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二章

暗雲見東方度的手在微微顫抖，知她此刻心裏定是慌亂了，上前輕扣住她的手指，堅定地說道：“不論生死，我都在你身邊。”只一言，就讓她安下心來。

東方度低頭看着交握在一起的兩隻手，眉頭舒展，抬頭，唇角上揚，露出一抹淺淺的笑。只是，說出的話卻讓暗雲的心瞬間涼透，“雲兒，有你這句話就夠了，想來，這次還是我一個人回宮為好。”話音剛落，半蘭隨之而動，點在了暗雲的昏睡穴上。

暗雲沒來得及說一句話，便倒在了東方度的懷裏。東方度半摟着暗雲，眷戀不舍地看了她一眼，抬頭對半蘭說道：“明日城門一開，讓謹言和謹行將雲兒送去錦州望雲山莊。”說完，將暗雲打橫抱起，緩步走到屏風后，輕輕地放在了床榻上。

珏玉一直被暗雲帶在身上，東方度從她懷裏取出珏玉，輕輕摩挲，又小心翼翼地放了回去，對一直跟在身後的半蘭說道：“半蘭，如果我去不了錦州，你想辦法讓雲兒忘了我，以後，你就跟在她身邊，照顧她一輩子。”

“公子，你到哪兒我就到哪兒，夫人有謹言他們照顧着就夠了。”半蘭微紅着眼，“公子，今日元宵節，你別像交代後事似得……”

東方度苦笑地搖了搖頭，“這是以防萬一，準備再周全，也難免會出意外。你去替我備馬，我一個人回去，你留在宮外，和禛衛一起。”東方席要對付的，不是他，而是他的親弟弟東方序。

她想借刀殺人，東方席便如她所願，殺了東方序。只是，宗葉北在她手上，若是被乾文帝知道了，只怕會認為下手殺東方序的人是她。

大街上人山人海，車馬不能行，東方度只能繞小路回皇宮，這回宮的路程，生生多了三倍。才策馬跑了一段距離，就被半蘭給追上了。

“不是讓你留在宮外的嗎？”東方度皺眉，側頭看了眼與自己並駕齊驅的半蘭，隨即又回頭看向前方，雙腿用力夾了馬腹，“駕～”，身下的馬一吃痛，跑得愈發快起來，瞬間就與半蘭的馬拉開了距離。

半蘭見狀，卻是笑得開心，揮鞭再度追了上去，解釋道：“事情都交代好了，我只留在你的身邊。”她要做最好的貼身侍女，做最好的禛衛。

皇宮共有十二道門可以出入，其中只有一道小門是十二個時辰全開的。半個時辰后，東方度和半蘭便趕到了這道小門。宮門守將一眼便認出了來人是二皇子清王殿下，沒有多加阻撓，便放她們二人進宮了。

只是，才一進宮，便聽到了此起彼伏的呼喊聲，“來人啊，抓刺客，別讓他們跑了！”元宵節的皇宮，本就燈火通明，此刻加上侍衛隊高舉的火把，更是亮如白晝。

半蘭順着吵雜的聲音望去，說道：“殿下，看情況，是佑思宮那邊出了刺客。”佑思宮，三皇子東方序的寢宮。

見東方度望着那個方向出神，半蘭又重重地喊了句：“殿下！”這一聲呼喊，終於將出神的東方度喊了回來，見她一副雙眉緊鎖的樣子，半蘭忙問道：“殿下，我們是迴風清宮，還是去佑思宮？”

聞言，東方度嘆了口氣，說道：“去佑思宮。”說完便邁步往佑思宮的方向走去，只是，才走了兩步，又突然頓住，壓低聲音問道：“半蘭，宗葉北還活着嗎？”宗葉北，不管是死還是活，都會引起麻煩。

“半個時辰前還活着。”沒有收到東方度的指令，半蘭卻自作主張下了滅口的命令，半個時辰前，安排了禛衛，也安排了宗葉北的下場。有麻煩的人，還是死了好。已經過了半個多時辰，想必此刻宗葉北的身體已經被化屍粉化得乾淨了。

聽此，東方度點了點頭，將提起的心稍稍放下，邁開步子繼續往佑思宮的方向走去。周圍不時地跑過些身穿鎧甲腰配砍刀手拿長矛的侍衛，見是二皇子，也只匆匆行了禮，便繼續前往皇宮的各宮各院搜尋起來。

還未走近佑思宮，便看到佑思宮的周圍，站立着一群手拿貔環長刀的侍衛，而為首的，正是當初護送東方度一行人回無崖山的鄔鳴行。

鄔鳴行一見東方度，插刀入鞘，上前兩步抱拳行禮道：“末將鄔鳴行，見過清王殿下。”

東方度抬手虛扶了下，說道：“鄔將軍免禮。”在鄔鳴行低頭的瞬間，不動聲色地掃了一圈站在佑思宮門前的侍衛，發現其中大多數是鄔鳴行手下的親衛。

鄔鳴行抬頭，擔憂地說道：“佑王殿下被人刺殺，恐怕周圍還有刺客在，此地甚是危險，清王殿下還是速速迴風清宮吧。”說著又用眼神示意東方度，此刻她身着的不是皇子常服，亦不是王爺常服，而是平民衣服。

東方度知他之意，說道：“無妨。”頓了幾秒，才繼續說道：“三皇弟此刻如何了？可有被刺客傷到？”

皇子寢宮周圍，都有侍衛隊巡邏，而皇子身邊，一般都會帶着貼身侍女和侍衛，就算有刺客摸進了寢殿，也會有貼身侍女和侍衛在第一時間護在皇子的身前，讓皇子受傷的概率極小，除非，潛進寢殿的刺客極多。

“這個……末將也不清楚。”鄔鳴行答的有些遲疑，一副不能說的樣子，可東方度瞬間瞭然，這東方序，看來是受傷了。

前些日子中迷藥，今日又受傷，還未平靜的皇宮恐怕要變得更亂了。

越亂，才越好吧？

“皇上駕到～”明黃色的御輦由遠及近，跟在御輦一側身穿暗紅色太監服的太監總管見佑思宮有如此多人在，迫不及待地就喊了一句皇上駕到。

眾人聞言，紛紛下跪行禮，“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宮內哪裏發生了大事，乾文帝便要上哪兒。前一次是太子東宮遭遇下毒，這一次是佑思宮遭遇刺客，下一次又會是什麼？

乾文帝緩步下了御輦，在看到跪在最前邊的東方度之時，驚訝地愣了下，方才回過神來，對眾人說道：“都平身吧。”目光卻一直落在東方度的身上。

緩慢穩健地走到東方度的跟前，見她一身平民衣着，毫不猶豫地直接當著眾人的面問道：“度兒可是剛從宮外回來？”這元宵之日，宮內便無歡宴，而宮外卻是熱鬧非凡，以東方度在宮外生活多年的性子，想必是選擇在宮外過元宵節了。

東方度微低着頭，冷靜地回答道：“回父皇，兒臣正是從宮外回來，回宮之時聽聞三皇弟遭遇了刺客，沒來得及迴風清宮換衣服，便趕來這佑思宮探望三皇弟了。方才走到佑思宮不過片刻，父皇便來了。”趁着現在父皇問了，便把需要解釋的東西都說了出來。

乾文帝等她說完，才注意到她的身邊還跟着一個穿着平民衣服的女人，側過頭，眯眼打量了兩眼，卻發現並不是暗雲，而是一直服侍東方度的那個貼身侍女。

回頭看向東方度，問道：“你與身邊的這個宮女一起出去的？”

東方度驚詫地皺眉，不知乾文帝問此問題是何用意，抬頭的瞬間卻又面無表情，“回父皇，兒臣正是和半蘭一起出去的。”餘光看了半蘭一眼，就見半蘭瞬間跪下，伏在地上說道：“皇上饒命，奴婢一時貪玩，才央求殿下帶奴婢一起出去的。”

乾文帝對半蘭淡淡地說了句：“恕你無罪，起來吧。”轉頭，卻帶着絲慍怒對東方度說道：“你只與這個宮女一起出去？那暗雲呢？”

提到暗雲，東方度終於控制不住情緒，雙眉緊皺目光帶着驚詫地看着乾文帝，說道：“父皇……父皇記得她？”暗雲不過是一個小小的暗衛，竟然會一直記得她？這麼說來，她的父皇一直都知道她與暗雲的關係？

乾文帝沒有回答，只是定定地看了東方度一眼，便一甩袖子，繞過她往佑思宮的大門走去了。而守在門口的侍衛一見乾文帝動作，便自覺地給他讓出了一條道。

東方度不明所以，一時愣怔在原地。直到身邊的半蘭不着痕迹地輕輕碰了碰她的手背，她才回過神來。

轉頭卻見乾文帝已經進了佑思宮，忙跨步追了上去。心裏卻猶豫糾結着是否要告訴父皇自己和暗雲的事情。

父皇若是知道她們兩個人在一起，會不會也知道她的身份？不會的！若是知道了她的身份，就不會封她為王了。可是，父皇為什麼要提到雲兒？

佑思宮正殿，東方序閉着雙眼正襟危坐在太師椅上，而一旁彎腰忙碌的，正是御醫林書南。見乾文帝來了，忙停下手中的動作，拱手行禮道：“微臣參加皇上，吾皇……”

話未說完，乾文帝便打斷他道：“林愛卿免禮平身，先給序兒包紮好傷口。”

東方序因着傷口失血過多，已有些昏昏沉沉，聽見聲音，才遲鈍地發現乾文帝來了，正想起身行禮，卻被乾文帝按回到太師椅上，“序兒就不要起來了，好好坐着，讓林御醫處理好你的傷口。”說完拍了拍他的肩膀，給了他安慰。

退開身子，在一旁的另一張太師椅上坐下，讓林書南能更好的給東方序包紮傷口。

側頭看着林書南動作，一等他將東方序的傷口包紮好，便問道：“序兒受傷可嚴重？”不等林書南回答，又問道：“今夜跟在序兒身邊伺候的是哪個宮女太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