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長久的沉默。
衛靖安又耐心地等了一會兒,胡誼卻仍舊沒有給他回復。他嘆了口氣,關掉了和胡誼的對話框,打開了瀏覽器,開始不急不緩地查找起一些其它的資料來。他又下了本《兩儀》的原著小說,準備待會兒把它給看了。
至於能否得到胡誼那邊的準確回答,衛靖安看起來對此並不着急。畢竟如果實在不行那也只能放棄,沒什麼好惋惜的,大不了換人去問問就是。況且按胡誼一向的為人,他即便拒絕也會給予一個準確的答覆。衛靖安對自己看人的眼光還是很相信的。
果不其然,衛靖安剛跑去沖了一杯速溶咖啡回來,胡誼那邊的回復就發來了。他一副理智全失的模樣,破口大罵道:“媽的,剛有個小兔崽子想買通編劇給他加戲,結果編劇那說不通就想找我說情。靠,這是隨便說說就能亂改的嗎!繼續說。卧槽……等等,那事兒是真的?!”
衛靖安喝着咖啡慢悠悠地回復他:“最近發生的事兒多了,你說哪件?”
“別給我揣着明白裝糊塗,說你和巨星的事兒呢,真鬧崩了?游睿白那小子呢?也不幫你說說?”胡誼問。
“鬧崩了就鬧崩了唄。”衛靖安特別平淡地道,“捲鋪蓋走人就是,多大點事,是人都會栽跟頭。”
胡誼怒:“這能一樣嗎!!你小子上點心行不!!!”
“那老胡你說怎麼辦?”衛靖安無奈道。
“來中天!氣死蕭奇那老傢伙!我給你搭線!”胡誼豪邁道。
“……你想想可能嗎?”衛靖安說,“不是我說,你們中天那套管理模式,你看有哪個後來的能擠到核心去的?我跑去中天自薦枕席不是自找沒趣嗎。”
“……好吧。”胡誼也沒話了,因為這確實是事實,“算了,不提這個了。說剛才那事兒,你這是打算尋找新的春天的節奏?還是根本就是被逼的沒後路了所以妄想過頭打算自己上了?”
“確實找到了個好苗子,不過暫時還不是我的。”衛靖安說,“所以這不是來尋求鋤頭和蘿蔔養大的溫床了嗎。”
“滾滾滾,又來賣老子。”胡誼罵道,“沒角色,有也不給你。”
“老胡,做人要有良心啊。想當年我們好歹也是共患難過的朋友,扛過槍同過窗……”衛靖安語重心長道。
“……給老子閉嘴!誰他媽和你同過窗扛過槍!”胡誼怒道,“群演倒是可以,但估計你也不是為了群演才找我。有點戲份的都被瓜分完了,自家投資的劇啥規矩你也知道。內定或者幫助理小情人討個角色演演都是默認的規矩,一時半會兒我也沒辦法。”
衛靖安沉吟了片刻,胡誼說的倒是實話,這些潛規則他也清楚,因為不是什麼大原則問題,行業里也向來都睜隻眼閉隻眼了。但現在確實成了橫在他前面的一道攔路石,處理起來還挺麻煩。
不過衛靖安也知道這事兒不能強求,畢竟中天是胡誼老巢,總不能讓他在那邊不好做人。他沉思了一會兒,然後回道:“沒事兒,這事不強求,如果有空了就叫我,還是原來那個。”
這次胡誼倒是很爽快地答應了:“行,有消息就通知你。”
“那謝謝了啊。”衛靖安招呼了一句。胡誼敷衍地回了句“回見”,便匆匆地下了線,企鵝上那個叼着煙戴着墨鏡的頭像登時便灰了下去。看樣子確實忙得不清。
關掉對話框,衛靖安嘆了口氣。果然不在公司,沒了各種可利用的方便資源之後想要做些什麼事就難了很多。倒不是覺得人情冷暖寒心什麼的,這事兒他早就習慣了。但做事束手束腳的感覺實在是讓人不舒服,雖然他還挺喜歡挑戰自我的。
衛靖安想了想,最終放棄了把寶都押在胡誼身上的想法。他又從手機通訊錄里翻出幾個人的名字,打算一個個聯繫,問問看另一個劇組有沒有能得到的機會。
“叮咚——”
突然,手機一陣震動,一條新的短訊出現在了屏幕上:「母親給的生日禮物今天已投遞,記得查收。呵呵,你肯定會喜歡的。」
通訊錄上的署名則是簡單的一個字:哥。
衛靖安皺起眉,握着手機短暫地沉默了一會兒。離家太多年,連他自己都記不清上一次收到家裏寄來的禮物是什麼時候的事情了。突然地來這麼一下子,他還真沒有半點受寵若驚的感覺,只有疑惑而已。
想破腦袋也沒想出來家裏那朵大白蓮花在想些什麼,衛靖安只得無可奈何地放棄了揣測對方的想法,繼續不急不躁地繼續起自己的詢問大業來。
但老天顯然不太想讓衛靖安這個晚上過的太平。或許是因為他最近這段時間確實活得太滋潤了些,本來悄悄爬上線進行自己動作的衛靖安也不知道哪裏露了破綻,竟然他目前最不想見的一類人給逮了個正着——
尚榕,著名娛樂雜誌《娛樂場》旗下記者,和衛靖安私交還算可以。
“衛哥,我看見你了,別躲了。”尚榕說,“躲也沒用,現在這事兒大家也都知道差不多了。只是想採訪一下你,拿個第一手消息,不至於這麼不給我面子吧?”
最不想來的還是來了。
衛靖安皺着眉收了手,指節忍不住在桌面上輕聲叩擊起來。這是這個晚上他第二次皺眉,卻也足以體現出這事確實讓他覺得有些煩躁。
裝作不在線或者直接下線顯然是不現實的。這條關係他暫時還不想丟掉,畢竟他還有着重返娛樂界的想法,而娛記則是一股不容忽視的力量。但按他對尚榕一貫的認知來說,如果不透露出點什麼猛料給她,這傢伙肯定是不會善罷甘休的。
不過,透點猛料未必不是個好選擇。衛靖安沉思道。雖然他並不想和別人吐苦水說巨星如何如何博取同情,但卻不介意賣掉巨星當一次免費的廣告。只是這時機要掐的極准,才不會弄巧成拙。
他顯然是在走鋼絲。
且不說他甚至還沒有簽下他看好的江麓,只說這半強迫似的曝光,就不知道對方會不會因此心生抗拒。若是江麓因此生出逆反心態,又或是直接藉著這次曝光用自己過硬的條件找上別人,他就會立刻陷入四面楚歌的地步。
靠大眾同情心借刀殺人的事情只能幹一次,多了只會讓人反感噁心而已。況且巨星的公關團隊也不是吃素的,有這班能把白說成黑的網絡操盤手,最開始積累的同情分很快便會被壓榨乾凈,最後只會是變成一面倒——都是他的錯。
巨星過河拆橋做的不厚道,但他也是因為出了紕漏才會被蕭奇藉此小題大做給炒下來。既然誰都不是白蓮花,巨星的那幫子公關處理起來就更得心應手了——家裏的那個超級問題兒童現在還在公司杵着呢。
這壓根就是拿他以前積累的關注來賭,而且當事人還不一定領情的虧本事。就算江麓領情和他簽下合約,他也會因此惹上一大群游睿白的粉絲,說不定還會殃及到江麓。只要有點腦子,都能看出這真是一個昏的不能更昏的招。
但衛靖安偏偏不:“你衛哥哪是那種人,說吧,想知道什麼?”
尚榕發過來個笑臉:“你能告訴我什麼?”
“能讓你上頭條、發獎金、漲工資的東西。”衛靖安笑道,“怎麼,想知道不?”
《娛樂場》雖是著名的娛樂雜誌,卻並不代表它家不涉及報紙業。事實上,它旗下的日報比起雜誌來更廣受大眾歡迎——畢竟雜誌的發行並沒有日報那麼頻繁,涉及的八卦消息也更少一些。
“想啊。”尚榕立刻回道。她自然是對這種爆料歡迎至極——能賺錢賺眼球、還能得到主編青眼的新聞為什麼不報?她雖然和巨星關係還不錯,但是只要不正面指責這件事,巨星也找不了她的碴。大家本來就是互相利用的關係,哪來的那麼多對不起這個對不起那個的。
看,娛記在娛樂圈裏的定位就是這麼讓人頭疼。
娛樂公司需要他們爆料一些事情來抹黑別家的藝人,踩人上位,因此便要與他們打好關係。但同時娛樂公司也對無孔不入的娛記深感頭疼:編篡事實、八卦緋聞、捕風捉影。有時候一個用來賺獎金的爆料,就有可能就會引發軒然大波,進而毀掉娛樂公司對藝人精心設計的形象定位,還會引起一系列可大可小的後續影響。
“那我問了啊。”尚榕道,“第一個問題,你真的離開巨星了嗎?那游天皇呢?他知不知道這件事?今後“白金拍檔”是不是被迫拆散,再也見不到了?現在負責游天皇的是?”
末了,她又補充道:“當然,衛哥我不強求啦。如果保密協議上有要求的東西你儘管說出來,我不會逼你的。咱們什麼關係嘛。”
“沒事,都是小問題,沒什麼不能說的。”衛靖安道,“我確實已經離開巨星娛樂了,一周前辦理完的離職手續。游睿白也知道這件事,並且在幾個月前就已經開始更換經紀人的準備交接工作了。目前他由就任巨星娛樂藝人管理部總監的林海宇林先生接手,林先生是個非常能幹的人,粉絲們可不必擔心游睿白未來的發張狀況。”
但眼光向來毒辣的尚榕還是瞬間就發現了衛靖安話語裏隱藏的消息:“哦?幾個月前?這麼說,游天皇看來是早就收到消息了嗎?呵呵,衛哥我還以為你這幾個月減少工作量是因為身體不適呢,粉絲們也猜測可能是身體原因,沒想到竟然是在準備交接工作嗎。”
“謝謝關心,不過我身體還是很棒的。”衛靖安避重就輕道,“對於第三個問題……很遺憾,大概以後是再也見不到了吧。在此必須得向所有支持和喜歡這個組合的粉絲們道歉,天下沒有不散的筵席,白金搭檔的故事到此為止了。我對此深感遺憾,但我相信他未來的發展不會就此停止,筵席雖散,我們仍舊是好朋友。”
“祝福。不傷心!”尚榕又發了個笑臉,“那衛哥你對離開巨星之後的發展有什麼想法嗎?和巨星還有什麼後續嗎?當然,還是老話。”
“這個保密,不介意吧?”衛靖安也回了她一個笑臉,再得到對方的肯定回答之後,他又道:“不過並不打算離開娛樂界,我還是很喜歡這裏的。”
“至於巨星娛樂……”他頓了頓,慢慢道,“現在已經全面解約,再談這個沒有任何意義。最後一筆違約金已經支付給公司,從此與巨星再無瓜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