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就像是積蓄已久的膨脹被人戳了個小孔,終於有了發泄的地方,顧海桐輕輕的合上眼,不着痕迹的勾起了嘴角…】
顧耀岩回來的這天,顧海桐正在參加省電視台和省委宣傳部聯合舉辦的“中國青年編劇年會”。
剛剛出了會場,天氣晴朗無風,她穿得比平時正式,黑色包臀裙,白色小西裝外套,西服下的抹胸弔帶露出一抹邊緣,線條飽滿起伏,黑色的長發毫無燙染的披在肩上,中分顯得下頜更加尖細,女人味十足。
顧海桐摘下脖子上掛着的藍色入會證,走下台階,去找自己的停車位,這時,一個二十幾歲的男子追了上來,氣喘噓噓。
“顧小姐!”
顧海桐回頭一看,是鄰座的一個男編劇,戴着金邊眼鏡,臉上掛着自信的笑容。
顧海桐停住,微笑着打了個招呼:“嗨!”
男編劇看着她,眼裏帶着遮掩不住的欣賞:“顧小姐要回哪裏?我順路送你。”
顧海桐心知肚明,擺了擺手:“謝謝,我開車了。就在那兒!”
她順手往自己車子的方向一指,目光一轉,便頓住了。
不遠處,她的停車位旁,站着一個男人,此時正看着自己,臉上沒笑,眼底的卧蠶卻好看的浮現出來,他黑了許多,但露在單色t恤外的手臂上的肌肉線條更加結實,簡單的牛仔褲褲腳微微挽起,配上一雙時下潮流的磚紅色磨砂休閑鞋,在車旁一立,讓人看了眼前一亮。
顧耀岩回來了。
顧海桐一笑,轉頭對男編劇說道:“我男朋友來接我了,我先走了。”
男編劇看了一眼遠處的顧耀岩,乾笑一聲揮了揮手,縱使他再自信,也被打擊的尷尬異常,那人看起來又年輕又帥氣,如同雜誌街拍的男模一樣,最難得的是,氣場十足。
顧海桐走過去,短短一百米的距離,她卻覺得他注視的目光讓她很不自在。
本來應該很興奮,很開心的久別重逢的場景,她卻還沒有做好準備。
顧耀岩沒有從她的表情中看到任何欣喜和激動,眼底滑過一絲失望,但很快就消失不見了,他打開車門,坐進駕駛室,而她則上了副駕駛。
顧海桐想了想,還是親他一下吧,便主動湊過去,在他的臉上印下一吻。
顧耀岩淡淡的笑笑,把車子看出停車位,說:“我還以為你會撲上來,特意沒有穿會起皺的襯衫。”
顧海桐微笑着說:“我都多大了,不能總想小孩一樣蹦蹦跳跳的,而且還穿着高跟鞋呢,也不方便。”
顧耀岩說:“我看到你現在的着裝也是驚訝了一番,上次見你,還是帆布鞋牛仔褲,如今成了職場女性。”
“別笑話我了。”顧海桐低下頭,淺笑。
顧耀岩把車子開出了會展中心,駛上公路,問:“剛才那位…追求者?”
顧海桐擺擺手:“不是,是開會時坐在一起的青年編劇。”
顧耀岩點點頭,打開音樂,車廂里立刻響起了吸收節奏動感激進的英文rap,是《暴力街區》的主題曲。
顧耀岩問:“你現在的品位?”
顧海桐說:“無聊時震震耳朵還是蠻舒服的,輕音樂聽膩了,傷耳朵又傷神。”
顧耀岩沒說話,她也不說話了,車廂里一時間安靜了下來,充滿了動感勁爆的音樂。
顧耀岩把車子打回,往一個不常去的方向走,顧海桐一見,疑惑的問道:“我們去哪兒?”
“我聯繫了一個做二手車生意的朋友。”
“這麼快…你真的打算把車賣了啊?”
“不是你說不喜歡坐車?”
“我…我有時候就是莫名其妙,你不用理我的…”
顧耀岩沒有說話,但也沒有改變方向,看樣子真的是去要賣車。
顧海桐悄悄的鼓了鼓兩腮,看向窗外。
音樂越來越大,車廂里越來越靜,氣氛詭異極了,顧海桐覺得渾身不自在,甚至有種想要跳車的衝動。
車窗外一走一過,人行路上有個蹣跚學步的小孩,手裏拿着大棒棒糖,一下子摔在了地上,她媽媽立刻將她扶起來,放開了她。
顧海桐看着那小孩兒,不自覺的笑了,笑着笑着又忽然停了。
她就這樣發著呆,不知什麼時候,車廂里的音樂聲沒有了,車子也停在了路邊,顧海桐皺皺眉,轉過頭去,脖子卻突然被只有力的手臂勾住了,她的身子一僵,下一秒,整個上身便被那力量摟了過去!兩片冰涼的唇片堵住了她的唇!
“唔…”顧海桐不適應的動了動,卻被他手臂收緊,狠狠地攫住唇舌,沒有一絲後退的餘地。
顧海桐此時就在想,為什麼她要後退?他是她的男朋友。
於是閉上眼睛,身子放軟下來,任那因思念而積蓄的吻地老天荒的□□與掠奪,有時候他用力過度,卻沒有察覺,但顧海桐卻感到不適,輕輕的皺了皺眉。
好長好長的一個吻,吻道顧海桐差點覺得自己會窒息過去,微微張開眼,他刀削一般的下頜隨着唇舌相吸的動作上下動着,是往日的深情與沉淪。
此時顧耀岩也睜開眼,發現她在看自己,不知為什麼,他總覺得,這雙曾經純黑而清亮的眸子變成了灰色。
顧耀岩見她臉上有透不過氣的紅暈,鼻尖上也出了一層薄汗,便戀戀不捨的放開她,最後在她額頭上落下一吻。
顧海桐低下頭,承受着他淺淺深深的柔情,呼吸平緩,不似他的那般灼熱與急促。
顧耀岩鬆開她的腰身,她坐好,他尋目望去,因為這一翻激烈的動作,讓她胸前的安全帶繃緊到最大限度,因為副駕駛長期沒人坐,上面落了一層浮灰,讓她胸前的弔帶落下了一條黑色印子。
他的目光從她胸前的線條上收回來,重新發動車子,一切都像是暴風雨過後一般,寧靜。
顧耀岩說:“我走以後,你都不約朋友陪你嗎?”
顧海桐低頭用手撣了撣安全帶上的灰,好脾氣的笑笑:“都挺忙的,誰能總陪着誰?”
顧耀岩心裏忽然被她的笑容綿綿的劃了一刀:“早知道這樣,當初,我就不走了。”
顧海桐笑了笑,假裝聽不出他語氣中的傷感與難過,輕飄飄的說:“我現在倒不覺得什麼,沒有誰是離不開誰的,挺一挺,就過去了。”
顧耀岩身子一僵,像是被她的話傷了要害。
前方的紅燈閃爍了幾下,變成了綠燈。顧耀岩的車沒有動。
她的手機響了,不知是誰打來的,她給掛斷了。
顧海桐淡淡的瞄了一眼顧耀岩緊抿的唇角,心頭竟閃過一絲輕鬆和快意,就像是積蓄已久的膨脹被人戳了個小孔,終於有了發泄的地方,顧海桐輕輕的合上眼,不着痕迹的勾起了嘴角…
直到身後響起了鳴笛聲,他才驚覺自己的失神,額間浮起薄薄的冷汗。
他離開之前,她曾說——
“我一聽到你要離開我,別說是兩年,哪怕是兩周,我都覺得活不下去了一樣。我瞧不起自己,為什麼這麼軟弱,這麼不獨立。”
她還說——
“結婚之後我一定天天喂你好吃的陪你做運動把你養的健健康康的,就算你比我大十歲我也不會讓你先死的,如果你先死了,我就和你一起死,骨灰也要攪到一塊兒!”
她愛的那麼強烈,透徹,軟弱,沒有自我。
可如今,卻將他咬着牙狠心回她的話,係數奉還。
挺一挺,就過去了。
顧耀岩這才明白,當初的自己有多麼自以為是,挺一挺,就過去了,他把她一個人丟在了兩年裏,並且在她失去小肉球的時候,幫不上任何忙。如今她習慣了沒有他的生活,也變得獨立,可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她現在,像是換了一個人一樣,尖銳,淡漠,像一座冰冷的臘像,被人抽空了情感,只剩空殼。
…
顧耀岩依着她,把車子賣了。
不過需要第二天才交車,吃過晚飯,顧耀岩載着她回到家裏,車子一停,她下了車去,站在單元門口等他,顧耀岩開着車進了地下停車場。
她的手機落在了座位上,此時震動起來,是程貞貞打來的,顧耀岩拿起來一看,程貞貞已經給她打了五遍,她一個都沒接。
顧耀岩覺得不對勁,接起來,剛一按接聽鍵,程貞貞憤怒的聲音便傳了過來!
“顧海桐你要不是心理有病我都跟你姓!我給你打這麼多電話你為什麼不接!你是連我這個朋友都不要了嗎?”
顧耀岩一蹙眉:“我是顧耀岩。”
程貞貞一頓,忽然像是找到救星一般:“顧老師!你回來了?謝天謝地你終於回來了!”
“怎麼了,你剛剛說,什麼心理有病?”顧耀岩問。
程貞貞早就想和顧耀岩說一說顧海桐現在的異常,無奈他身在外地,知道了也是白跟着擔心,程貞貞就一直忍着沒說。現在他終於回來了,程貞貞總算是找到了幫手,她將這細枝末節通通講了一遍,雖語言能力差,表達得不是太清楚,顧耀岩卻格外仔細的聽着,將她的話捋順。
“心理醫生真的這麼說?”顧耀岩推門下車,腳步聲回蕩在地下車庫裏。
程貞貞說:“本來心理醫生還說,她這種年紀,患輕度抑鬱症的人很多,也很正常不必太過於擔心,但我越來越覺得她不對勁,太平靜了,有時候像是沒有情感的假人一樣,對什麼事都很冷漠,尤其對最親近的人,以及和小肉球有關的人。”
顧耀岩越聽,眉頭鎖的就越緊,他萬萬沒想到,小肉球和趙梓峰的死,對她的傷害這麼嚴重。
程貞貞繼續說:“昨天我又去找了心理醫生,把她的情況一說,醫生說,她可能不單單是因為愧疚自責而變成這樣,可能在她心底,有我們都不知道的,某種執念。當這種執念被打碎的時候,無法令她將這種執念圓滿的時候,她的情感就會出現崩裂,失望,以及精神上的扭曲。”
顧耀岩掛斷電話,出了停車場,遠遠的就看見顧海桐站在單元門的門口,手指無聊的在單元門上亮着的數字燈上一個鍵子一個鍵子的摸,而她的右手上,他曾經送給她的訂婚鑽戒,已經不見了…
顧海桐聽見他的腳步聲靠近,回過頭,臉上露出一個很標準的笑容:
“停好啦?我們上樓吧?”
顧耀岩頓了頓,走上來,牽起她的手,十指緊扣:“走吧,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