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
一場雪,下了整整三日,刑部侍郎和大理寺卿帶人日夜調查,依舊是一無所獲。那夜夜宴上的所有宮女太監,除了隸屬於東宮的,就只有御膳房傳菜的宮女太監進過東宮。
一一盤查后,這些宮女太監竟沒有一個是有下毒動機的。宮內的宮女太監,都是自小就被送進了宮,且司正司每三個月就會對宮內的所有宮女太監進行考核,若是有行為不端者,輕者罰,重者直接就被遣送出宮。
規矩是死的,可人是活的。雖然司正司每三個月就會對她們進行考核,但仍會有漏過的人,尤其是各個皇子和妃子寢宮中的宮女。古語言民以食為天,御膳房正是皇宮中特別重要的一個機構。
御膳房中的膳食,若是送與皇帝皇子食用,會有特定的試菜太監,對每一道菜都先試吃一口,確認沒有毒才會送往各宮中。而膳食送到皇帝的宮內,還會有太監當著皇帝的面將菜再試吃一遍,確認沒有事,才會呈與皇帝享用。
菜是從御膳房送到東宮內的,從御膳房到東宮這一段路,一直都沒有打開過。而酒,也是從御膳房送出去的。所有的東西在送出御膳房之前都被試吃了一遍,皆沒有問題,送到東宮后,沒有試吃太監再試吃一遍,而是直接分給了各個皇子和公主,結果,就出了問題。
菜一樣,酒一樣,四位皇子不是中毒就是中了迷藥,只有鳳凌公主一人安然無恙,她唯一沒有動過的,就是夜宴上的酒了。
刑部侍郎和大理寺卿將重點放在了酒上,依然是沒有查出任何東西,那夜飲用的酒,裝酒的酒壺,用的酒杯,全查了一遍,竟是一點問題都沒有。
連唯一可查勘的線索,都斷了。
期限已到,毫無頭緒的兩人,自覺去了乾文帝的修身殿請罪。
“皇上,臣等無能,未調查出任何有用的東西reads;庶女謀。”刑部侍郎和大理寺卿齊齊跪在大殿中央,對端坐於上位的乾文帝惶恐地說道。
乾文帝看着兩人,長久之後,才問道:“可還記得朕三日前說的話?”
三日前,聖諭,若是再調查不出任何有用的東西,就直接辭官回家種田去吧。
“微臣記得。”
“那你們來朕的修身殿作何?直接去吏部歸了官印,寫上辭官奏摺,回家種田去吧!”上位者,不怒自威。乾文帝看着眼前兩個為官已久的臣子,心有怒氣,真想直接說幾句髒話罵他們個狗血淋頭,可惜自己是皇帝,皇帝的威儀不能丟。
趙赫章和宣秋裕兩人倉皇地退出了修身殿。
本以為主動點來請罪,乾文帝能念在他們為官多年一直勤勤懇懇的份上放過他們,最多就是給他們降個職罰點俸祿什麼的,沒想到竟然真讓他們辭官歸隱。
唉,罷了罷了,不就是辭官嘛,總好過牽扯進皇子間的紛爭最後丟了性命。這一切,只怕還只是個開始而已。
待刑部侍郎和大理寺卿離開后,乾文帝招來暗衛,詢問道:“暗風可有查出點什麼?”此刻暗風正在外面調查,出現在乾文帝面前的是暗衛暗晝。
暗晝抱拳回答道:“回稟皇上,風暗衛告訴屬下,那夜迷藥和毒.葯的確是下在了酒中,且下毒之人是御膳房中的宮女和太監,具體是哪一個,風暗衛還在調查。”
乾文帝沉吟片刻,問道:“既然如此,緣何刑部侍郎和大理寺卿都沒有查出來?”連這毒.葯下在哪裏都不知道,也真是廢物,如此的臣子,竟然還能在這朝中為官多年,看來以後選官要多加考察,不能隨便中個科舉就給個官職了。
“回稟皇上,趙大人和宣大人也從酒這方面着手調查了,只是,那夜剩餘的酒中既沒有毒的痕迹,也沒有迷藥的痕迹,他們無法確定,才會回稟說什麼都沒有查出來。”
“那暗風是如何能肯定迷藥和毒.葯都下在了酒中?”乾文帝目光如炬地看着暗晝。
“風暗衛並沒有告訴屬下,一切要等風暗衛調查清楚,等他親自來回稟皇上。”暗衛與那些大臣不同,他們懼怕乾文帝,可面對乾文帝的詢問,並不會表現出自己的害怕,說話也是平靜如水毫無感情。他們的信條只有一條,忠君。只要忠心與君,皇帝就不會殺他們,他們就是這一人之下萬人之上想殺誰就殺誰的暗衛。
暗雲若是沒有脫離暗衛組織,只怕也會被培養成其他暗衛這般了。
“嗯,退下吧。”乾文帝微微點了點頭,讓暗晝隱回到大殿的樑上。
——
悶在寢內三日的東方度,看着屋外面積起的厚雪,心癢難耐地想出去玩雪。這遲來的大雪,一下就是三天,比往年下得都要大,積得都要厚。
“不知道在雪地上打滾,是什麼感覺?”東方度滿眼期待地看着暗雲,就差直接說我想出去滾雪地了!
暗雲一臉笑意地看着她,“還能是什麼感覺,自然是又冰又冷了。”即使屋內生着炭火,東方度依舊披着一件銀狐大氅,暗雲順了順大氅上的毛,繼續說道:“都多大的人了,竟然還如小時候般想着去滾雪地。”
“還記得我們認識的第一年冬天嗎?”那年,她們都還只是個孩子,她剛從宮外回來,既不懂宮裏的規矩,也不在乎自己的皇子形象,成天只想着跟暗雲一起玩耍。
暗雲只要不訓練,就會去找她。那相識以來的第一場雪,也如這場雪般下了許久,紛紛揚揚多日未停,銀裝素裹,天是灰色的,而整個大地卻是純白,暗雲踏雪而來,笑意盈盈地對她說:“度哥哥,我們去玩雪,雲兒還從未堆過雪人,好想堆一個,不,要堆兩個,一個是度哥哥,一個是雲兒自己……”
她沒當她是暗衛,她也沒當她是皇子,那時候的她們,感情純真,從未考慮彼此的身份是如何的懸殊,直到……
“度姐姐,我們去玩雪reads;帶着農場玩穿越。”就在東方度回想過去的時候,暗雲湊到她的耳邊,輕聲說道。說完退開身子,勾着唇角看着呆愣了的她。
耳邊的聲音和腦海里的聲音重疊在了一起,只是那稱呼從度哥哥變成了度姐姐,一時間眼前之人的身影彷彿和少時的那個孩子交疊在了一起,東方度眉眼帶笑目光寵溺地看着暗雲,“雲兒今日可想要堆兩個雪人?”
聽此,暗雲笑着說道:“堆兩個小雪人,放在窗台上怎麼樣?”
半蘭看着恩愛的兩人,無奈地搖了搖頭,身子往後縮了縮,雖然兩人一直當她不存在,但她還是想努力地將自己的存在感降得更低,‘玩雪吧玩雪吧,別再讓我出去就好了!’
“不堆兩個大雪人嗎?”東方度伸手輕輕握住暗雲的手,她更想像小時候那樣抱着暗雲在雪地里打滾。因為那時候,只有藉著滾雪地,才可以將她抱在自己的懷裏。而現在,只要想擁抱,上前一步就能將她整個抱進懷裏,不再需要任何借口和理由。
暗雲瞥了眼半蘭,說道:“大雪人,讓半蘭去堆,你只能玩那窗台上的雪,堆兩個小雪人。”
都已經站得那麼後面了,為什麼還會被看到?!半蘭哀怨地看着暗雲和東方度兩人,說道:“二皇子殿下,未來皇子妃,你們就別折騰奴婢了,奴婢怕冷,不愛雪。”她沒有喜歡的人,曾有過好感的人現在正當著她的面跟別的女人恩愛着,她哪裏有那閒情逸緻去玩雪堆雪人!
最後,暗雲還是點頭同意東方度出門玩雪了。東方度讓半蘭遣退了寢殿前所有的宮女太監,才和暗雲出了房門。
一出門,東方度便迫不及待地躺倒在了雪地上,在雪地上滾了兩圈,見暗雲淺吃吃地笑着,立刻起身,一個獅子捕兔直接撲倒暗雲,兩人就着雪地,直接滾了幾圈,一時間這雪地上儘是兩人的歡聲笑語……
在一邊“望風”的半蘭,無奈地看着眼前明明是大人卻如小孩子般玩雪的兩人,又是哀嘆了兩聲,寬慰自己道:“唉,還好沒有讓我一個人堆雪人給你們看……”
在雪地上玩了一柱香的時間,暗雲就拉着東方度要回屋裏了。這中毒是淺,可身子還沒好呢,這讓她出來玩一小會兒就已經是格外開恩了,要是在這雪地里浪上一個時辰,風寒趁着她病弱一定侵入她體內。
東方度意猶未盡地起身,伸手輕輕地拍去暗雲身上的雪,笑着說道:“這就回去吧。”
暗雲凝視着為她拍衣拂雪的東方度,雙唇輕抿了下,湊上前在她的唇角輕吻,不言謝,謝意盡在這輕柔的一個吻里。
站在一旁的半蘭好想生一場病,這樣就不用整天跟在她們身邊看她們秀恩愛了!這兩人真是一日比一日恩愛,以前還會顧忌着她,不過短短几日,就可以旁若無人地相擁親吻了!一點都不把她當外人,就這麼當著她的面親熱!是故意想讓她章針眼的嗎?!
兩人正要進屋,卻聽到一陣鳥笛聲響起。在這寂靜冬日,鳥笛聲是何等的突兀。只是這鳥笛聲,只響了兩聲,便停止了。
暗雲聽到這鳥笛聲,身子一僵,臉上的笑容瞬間褪去,出神片刻后,才轉頭說道:“度,我離開一會兒。”
說著鬆開手,卻被東方度反手握住,“發生什麼事兒了?”暗雲想要離開,一定是因為剛剛聽到的鳥笛聲。想到她曾送過自己一支鳥笛,心裏忍不住猜測,難道她除了送過自己,還送過別人?這麼一想,心瞬間就冷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