年的奶。
這一兩銀子不僅包涵牛奶的費用,還包括每天送奶的路費,着實是很賺的買賣。
當然,沈無言如今有一個十分大膽的想法,這個想法有一定的風險。畢竟想法中的這種產品在大明至今還未有出現,但是一旦成功將有巨大收益,如今這一產品正在研發當中。
“牛奶其實喝起來有益身體健康,每天一杯奶,強壯大明人你沒聽過?”
月兒眨了眨眼睛,也不在在追問下去,她想到另外一件事:“剛才聽進來的幾位書生說,這幾日胡家酒樓似乎正在降價,說是每道菜至少要便宜一兩銀子。”
這並不是一個簡單的消息,一兩銀子就夠普通百姓一個人半個月的開支。假設胡家酒樓的一桌有十道菜,那麼一桌就降了十兩,普通宴請至少也要十桌,那麼就降了一百兩。
按照之前沈家酒樓的賬單來看,每十桌的盈利大概在五十兩左右,那麼現在十桌降了一百兩,就等於賠了五十兩。
沈無言沉默片刻,淡淡道:“沈家酒樓這次也算遇到勁敵了,按照之前的估算,大房每個月大約會有十次宴請,不能說這十次都會被胡家分走,但至少也會去一半。”
月兒心中也算了一番,搖頭苦笑道:“之前月兒也在酒樓幫過忙,沈家的那些常客其實也是因為價格低層次也不至於太差才去的,如今胡家酒樓降價,怕沈家的生意會去七層。”
對於月兒的經商天賦沈無言都自愧不如,他甚至打算等茶樓的生意逐漸穩定下來就讓月兒來當掌柜,而自己就在幕後研發新產品。至於沈家酒樓的事,他其實並非放在心中。
月兒的猜想此時在沈家酒樓中正在逐步實現。
沈無良站在酒樓門外望着人來人往的胡家酒樓發獃,他大概猜到對方會有些策略,卻沒想到能下這樣的血本來拼。
“就沒有什麼辦法了嗎。”從空蕩蕩的酒樓內走出的呂氏一樣望着胡家茶樓發獃。
沈無良深吸一口氣,緩緩道:“我算過了,如果按照他這種降價,每個月大概要賠三百兩銀子。這種降價也無非是針對我沈家酒樓的,若是能將他們拖垮……。”
“拖垮?”呂氏臉色愈發難看,她輕笑道:“那可是胡總督的親戚,身下有多少家財我們如何估計?到時候他們不跨我們倒是先跨了。”
沈無良這個辦法也是唯一的辦法,為今之計只能等胡家酒樓不降價,那些沈家的老顧客自然會回來,只是看情形胡家似乎已經盯准了沈家酒樓。
沈無良指了指一名走進酒樓的中年人不屑道:“那位大人看到沒?蘇州織造的官員,以前常來咱們這邊,如今怕是也為了攀上胡總督才這般的。”
這樣的事其實只是兩天之內發生的,昨日還在沈家酒樓宴請客人的貴人們,今日就轉戰胡家酒樓,這其中除了價格上的偏差之外,還有一部分怕也是因為胡宗憲這一因素。
“如此艱難奪來的酒樓,莫非就要這樣丟掉?其實現在賣了酒樓和宅子,你我二人下半輩子也能衣食無憂。”
聽着呂氏的建議,沈無良臉色微變,他忽然大笑道:“你說的對,賣了宅子就有錢了。”
呂氏看了一眼對面生意興隆的酒樓心中極為不甘,但此時這樣的歸宿其實還是不錯的:“趁着酒樓現在還值些錢,賣出去也好,免的將來成為拖累。”
“賣出去。”沈無良忽然冷笑起來,他望着胡家酒樓不屑道:“賣了宅子我們就有資本和他拼了,我倒要看看最終誰能贏。”
若是放在平常呂氏定然要將沈無良痛罵一頓,但此時她卻有些遲疑,眼前的沈無良全然不似曾經那個軟弱廢物,而是一個真正可怕的人,所以她沉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