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衛靖安拿起手機掃了一眼，發現是個陌生來電。

他一邊和齊誠朝着機場外的停車場走去，一邊接起了電話：“喂，您好？”

“您好，請問是衛靖安衛先生嗎？”對方說，“我是亨達傳媒計劃部的於正信，不知道您還有印象嗎？”

“於經理？”衛靖安立刻便想起了這個人，繼而笑道，“當然，不知道您找我有什麼事？”

他說完這句話，卻已經下意識的想到了一個可能。

果不其然，於正信很快答道：“實不相瞞，我們聽說您手上有一個案子想要出售……”

他三言兩句，很快將自己找衛靖安的來意和目的交代了出來。

“……三七分成，六萬元一集，由程小姐出演女主角。程小姐的片酬和分成另算。”於正信道，“不知道這樣您是否滿意？”

“很有誠意。”衛靖安笑說，卻不正面回答。

“那您看？”於正信又問，“或者您方便的話，是否能前來亨達一趟？我們在細節上再商議商議？”

衛靖安聞言便說：“於經理，實在抱歉，我現在人在p市，恐怕一時半會趕不回去。帶的孩子病了，我得先陪他幾天才成。過幾日的話……你們亨達應該就放假了吧？”

“這個……”於正信語氣微頓，當機立斷道，“既然如此，那我來p市見您？您要是能抽空賞臉真是再好不過了。”他說著又笑了起來，“說起來，剛巧杜總也在p市呢，前幾日還說想找您聚聚。”

“那可真巧。”衛靖安道，便也一起和於正信笑了起來。於正信聞言，便又趕緊說了些其它的，聊了幾句。直到衛靖安坐上了齊誠開來的車，這才不徐不緩地掛掉了於正信的電話。

衛靖安剛一掛電話，齊誠就問道：“衛哥，這是又要出去啊？”

“還沒決定。”衛靖安把手機收了，淡淡道，“應該不會。說起來，小江是怎麼回事？最近的事和我說說？”

“嗯。”齊誠應了一聲，便開始給衛靖安把近期發生的事情一點點和衛靖安說了起來。衛靖安一邊點頭聽着齊誠的彙報，一邊卻忍不住低頭沉思起來。

這些年互聯網的影視業務發展的勢頭甚猛，不少嘗到甜頭的公司紛紛將工作重點轉移到了網上，亨達傳媒自然也是不甘落後，近幾年網上平台搞得是有聲有色。此次剛和百風談崩，亨達就能這麼快的做出反應，遞出橄欖枝，想必背後也做了不少功課。最起碼商業間諜是少不了的。

只是這麼一想，那崔弘新接的那個電話便頓覺可疑起來。不然什麼時候打電話不行，非得要剛剛談好合同的時候就給他打電話？而於正信電話打來的時機也很巧合，若不是因為對方出的條件和百風相差無幾，說不定他還真就毫無懷疑了。

衛靖安想通這些，忍不住挑了挑眉。他對這些公司間的爾虞我詐其實並不算感興趣，除非是身處局中不得不為。現在既然能白得好處，他也就懶得管那許多。

車下了高速，又開了一陣，回到了臨時住的酒店。衛靖安拎了箱子，和齊誠一併走上去。他一回到屋，就從包里翻出來了體溫計，然後去敲江麓的門。

他只聽見一陣悉悉索索的聲音，過了一會兒，江麓出現在了門后。

江麓甫一看見他，愣了愣，估摸着是沒想到能在這個點兒見着他，頓了頓開口道：“衛哥，你回來了？”

“嗯，剛回來。”衛靖安說道。他看了看江麓的臉，發現有點不太自然的發紅，便問道：“感冒藥吃了？”

江麓遲疑了一下：“……還沒。”

衛靖安就皺了皺眉，瞬間就知道了江麓這幅萎靡不振的樣子是為何而來了。他走上去伸手摸了摸江麓的額頭，果然是滾燙一片，頓時就氣笑了：“請假了沒？”

“啊？”江麓又是一愣，後知後覺道，“還沒……”

“你先等着。”衛靖安說，把溫度計丟給了江麓讓他自己去量，然後拿出手機就給胡誼打了個電話，簡單把事情說了一下，最後要求請一天假。

胡誼很爽快地就答應了下來，又提醒衛靖安，再打個電話和孟凡義說說這件事，免得讓他不好安排。衛靖安“嗯”了一聲，又說：“知道，多謝了。”

“小事兒，謝什麼。”胡誼道。

衛靖安便掛了電話，又打了一個給孟凡義，把這事兒說了。這才轉頭走進江麓房間，問他要那溫度計。

江麓乖乖遞給他，看起來有點蔫，衛靖安接過來一看——39.8度，當即就“呵”一聲笑了，快速走到之前來x市時帶來的醫藥包里翻出了幾盒葯，又倒了杯熱水給他，然後慢悠悠地坐在江麓面前，看他老老實實吃藥。

等他吃完葯，衛靖安便問他：“你有什麼想說的嗎？”

江麓聞言，坐在床上思索了一會兒，最後搖了搖頭。

衛靖安又問：“真沒有？”

這次江麓沉默了。

他眉頭皺着，猶疑了好久，才點點頭：“……有。”

衛靖安就抱着胸，聽他的下文。

“最近有些失眠，狀態不太好，在片場被ng了很多次。”江麓垂着眼睛道，“前天胡導找我談了談，和我說了些東西。”他遲疑了一下，“就沒太顧得上休息。抱歉。”

“你不應該和我道歉。”衛靖安嘆了口氣，語氣軟了下來，“身體是你自己的，不珍惜早晚要出事。”說著，他探身摸了摸江麓的額頭，“還難不難受了？”

江麓小心地看了他一眼，說：“……有點困……”

衛靖安忍不住失笑。他順手揉了揉江麓的腦袋，對他說：“那就睡吧。我幫你和胡誼請了假，明天給我老老實實獃著休息。”說完就開始催江麓趕緊換衣服上床。

江麓聽到這個，本來還有點發困茫然的眼睛頓時就精神了，抓着衛靖安的手皺眉道：“那劇組明天怎麼辦？會不會耽誤……”

衛靖安一聽這個，當即就給氣樂了。他頓住腳步，轉身回來，低下頭看着江麓，對他道：“你也知道這個啊？那還敢拖着弄成發燒？嗯？”

江麓心虛地避開他的目光：“我一開始以為自己能扛過去……老吃藥不好。”

“誰告訴你的？”

江麓老實答道：“許姨。”

衛靖安聞言，便嘆了口氣。北山孤兒院當年過得很不好，加上確實是葯三分毒，許萍這麼告訴當時院裏的孩子們倒也能理解。可現在江麓都多大了，也不掂量掂量自己到底能不能扛過去，就硬拖着不吃藥？

他睨了一眼看起來有點可憐兮兮地看着自己的江麓，不欲反駁，便對他道：“嗯，她說得對，葯不能多吃。不過你也得掂量掂量你自己身體免疫力怎麼樣吧？你先說說，這是偷偷熬多久夜了？”

江麓明智地閉了嘴。

衛靖安敲了他個栗子，道：“好好睡吧。”

“好……”江麓悶悶地回答他道。

衛靖安掃了一眼旁邊攤着的紙筆劇本，說：“別趁我不在又偷偷看？”

說完，他又覺得不妥，改口用不容置喙的語氣道：“東西我先拿走。等你病好了還給你吧。”

“……不行！”江麓從床上猛地起來，脫口而出道。他說完這句話，又有點懵，瞬間便又軟了下來：“呃……我會聽話的……真的。”

衛靖安沒說話。

他盯着江麓看了一會兒，直把他看的尬尷不已，才點了點頭，算作答應了他的請求。

衛靖安走出江麓的屋子，把門帶上鎖了，這才來得及去把箱子給丟會了屋子，又簡單地收拾了一下，這才不急不緩地進了自己屋子，鎖上門給胡誼打了個電話。

“嘟”了三聲，胡誼接了電話。

“怎麼，又有事兒啊？”胡誼估計正在忙，因此聲音聽着有點暴躁。衛靖安一聽，便打消了去他屋子裏騷擾他的念頭，轉而開口問道：“沒，就是想問你幾個事兒，有時間沒？”

“有吧。”胡誼含糊道，“你等等……”

“嗯。”衛靖安應了一聲。胡誼聽到他的回答，便把電話擱着，不知去幹什麼去了。衛靖安等了好一會兒，胡誼這才又拿起來了電話，對他道：“什麼事兒，你說。”

“剛剛和小江聊了聊，發現他狀態不太好。”衛靖安說，“新給他招的生活助理也是個孩子，估計也不會太注意這些。你是導演，這方面還是問你最清楚，就打個電話問問你。”

“哦，這事兒啊。”胡誼聞言，便說道，“也沒什麼大情況吧……”他一邊說著，一邊似乎是在思考怎麼說出來，語氣頓頓，“最近確實有點狀態下降……我看估計是給自己壓力太大，失眠了，就和他談了談。”

“嗯。”

“談完之後狀態倒回來了，就是平時看着更沉默了。”胡誼說，“我還在想怎麼回事呢，結果你電話就過來了。”

“估計是壓力太大。”衛靖安簡單總結道。

“大概吧。”胡誼說著，聲音有點歉意，“你再勸勸這孩子吧，不然拍完戲肯定是要吃苦頭的。”說完，他又來了一句，“先養着病也沒事，這幾天阮明軒和季陽洲他們也忙，進度不急。”

衛靖安便說：“行，我會和他說的。”

“嗯。”胡誼應了一聲，“那就掛了？我還得看片子。”

“好。”

胡誼便掛了電話。

衛靖安聽他掛了電話，這才把手機鎖了，丟到了桌子上。他想起方才江麓的那番反應，沉默良久，最後忍不住嘆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