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開始
放學了,雨也停了。
天空仍然烏雲密佈黑壓壓鋪滿一片,偶爾厚厚的積雲里傳來幾聲悶哼的轟轟雷電聲,昭示今晚還有一場暴風雨的來襲。
街道上疾馳而過的汽車及稀稀疏疏的行人,大多數充斥着學生,他們或三三兩兩地有說有笑慢悠悠地走,或佇立屋檐下安靜打量雨後的景色,或急匆匆地趕回專屬自己的安樂窩...
夏目雙眸含笑,溫柔的注視前方的綾香一蹦一跳,踐踏路上彙集的水窪。每濺起一次大大小小的水花時就咯咯一笑,玩得不亦樂乎。
寒風夾帶着雨後清新的味道,徒然掠過,綾香矮小的身軀忍不住打了個哆嗦,微微收攏身上臨出校門前額外添加的黑色外套,蹙了蹙眉,“好冷,哈~”兩手互相搓弄,放在嘴唇邊呼出一大口熱氣,轉回頭可憐兮兮的語氣說,“夏目都不關心我,出校門至現在都沒說過話,此刻的天氣好比我的內心,冰冰涼涼...”她彎着眉眼,露出一臉促狹得意的神情,隱約看到唇角邊浮現小小的酒窩,“真的好冷~~~”
夏目不咸不淡地斜睨了她一眼,“我怎麼覺得是你拋棄我,一個人自娛自樂在玩?”
綾香目光遊離,有些心虛,“咳咳,沒有,是你的錯覺。”說著,眼珠一轉,立刻轉移話題,大聲控訴,“夏目,你變壞了,先前溫柔善良的你上哪兒了?嗚嗚嗚,我真可憐,被這個夏目欺負,以前的你回來回來快回來呀~”邊說雙手還做出招魂似的揮舞。
“再這樣,我就一人回家了。”夏目對她搞怪的動作不以為意,淡淡的開口。
果然,綾香立馬恢復原狀,急急地說,“不行!明天我們就各奔東西,說好今天一起慶祝我們之間共同的緣分!就去前面不遠處那間甜品店,留下甜甜的回憶吧!現在,不要大意的前進!”說完,大手豪邁一揮,豎起食指指向前方。
嘴角微微抽搐,夏目無奈地搖搖頭,“正餐不吃,就吃甜品?!?”
“嗯!”綾香重重點了下頭以示肯定,隨即不知想到什麼“噗哧”一聲,笑嘻嘻地望着他,“你看,夏目,我們還是挺有緣分的。你有了新家人,我也有了新媽媽新兄弟,你搬家,我也搬家,你轉校我也轉學。可是...”
她扁起嘴低下頭,腳尖踢起一顆小石頭,說,“八原啊,說遠不遠,不搭飛機也能到,說近不近,坐車去也要花上好幾個小時,而且,轉校的事,都說了不想要,可日向爸爸、美和小姐和繪麻姐姐一直堅持,日向爸爸還先斬後奏,直接通知新哥哥辦理轉學手續,最後才知會我,真是的...搬家的事也一樣,不知日向爸爸怎麼想,咋就贊成美和小姐的想法,不是說不好,只是,突然間...和十三...額不,是十一個兄弟同住,雖說是家人可他們是男生呀!至少先相互認識熟悉后才決定要不要搬,突然就決定了,真的很...唉~~,可是繪麻姐姐好像很開心...”
聽着綾香不停碎碎念,夏目抿抿唇,欲言又止,遲疑半響,決定轉移她的注意力,張口說道,“對了,你姐姐那隻...寵物也一起搬去新家?”
“嗯?”她眨巴眨巴雙眸,回過神,“哦,你說朱利?嗯,它也一起。呵呵,它當然一定會跟着,說起來,記得你第一次來我的家,你說它對着你齙着牙吱吱喊道什麼【雄性生物,滾出去】,呵呵,現在想起都覺得好笑,哈哈...”
夏目的面頰慢慢變成緋紅,望着身旁綾香雙手捂着肚子彎下腰,笑得直不起身來,懊惱地揉着太陽穴,萬分後悔那時的決定,當日忍不住她苦苦哀求,一時心軟就說了,造成她每一次回想就能笑成這樣的後果。
那天放學后,回家路上,綾香驀地一臉神秘兮兮,鬼鬼祟祟地打量四周,壓低聲量湊到他跟前說,“夏目,要不要來我家溫習功課,順便看看妖精?我家裏就有一隻哦。”
“妖精?”夏目抱着懷疑的目光上下打量了她一番,“你怎麼知道?確定是妖精而不是妖怪?”
“這個嘛~”伸出一根食指輕戳臉頰,歪着頭,“直覺。”
“...”
綾香揚起大大的笑容,“呵呵,好了。不玩你,只是根據資料上的記載,妖精較明白及親近人類。你見過哪個妖怪能和你同吃同住睡在一起?”
夏目仔細回想,似乎還真沒見過。想想一隻巨大身體的妖怪含情脈脈地睡在你身邊,不禁打了個冷顫,暗自握拳,誓死不和妖怪同睡。
沒想到,沒過多久,這個誓言很快就破滅,綾香知道后還假惺惺地寫了封長篇大論的賀信寄予他,什麼祝福你們白頭偕老永結同心等等亂七八糟的內容,外加一對能分辨成兩半的心形項鏈,理所當然,這份禮物被掩埋在箱子最角落裏面。
此時,夏目不知未來會有一隻妖怪同伴陪在左右,他已然激起好奇心,卻仍有些猶豫,“會不會不方便,畢竟你家...還是下次吧。”
綾香翻了個白眼,沒聲好氣,“拜託,我家又不是龍潭虎穴,而且...”眼眸微斂,淡淡地說,“繪麻姐姐會很高興,她每次都擔心我交不上朋友...”話音一轉,瞥着他鼓起腮幫,“還是你擔心我對你做出什麼事?”
夏目翹起嘴角的弧度,柔和了目光,“嗯,就是擔心你會做出什麼。”
“夏、目、貴、志!”小臉糾成一團,咬牙切齒的喊道。
綾香是早產兒,她的母親因血崩生下她后就去世,父親日向麟太郎為了紀念她的母親不顧別人的反對為她冠以母姓,取名為高梨綾香。
綾香還有一位大她一歲的姐姐,日向繪麻。綾香自小因身體不好被送去國外治療,直到十四歲時才回到日本,因此,她與她姐姐的關係非常平淡,而她們父親是一名冒險家常在全世界到處跑,留下綾香和她的姐姐。目前,兩人外加一隻懷疑是妖精的小動物住在一起。
一路上,綾香簡單地訴說她家裏的情況,夏目望着她靜靜聆聽,有些沉重和壓抑的感覺圍繞她身邊。
綾香是以怎樣的心情才能雲淡風輕地冷靜的敘述呢?她與他...
“叮咚...”突如其來的門鈴聲猛地驚醒夏目,回過神,已到了綾香的家。
綾香轉過身,咧開嘴角一笑,“到了,歡迎來到我家。”
門內傳來一陣溫婉舒服的嗓音,來了,請稍等。接着,一位身穿陽出學校校服,棕色的長發用一條心型橡皮圈高高綁側在左邊的女生打開門,“是綾香嗎?你怎麼...啊,這位是?”從欣喜轉變成疑惑的神情看着他們。
“繪麻姐姐,這位是我的朋友,夏目貴志同學。”綾香笑吟吟地介紹到。
夏目連忙彎下身,“你好,初次見面,我是夏目貴志,請多多關照。”
“啊,是這樣,”繪麻掛回溫婉的笑容,柔聲說道:“你好,我是日向繪麻,綾香的姐姐,請多多關...”未完,一道小小的身影飛一般的速度竄到夏目眼前,一連串開炮似的吱吱喳喳從口中喊道,“小千,又是推銷員?可惡,看我這爪子不把他們抓爛!!!雄性生物統統滾出去!!!”
“朱利,等等!那是綾香的朋友,不是推銷員!”繪麻手忙腳亂地阻止朱利的行動,而綾香一早抓住夏目的手臂不着痕迹往後退了幾步,對他打了個眼色外加口型就是它。
夏目定睛一看,面色霎那變得古怪和不可思議,帶着一種難以言喻的眼神回望綾香,她肯定的點點頭,一臉笑意。
長着尖尖的小耳,拍打着晶瑩剔透翅膀的可愛小妖精幻想圖完美破碎,取代成是一隻後頸圍綁着一個大大的,白色波點的紅色蝴蝶結,灰白色松鼠。
安撫好的朱利穩穩坐在繪麻肩旁,抬起爪子撓撓頭,訕訕地說,“誤會誤會,我就說昨天被我抓了今天怎麼還來。但是...”
眼神瞬間變得銳利,齙着牙吱吱叫道“你也是一個雄性生物,危險!需要警惕!但是你怎麼長得瘦巴巴地像根豆芽菜,好似非常軟弱,我一爪就能把你打扒在地上,小千你要好好教導綾香要找就找個高偉雄壯的雄性生物,算了,還是由我保護才...”
夏目還未剛才的打擊恢復過來,又被它一番驚世的言語驚得靈魂出竅,呆怔在原地。
“朱...朱利!別再說!”繪麻慌張地抬頭掃描了夏目和綾香一眼,有些磕巴低聲呵斥着,才繼續開口“綾香,夏目君,趕緊進來。綾香,我等會泡茶才去你的房間。”
“好,謝謝繪麻姐姐。”綾香微笑說,“我們先進去了。”說完就急急拉起仍然魂飛天外的夏目衝進房間鎖上門,搖醒他后,花樣百出的盤問終究轟炸了解先前朱利那番驚人的語言。
記得那天臨走前,繪麻趁綾香不在悄悄跑進房間,有些拘謹緊張地對他說“那個,夏目君,謝謝你,我很久沒見到綾香真真的笑容,她..."棕色的瞳孔黯淡下來,很快恢復如初,溫婉笑說,“總而言之,非常謝謝你,夏目君。”
笑容...家人...嘛...
夏目偏過頭望着身邊的綾香直直抽着氣,左手指腹拭上眼角,輕笑道,“抱歉,夏目,因為很少碰見夏目你這麼搞笑的表情。別生氣,等會我請客,啊,就是這間!”
推開門,一股香香甜甜的味道立即撲鼻而來,一位服務員站在明亮乾淨的櫃枱后,笑臉盈盈,“歡迎光臨,請問幾位?”
“兩位。”
“好,裏面請坐。”服務員帶着綾香和夏目走到靠窗角落處坐下,隨即在他們拿起菜單遊覽一會,才開口詢問,“今天我們店裏推出新式的情侶套餐【濃情蜜意】,兩位有興趣品嘗嗎?”
“好,外加兩份草莓蛋糕和一杯溫熱的白開水,”綾香抬頭看向對面的夏目,問道“夏目,你想要喝什麼嗎?”
“也給我一杯溫熱的白開水,謝謝。”
“好的,請稍等,一會就送來。”服務員一一記錄后,微微鞠躬離去。
夏目輕嘆了口氣,“綾香,你沒說這間是情侶的甜品店。”
綾香雙手托着腮,略微偏偏頭,嫣然一笑,“呵呵,不是不是。只是常常有情侶來這約會,店主只好每一個月推出新的情侶套餐符合大眾需要。放心,價格絕對公道,你看大多數的客人都是學生...而且情侶套餐都有特別優惠,夏目你別太擔心。”
還能說什麼,夏目搖頭地苦笑,邊吃邊聽着綾香敘述各種趣事。
此時,身後傳來一陣爭吵聲,夏目抬頭看到走道上有兩個身穿西裝的年輕男子,其中一個正努力勸說並拉扯着另一個走近,被拉扯的那位以無奈的口氣說,“...風祭,別再拉,我進來就是了。”
被稱為風祭的男子一臉笑眯眯地說,“早說嘛,在街上站了一整天做問卷調查都累垮,難得有間店能進來休息歇會,你就別在意情侶學生什麼的。”說著,兩人就坐在他們鄰桌位子上。
夏目不經意掃描了一眼,繼續專心看着綾香手舞足蹈地拿着湯匙,興高采烈地說,“夏目,fullmoon貌似推出了新專輯,名字是【myself】,你聽說了嗎?”頓了頓,臉色浮現一絲複雜的神情,有些傷感地說,“說起來,她一個小小女孩真的很不容易...”
還未等夏目發問,鄰桌倏地傳來“噗哧”笑聲和一個氣急敗壞的聲音低聲喊道,
“風、祭!!!你這個傢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