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

四位皇子一位公主，如今只有公主安然無恙，有那麼一瞬間，乾文帝以為自己的五個孩子，又只剩下一個了。

在場的只有林書南一個御醫，乾文帝掃了眼低頭不語的宮女太監和侍衛們，便徑直走到林書南跟前，沉着氣問道：“林御醫，朕的這幾位皇子，如今是何情況？”

林書南拱手回答道：“回稟皇上，太子殿下中毒，所幸此毒不劇，且中毒時淺，已解了七分，待臣開了方子，照藥方服藥，七日後便可除盡此毒安然無恙，而佑王殿下和四皇子殿下，只是中了迷藥，昏睡一夜，明日便無大礙了。”說了這些，便閉口不再言。

林書南回答了三位皇子的情況，獨獨沒有說東方度如何，這讓半蘭和東方凌梧的心，緊緊地糾擰在一起，半蘭更是低頭默默垂淚。

乾文帝點了點頭，看向林書南身旁躺卧在半蘭懷裏的東方度，問道：“那度兒呢？”林書南唯獨沒有說她的情況，一時竟不知是好還是壞，瞥到半蘭手裏那帶血的手帕，雙眉緊鎖，看來是壞的可能性更大了。

“回皇上，清王殿下她……她本就身子弱，如今又中此毒，只怕……”

聽到這話，東方凌梧的呼吸一窒，只怕什麼？只怕這條命是保不住了？勉強控制在眼眶裏的淚，終於抑制不住地落了下來，她可憐的二皇弟啊，才回來怎麼就……正在傷心難過不能自已的時候，卻聽到林書南繼續說道：“只怕要好生養上一段時間，才能恢復了。”

“還能恢復？”東方凌梧淚眼婆娑地看着林書南，哽咽着聲音問道。

“回公主殿下，自然能恢復。”林書南微轉了下身子，對着東方凌梧說道。

能恢復為什麼剛剛說得好像非死不可了一樣！東方凌梧微怒，心裏又急又氣，又悲又喜，不禁懷疑，這林書南是故意說話這麼大喘氣兒？

聽到能恢復，乾文帝的心稍稍放了些下來。但是，今日出了這麼大的事情，涉及四位皇子的性命，不可能就此置之不理，誰下的毒，誰下的迷藥，必須要調查清楚。當即就遣了太監傳口諭於刑部侍郎和大理寺卿一同調查此事。而私下，又遣了暗衛暗風調查此事。

九大暗衛因暗雲的離開，變成了八大暗衛，新一任的暗衛首領，皆才十八歲，其中五男三女，而暗風，是幾人中與暗雲最為交好的一個。

無虞回來之時，左右手各拎着一個御醫。今夜共三名御醫在太醫院當值，此刻全來了東宮。見到乾文帝在東宮內，慌張得忙下跪行禮。

“既然序兒和廑兒只是中了迷藥，這就將他們送回自己的寢宮吧。”小太監聽了乾文帝的吩咐，忙將床榻上的佑王東方序和地上的四皇子東方廑背到了步輦上，用步輦將他們抬回了寢宮。

送走了兩位皇子，現下還剩太子清王和公主三人。太子一直昏迷在太師椅上，而掙脫了東方廑束縛的東方凌梧，此刻已經接替了半蘭，將東方度好生小心地抱在懷裏。

乾文帝將其他宮女太監全部揮退，擰了擰眉，問道：“林御醫，席兒和度兒，中的，是同一種毒嗎？”

東方凌梧疑惑地抬頭看向乾文帝，不知他為何會有此一問。

林書南愣了下，拱手回答道：“回皇上，不是一種毒。”

聽到林書南的回答，東方凌梧不可思議地看着乾文帝，猶豫了下，還是將心中所惑問出了口：“父皇，您是如何得知太子皇兄和二皇弟中的毒不是同一種？”

她回想了下，太子是先胸口疼痛難耐，在服下林御醫的葯后才昏了過去，而東方度，則是口吐鮮血，服了葯后才止住了血，因着失血過多才虛弱地昏了過去。可這一切發生的時候，乾文帝還在他的未央宮中，怎麼會知道兩人中毒后的反應有所不同？

“梧兒，你看看席兒頭頂上插的銀針。”一個頭頂插着銀針，一個卻沒有，若是中了同一種毒，又如何會是兩種解法？

解了東方凌梧的疑惑，轉頭繼續對林書南說道：“林御醫，兩人中的是什麼毒？度兒，當真安然無恙？”方才偏殿內有太多人在，人多嘴雜，只怕說了什麼會傳了出去，等將下人全揮退了出去，乾文帝才敢細細過問。

“回皇上，太子殿下中的是焚心散，此毒攻心，中了此毒，心如火焚，疼痛難耐。”說了中焚心散后的癥狀，乾文帝疼惜地看了眼太師椅上的長皇子東方席，唉，這孩子，真是受苦了。

林書南稍停頓了片刻，才繼續說道：“而清王殿下，中的是長生毒，這毒，第一次發作時吐血不止……”

“長生毒？”聽到這個怪異的名字，乾文帝忍不住打斷道：“朕只聽說過長生藥，還從未聽過長生毒，此毒為何名曰長生？”一毒還名曰長生，這制出此毒的人，莫不是想做長生藥沒成功卻制出了毒，故而喚長生？

“皇上可聽過度日如年這個詞？這中了長生毒，日後時時發作，初次只是吐血不止，而後，不僅是吐血不止，全身更會如刀砍劍刺般疼痛難耐，猶如度日如年，分分秒秒都是折磨，故名長生毒。”

乾文帝的心瞬間就被提了起來，“那……可有得解？”這毒如此兇狠猛烈，真能輕易解了？

“微臣能暫壓毒性，要解，只怕還得請出清王殿下的師父，無崖子。”

乾文帝點了點頭，轉頭對東方凌梧說道：“梧兒，聽聞你與度兒的師姐楚覓姑娘來往頗為頻繁，你可能儘快找到楚覓姑娘，請她找來無崖子前輩，為度兒一解此毒？”這楚覓三天兩頭地往宮裏跑，他不是不知道。就算東方凌梧不找，楚覓也會自己進宮來。可事關緊急，萬一明日楚覓恰好不進宮，耽誤了時間，受罪的還是度兒。

“父皇放心，事關二皇弟性命，明日一早，兒臣便去找楚師姐。”

“好。今夜，度兒就宿在這東宮偏殿吧，至於席兒，一會兒讓小太監抬回他的寢殿去。”乾文帝再怎麼心憂幾個孩子，可作為一國之君，他也不能亂了陣腳，就算天塌下來，他也不能慌亂。更何況，只是幾個孩子中了迷藥中了毒，還未丟了性命。

乾文帝說完，便大聲呵了一句：“來人啊，擺駕回宮。”將守在殿外的貼身太監喚了進來。

林御醫留在偏殿照顧東方度，而另兩位太醫，則跟隨太子去了他的寢殿，徹夜守在寢殿裏，以防太子再出意外。

東方凌梧的貼身侍女冬雪，軟言勸她回凌心宮，怎奈她一意孤行，非留在偏殿陪着東方度不可，急得冬雪差點落淚。這一個公主陪着皇子一同過夜，莫說是一母同胞的親姐弟了，就算是龍鳳雙生的姐弟，也是於禮不合。

可東方凌梧執意不肯離開，她也只能陪在一側。

昏迷了大約半個時辰，東方度醒了過來。夜宴因着幾位皇子皆出了事，早早就結束了，此時也不過戌時。得知自己躺着的是東宮偏殿的床榻，東方度執意起來，要回自己的風清宮。

“清王殿下，安心宿在這偏殿吧，明日再迴風清宮不遲。”林書南勸道。這雖然是太子的東宮，宮女太監都是太子的人，但此時此刻有他，還有半蘭，公主殿下，冬雪，四個人守在她的身邊，肯定不會出什麼意外。

東方度搖了搖頭，依舊是起了身，“本王必須迴風清宮。”發生了如此大的事情，周圍有這麼多人守着，雲兒又近她不得，一定擔心壞了，此刻一定是在風清宮裏等着她，她必須回去，才能讓雲兒安心。

東方凌梧攙扶着東方度起身，“度，你可知，你中了長生毒……”一說完，才剛平復下的心又痛了起來，眼眶一紅，似乎又要落淚了。

“不過是長生毒，此毒又不是無葯可解，皇姐你別擔憂。”東方度拍了拍東方凌梧攙扶着她的手，朝她寬慰地笑了笑。

“可……可中了此毒你終究是要受罪幾日，林御醫說，要你的師父無崖子才能解此毒。”

聞言，東方度轉頭看向林書南，見他目光不躲不閃，輕皺了下眉，說道：“並非師父出手才能解此毒。”回頭看着東方凌梧的雙眼，繼續說道：“皇姐，這毒我自己就能解，你且寬心。”

東方凌梧將東方度送回了風清宮，才惴惴不安地回了自己的凌心宮。

四下無外人，東方度皺着雙眉對林書南說道：“林叔叔，這事，可與你有關？”

林書南眼神複雜地看了東方度一眼，搖了搖頭。

“呼……”東方度悄悄吁了口氣，眉頭舒展開，“我這裏也沒事，你回太醫院吧。”

林書南看了她身旁的半蘭一眼，恰巧此時半蘭的目光也投了過來，兩人目光一對，隨即錯開，重新看向東方度，“如果有事，清王殿下隨時差人到太醫院傳喚微臣。”拱了拱手，背着藥箱，轉身就離開了風清宮。

進了寢殿，東方度轉身對半蘭說道：“半蘭，你不用在這裏守着了。”出言想將她也打發了。等屋裏沒人，暗雲就會出現了。

“可是殿下你……”半蘭想說什麼，忽然想到此刻她需要的並不是自己，便改口道：“那奴婢就退下了。”隨即神色落寞地轉身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