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四五章:落難他邦
入目是泛着潮濕海味的青花帳頂,在身邊自己服侍的是陌生的綠裙少女,而所能活動的範圍是一間閉塞的艙底房,安玉善自從兩天前醒來之後,她所能感知到的就是這些。
不僅如此,她還被人餵了一種啞葯,以至於無法通過言語來表達和溝通。
醒來之後的她全身乏力,原本的衣裳從裏到外已經被人換過,所有曾藏在她衣服里的銀針、藥丸等物也早就沒有了蹤影,幸好她還能從別人的眼睛裏看到自己現在的樣子,以確定她沒有“幸運的”再次換一個身體。
“靈姑娘,要不要現在起來喝些魚湯?”一個十四五歲的少女笑盈盈地端着一碗魚湯走了進來,滿臉友好地看向安玉善。
安玉善搖搖頭,她不習慣每次吃飯的時候總是有人喂她,她又不是殘廢,只不過是被人下藥而已。
“那就等一會兒奴婢再喂姑娘喝,綠珠,給姑娘換身衣服吧,再過兩個時辰,咱們就靠岸了!”說話的叫綠衣,她和綠珠是服侍在安玉善身邊的人。
一聽到快靠岸了,安玉善長久地鬆了一口氣,這兩日她可以確定是一直航行在水上,也不知道之前這樣的日子持續有多久了,更不清楚尹雲娘她們是否安然無恙。
換過衣服,又在綠衣和綠珠的服侍下喝了魚湯,安玉善覺得體內的濕氣少了許多,因為現在沒有力氣給自己診脈,她也不知道自己的實際身體狀況是怎樣的。
很快,安玉善就聽到了有些雜亂的聲音,很像以前那些遇到的水邊碼頭,而等船停之後,綠珠和綠衣扶着她站了起來。
別看兩個少女和她年紀差不多,但力氣都很大,再看她們身形手法都透着利落勁兒,安玉善懷疑她們都會武功。
走出房門之前,綠珠又給安玉善披了一件披風,還解釋道:“靈姑娘,外邊海風大,多穿些!”
反正自己現在是個被人操縱的木偶,根本無法表達自己的情緒,一切只能任由她們做主。
等走到甲板之上,已經適應一些外部光線的安玉善看到眼前是一片汪洋,深藍色清澈的海水與此時天空的顏色彼此相稱,而不遠處是剛剛經過的海邊碼頭,那裏有很多的船隻停靠在海岸邊,還有很多漁民與百姓穿梭來去。
這樣的景象在大晉朝是很少見的,除非是在沿海地區,可她之前看過大晉朝的地圖,雖然知道大晉朝也有沿海的州城,但都很貧窮,而且居住的百姓也極少,甚至很多碼頭都荒廢多年。
但是這裏卻繁華熱鬧一場,而且上了岸便是一個人來人往的集市,在眾多乘船客里,安玉善三人顯得並不打眼。
出門之前,綠衣在自己臉上不知道塗塗抹抹,但安玉善能感覺出來,現在她的面容和之前一定是不一樣的。
“靈姑娘,歡迎來到東竹國!”三個人一上岸,就有一位中年管家模樣的人等在那裏,對着安玉善拱手行禮之後就安排她上了一輛低調的馬車。
至此,安玉善才知道她似乎眨眼之間就來到了距離大晉朝京城幾千里的另一個國度。
海邊的都城總是炙熱的很,安玉善坐着的馬車裏一直放着冰塊,雖然她也是被劫持而來,但貌似待遇還不錯,綠衣、綠珠對她恭敬有加、悉心照顧,而前來接應之人也表現的很有禮貌。
只是,自己現在落難他邦可有人已經知道?家人和季景初知道自己失蹤之後一定會心急如焚的,自己又該怎樣和他們取得聯繫呢?慕容遲這麼神通廣大,東竹國可有他的手下?神通廣大的師父大人這次能算出自己這個關門弟子有難了嗎?
就這樣,一路思考着馬車行駛前進兩個時辰,到了東竹國臨近海邊最大的府城延城停了下來。
馬車直接行進了一座三進的大宅院,而安玉善被人扶下馬車之後,首先看到的除了在岸邊接她的中年男子,接着便是一雙怒火盯着她的李如月。
看到李如月出現在東竹國,安玉善的心思也轉了幾轉,如果她所猜不錯,當初救走李如月的定是東竹國的人,而沒有讓李如月殺了自己反而大費周章地把自己弄來東竹國,這幕後之人說不定就是她還沒見過的那位師叔或者他的族人。
安玉善猜想的不錯,李如月看到她之後,冷哼一聲憤恨離開,緊接着兩名大夏天身穿薄衣黑袍的男子走到了她的面前,請她進了客廳。
“靈姑娘,先喝杯茶吧!”到了客廳勉強坐在椅子上,就有丫鬟立即端來一杯茶放在安玉善身旁的高几上,還衝着綠衣使了一個眼色。
這次安玉善點點頭,因為從那丫鬟一進門,她就聞到了茶水裏的藥味,應該是啞葯的解藥。
慢慢地喝完茶,安玉善覺得這幾日堵着喉嚨的那層“硬牆”被拆除了,她緩緩地呼出一口氣,緊接着輕輕咳嗽一聲。
“你……”或許是好久沒有出聲,安玉善感覺嗓子還有些沙啞,綠衣又端茶到她嘴邊,她接着喝了兩口,這下子舒服多了,“你們主子呢?”
“以這種方式請姑娘前來,還請姑娘勿怪!”就在這時,從廳內一旁走出來一位同穿薄衣黑袍的男子,聽聲音很年輕,臉上帶着銀質面具,一雙眼睛顯得尤其深邃幽亮。
“你是誰?請我來又為了何事?”安玉善語速放慢地看向那人。
“世人都誇姑娘鍾靈毓秀、聰敏過人,不如姑娘猜猜看在下是誰
如姑娘猜猜看在下是誰。”沒想到那黑衣男子輕笑出聲,面具下原本漠然的眼睛裏乍然而現一絲調皮。
“酷夏之際還把自己裹得跟黑粽子一樣,想來想去也只有東竹國寒家的人是這樣令人‘矚目’,至於請我來所謂何事,我又不是你們肚子裏的蛔蟲,這可猜不到。”安玉善並沒有慌亂,反而鎮定自諾地也輕笑說道。
那人一聽哈哈大笑起來,整個人的氣質都發生了全然的變化,爽朗的笑聲和黑色的陰鬱成為了反比。
“姑娘猜的不錯,在下的確是寒家的人,姑娘可以叫我寒冬,既然姑娘知道寒家,想必也知道寒家的‘詛咒’?”寒冬一臉期待地看向了安玉善。
安玉善倒也沒有迴避這個問題,說道:“我的確是知道,不過我是大夫,只會治療病人,破咒這種事情我可不懂。”
“寒氏一族得的是病也是詛咒,還希望姑娘能妙手相救,只要姑娘能救我寒氏一門,大恩大德我寒氏子弟世代不忘。”寒冬話鋒一轉又變得嚴肅正經地說道。
寒冬說話沒有拐彎抹角,也沒有威逼利誘,反而是真誠相告,這一點讓安玉善對她少了那麼一點點反感。
“你們是在桃花林把我劫走的吧?我娘他們怎麼樣了?你們不會……”安玉善這次沒有給出寒冬想要的答案而是提出了自己想問的問題。
“姑娘放心,你的家人已經安然無事回到了府內,這次是手下人辦事不利用錯了辦法,否則也不會有這樣的誤會。”寒冬略帶歉意地說道。
安玉善可不會被他的友好給矇騙住,很明顯這根本不是什麼“誤會”,否則自己怎麼會神不知鬼不覺地被帶到了東竹國,而且現在除了能說話,身上可是一點兒力氣都沒有。
寒冬也知道憑着安玉善的聰慧她是不會完全相信的,但這次家主就是讓他們“請”安玉善到東竹國來,雖然方法有些過激,但若是真的上門請人,怕是根本請不來的。
“既然是誤會,你們東竹國的待客方式也太特別了些,我現在怎麼覺得自己像個廢人呢!”安玉善斜眼不滿地看向寒冬。
“這個都怪在下一時疏勿,忘了把解藥交給綠衣她們了,不過我們東竹國醫術高明的大夫不多,這解藥也只能勉強維持兩個時辰,還請姑娘不要見怪!”寒冬笑着從懷裏掏出一個藥瓶,然後放在了安玉善身旁。
安玉善心中罵了一聲“奸詐”,面上卻是不顯,這個寒冬還真是多變,臉皮也夠厚,說起謊話來就跟真的似得,而且拿瓶葯里就只有一粒解藥,這擺明了就是在牽制自己。
“沒關係,看來有些病症容易讓人腦子出問題,要是永遠都想不起來,就真的病入膏肓,可以立即去見閻王了!”安玉善故意冷笑一聲說道。
寒冬明知安玉善此時是在諷刺他也沒有生氣,不管怎麼說,安玉善現在也是寒家請來的“貴客”,如果到時候她不能好好幫家人治病可就適得其反了。
“姑娘玩笑了!”寒冬勉強扯了一下嘴角笑道,不過隔着面具旁人是看不到的。
“公子,外邊有個孩子暈倒了,該怎麼辦?”正在兩個人說話的時候,有下人稟告道。
“什麼怎麼辦!”寒冬冷聲訓斥一聲,面向安玉善又笑了,“咱們府里正好來了名好大夫,快把那孩子抱進來吧!”
“是,小的遵命!”下人又急匆匆地跑了出去。
“姑娘醫術高超又仁心為念,不會看着一個孩子就這樣在你面前死去吧!”寒冬故意問道。
安玉善心裏冷哼一聲,她就是再蠢也知道寒冬是想試探一下她的醫術,也沒有多說話,將藥瓶里的解藥吃了下去。
等到把那名昏倒的孩子抱進客廳的時候,安玉善身上也已經恢復了力氣,她可以無視寒冬甚至拆穿她,但卻不能丟掉一個大夫的責任,真的不管那個孩子的死活。
孩子送進來的時候,呼吸已經很微弱,平放在地上之後,安玉善趕緊給他診了脈,又查看了他的眼皮和身上的皮膚。
“我的銀針呢?”安玉善抬眼看向了綠衣。
綠衣接到寒冬的點頭准允之後,從懷裏掏出了安玉善常帶在身邊的那套銀針,並雙手遞給了她。
“把這孩子的上衣脫掉,讓他趴在桌子上!”安玉善直接就吩咐道。
這次不等寒冬吩咐,就有人依照她說的做了起來,而等到孩子整個後背都顯露出來之後,安玉善就開始在上面施針。
“這孩子得了什麼病?”寒冬忍不住好奇地問道。
“寒公子不知道!”安玉善頭都未抬,略帶嘲諷地說道,“我診病的時候需要絕對的安靜,請不要打擾我!”
寒冬被安玉善噎得尷尬一咳,也沒有繼續追問下去,不都說安玉善性情溫柔和善,看來傳言真的不可信。
幾針下去,原本昏迷的孩子就睜開了雙眼,露出了有些迷茫的眼神。
起針之後,安玉善又開了一張藥方,而拿到藥方之後,下人又抱着那個孩子離開了。
“姑娘醫術真是厲害,這孩子都昏迷半月了,延城的大夫可都是束手無策,沒想到一到姑娘手裏,幾針下去他就醒過來了。”這下子寒冬對於安玉善的醫術又多了些信心。
“這孩子不是剛倒下嗎?寒公子未出門都能了解的這樣清楚,怪不得世人常說寒家子弟才是真正的聰穎過人
的聰穎過人,竟然來卜算都這樣精通!”安玉善忍不住又嘲諷了他幾句。
“姑娘,在下好像是第一次和你見面,沒有哪裏得罪你吧?”寒冬感覺出來安玉善似是有意針對他。
“你說呢!”安玉善冷眼閃過,這還叫沒有得罪她,即便他不是幕後兇手,那也是個幫凶。
“綠衣,綠珠,姑娘遠途勞頓有些累了,你們快扶她去廂房休息吧!”寒冬覺得現在還是少惹安玉善比較好。
“那個你們扶,我有腿可以自己走!”安玉善拒絕上來扶她的綠衣和綠珠,扭身走出了客廳。
寒冬也不擔心安玉善會想辦法逃出去,這個府里都是寒家的人,綠衣和綠珠又都是高手,安玉善就算醫術再高,如今也是籠中鳥飛不出去。
安玉善暫住的是一間女子廂房,進屋之後綠衣和綠珠一直跟在她身邊。
“你們兩個出去吧,我想一個人待會兒,反正我也跑不出去,不是嗎!”安玉善語氣聽起來並不是很友好,綠衣和綠珠的存在就是來監視她的。
“那靈姑娘先休息吧!”綠衣和綠珠相視一眼乖乖地退了出去。
“你們能不能換個稱呼,我不姓靈!”在兩個人出去之前,安玉善無奈地說道。
“是,姑娘!”綠衣和綠珠答應之後給安玉善關上了門。
等到兩個人一離開,安玉善先快速地給自己診了脈檢查了一下自己的身體,可以確定她體內是含有毒素的,只是現在還無法確認自己中的是什麼毒,不過這種毒裏面肯定含有令人全身乏力的藥物。
無法通過血液檢驗自己中的什麼毒,安玉善就只有通過解藥來進行推斷了,剛才吃解藥的時候,她故意藏了半顆在嘴裏,恢復體力之後,藉著小聲咳嗽的機會將半顆解藥放在了袖子裏。
時間有限,她在房裏找到一個乾淨的茶杯,將解藥放在了杯子裏,先是憑藉自己敏銳的嗅覺和經驗來判斷藥物的成分,之後再用銀針試一試解藥是否也含有毒素。
很快,她就分辨出了其中三味藥材,再往後分析就有些難了,在自己體力消退之前,她又趕緊把杯子裏的解藥和着茶水喝了下去。
做完這一切安玉善來到了水盆前,這時她才發現自己的面容也發生了變化,雖然依稀還有自己原本樣貌的影子,如果是不熟悉自己的人肯定分辨不出來。
想起綠衣之前在自己臉上塗塗抹抹的東西,安玉善想用清水洗掉,希望能恢復原本的容貌,卻發現徒勞無功,看來她的臉上也被動了手腳。
這下子,季景初他們想找到自己又增加了難度,最快的辦法就只能自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