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三八章:墨醫殘卷
“勿言兄,我也是師妹正經的師兄,而且是在你之前,真要說師門情誼,那也是跟我最厚吧!”陳其人較真說道。
誰知,安勿言搖搖頭說道:“你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和小師妹是假的師兄妹,她與我才是同為師父教授的門下弟子,而且我們同是安氏族人,在公在私,我們師兄妹感情才是最深厚的。”
“勿言兄,這話可不對,論相識,我在你之前,論相處,我比你與師妹相處的時間長,論醫術,我也是略微高你那麼一點點,所以這藥箱要送給應該送給我!”
“誰說你醫術比我高,雖然你名氣比我響,但真要論起醫術高低來,你根本就不如我!”安勿言瞪着眼說道。
“你們兩個加起來都快*十歲了,怎麼還和孩子一樣爭來爭去,就不怕小輩們笑話!”安玉善無奈看向自己的兩位師兄。
陳其人和安勿言瞅了一圈圍着篝火的人,安小遠和秦恆他們都低低笑着,一望向他們又立刻正襟危坐起來,明顯剛才是暗中“嘲笑”他們了。
“那小師妹你說,這藥箱你要送給誰?”安勿言也不敢在小輩們面前是不是丟臉,直接一轉臉頗為孩子氣的看向了安玉善問道。
“是呀,小師妹,你要送給誰?”陳其人也一臉期待地看向她。
安玉善站起來,看了看比自己大很多的兩位師兄,涼涼說道:“我什麼時候說過要把藥箱送給你們了!”
“你現在可以說呀!”安勿言耿直說道。
他這話一出口,秦恆、唐素素、簡兒幾個人都忍不住笑出了聲,安小遠則是使勁憋着,怎麼說安勿言也是他師父,雖然他說這話讓身為徒弟的自己覺得有些丟臉和好笑,但自己可不能表現出來。
“兩位師兄,你們別爭也別搶,這藥箱我誰都沒打算給,你們以後就不要想了。”安玉善給他們當頭潑了一盆冷水。
“既然師妹不肯割愛,那還是算了,希望以後我也能有此機緣得到這樣的寶箱,遺憾,遺憾呀!”陳其人仰天長嘆故作遺憾不已的樣子說道。
“也不知道那張木匠家裏還有沒有這樣的木料?”安勿言喃喃自語道。
“師父,以後徒弟給您找更好的木料做個藥箱送給您,您就別想小師叔的藥箱了!”安小遠終究還是忍不住出口說道。
“這世上哪還有比這木料更適合做藥箱的!我在本家都沒有見過,說不定世上就這一塊了!”安勿言是越看那藥箱越喜歡。
“小遠,你師父看不上你送的藥箱,師伯我看得上,到時候藥箱做好之後送給我,師伯送給你一本上古醫書。”陳其人插嘴說道。
“什麼上古醫書?”不止安小遠來了興緻,就是秦恆、唐素素他們也都看向了陳其人。
“《墨醫殘卷》!”陳其人神秘一笑說道。
“什麼?你有《墨醫殘卷》?!”安勿言激動的一下子跳到了陳其人的面前,“你說的是真的?你手裏真的有《墨醫殘卷》?”
“我堂堂太醫院的院首豈會說假話!”陳其人得意一笑。
人活在世上難免都有自己的秘密和心頭好,陳其人學醫至今,看過的醫書也是不計其數,尋常的自然入不了他的眼,那些珍奇的醫典書冊一直都是他的最愛。
只不過以前但凡手中有了難得一見的孤本之類的醫學典籍,他總是會珍之藏之,很少讓外人知道,比那些奇珍異寶還讓他看重。
可自從和安玉善相識以來,他對於稀奇珍貴醫書的態度也漸漸受其影響有了改變,越來越覺得那些被他珍藏不為外人所知的上古醫書只留在自己手中未免太可惜了。
就算自己成為最厲害的大夫,但一個人的力量是有限的,能救治的病人也是有限的,即便是此刻成為了大晉朝太醫院的院首,他反而覺得這樣的身份成了束縛。
安玉善在用實際行動告訴他,作為一名大夫,最主要的職責就是不分高低貴賤救治病人,而不是把行醫救人作為爭名奪利的籌碼。
安玉善廣收學徒,將自己所學教給更多的人,這才是真正地將醫術發揚光大,真正地造福百姓和天下,他這個做師兄的也不能太遜色。
“快拿給我看看!”安氏本家有專門的藏書樓,但是在偌大的藏書樓內,有些書籍還是缺失的,其中就有安勿言心心念念的《墨醫殘卷》。
“陳師兄,這《墨醫殘卷》是什麼,之前怎麼沒有聽你提起過?”安玉善有些奇怪地問道。
“小師叔,我知道!”安小遠兩眼放光地接道,“傳聞千年之前有位醫術高超的江湖游醫寫下了凝聚他一生心血所得的《墨醫殘卷》,這本上古醫書一共有上下兩冊,只可惜流傳下來的只有上冊,學醫之人都知道,即便學會這上冊書上的東西,也能成為神醫。”
“還有這種書?陳師兄真的有這麼神奇嗎?”安玉善有些狐疑地看向陳其人。
“雖然傳聞有些誇張,但是《墨醫殘卷》的確是醫學寶書,你師兄我年紀輕輕便醫術高超,也多半是得益於這本醫書。之前沒跟你說,那是我發現,《墨醫殘卷》對你來說可能就是一本普通甚至還有漏洞的醫書,也就沒提!”陳其人笑着說道。
“我看你是怕小師妹看上你的醫書吧,不然,你現在就拿出來,讓小師妹看看。”安勿言眼珠子一轉提道。
“勿言兄莫要激我,此刻《墨醫殘卷》並不在我身上,而且我剛才說的話也是真的,你徒弟送我一個最好的藥箱,我就把這卷書送給他。”陳其人很大方地說道。
“陳師伯你放心,我一定送您一個最好的藥箱!”安小遠激動地說道。
“我們一起送,一起送!”秦恆還不太了解什麼上古醫書,不過聽安小遠說的這麼神奇,他也心動了。
安小遠點點頭,他可不是愛吃獨食的人,一旦《墨醫殘卷》到了他的手中,他絕對不會私藏,而是會拿出來和師兄弟們一起共享。
“學醫的怎麼可能一本醫書走天下,你們說的也太神奇了,陳師兄,這醫書上到底說了些什麼,你不妨先說兩句聽聽!”安玉善自然也是有好奇心的,這個時空的醫書她也看過不少,自然是精華有之,糟粕也有之,就是不知道這《墨醫殘卷》是哪一種了。
“好!”陳其人倒是沒有推辭,他張口就對幾人說起了《墨醫殘卷》上的內容,這上冊主要講的便是針灸秘笈。
只是,他剛說完幾句停了下來,安玉善竟然順口又接了下去,而且竟和陳其人所知的內容一模一樣。
一圈人正聽得仔細,而且如獲至寶一般,誰都沒想到安玉善接着又說了幾句。
陳其人更是一臉吃驚地看向她問道:“師妹,你看過這《墨醫殘卷》?”
其他人也都一臉迷糊地看向了眉頭輕輕皺起來的安玉善。
安玉善搖搖頭,說道:“我今天才知道世上有本書叫《墨醫殘卷》,師兄,能告訴我這本書你是從哪裏得到的嗎?”
“這是我一位江湖上的朋友從東竹國‘借’出來的,他對醫書不感興趣,所以就送給了我。”陳其人說道。
“回京之後,陳師兄可否先讓我看一看這本《墨醫殘卷》?”安玉善這時站了起來,目光看向了遙遠的夜空。
“當然可以,你要是現在需要,我可以默寫出來給你!”陳其人覺得安玉善怪怪的,“師妹,你還沒說,你怎麼知道這醫書後邊寫得是什麼?”
“這個問題我一時無法回答你,或許我自己也找不到答案吧。你們接着聊,我想一個人走走!”安玉善起身離開了火堆。
“小師叔這是怎麼了?”安小遠小聲地問一旁的秦恆,秦恆則是沖他搖搖頭。
安玉善一個人走在野外的林間,周圍未化的積雪猶如夜間盛開的白蓮,給安靜的夜晚增添了一絲清新可愛,木槿遠遠跟在她身後沒有打擾。
安玉善知道,自己剛才的行為會讓陳其人和安勿言等人覺得異常,但她心內的震驚也是勉強壓下去的。
她之前的確未曾看過什麼《墨醫殘卷》,但是她卻看過另一本內容一模一樣的書冊,而且日夜誦讀不止千遍,倒背如流都沒有任何問題。
只不過這本醫書出現在現代,是自小教她醫術的怪老頭所寫,從神相大人的言語中,她感覺到自己來到這個時空也許並不是什麼巧合和偶然,今夜這種感覺就更為強烈了。
為什麼當年怪老頭師父偏偏在十幾個孩子中相中她做徒弟?難道僅僅是因為她的聰慧?為什麼她會莫名其妙地來到這個時空成為安家的女兒?又是什麼力量推着她一個小小農女走到今天這一步?
越想越覺得迷茫,安玉善不禁攤開自己有些薄繭的手掌,之前她總以為命運就掌握在自己手中,無論遭遇什麼樣的困境和難題,她都能一一化解。
可現在,她又恍然覺得自己冥冥中不知被什麼操縱着,也不知道命運這條路究竟通往何方?她從不懷疑自己存在的價值,但卻有個問題困擾了她兩世,她——究竟是誰?
“睡不着嗎?”一個磁性的男聲在背後輕輕響起,安玉善回頭,看到木槿不知何時已經離開,代替她的是季景初。
“不是,有些事情想不明白,想靜靜!”安玉善對他笑笑。
“我就站在這裏,不打擾你!”季景初對她露出溫柔的表情,雖然剛才他和邵華澤離着火堆有些遠,但隨時關注着安玉善這邊的情況。
“你已經打擾了!”安玉善自然感覺得出季景初對她的關心,微微一笑,轉身朝他走去。
“我很抱歉!”季景初也一笑朝她走來,然後拉住她的手,兩個人並肩而站看着黑黝黝的遠方。
“想說嗎?”季景初雖然有時很霸道,但他明白對於安玉善,更多的時候是不能選擇逼迫的。
“對不起,現在我還不知道該怎麼說,只是覺得有些茫然而已,似乎很久之前潛藏在心底的疑惑又慢慢冒了出來,而我卻找不到答案,虛幻還是現實,我好像快分不清了,景初,如果遇見你是一場夢,我該怎麼辦呀?”安玉善的話中藏着她自己都沒有覺察到的惶恐和不安。
她是真的很怕在這裏發生的一切不過是一場夢境,在這裏她有疼愛她的家人,有與她志趣相投的朋友,還有她真心愛上的男人,這一切都是她心底深處最渴望的。
如果因為這奢侈的渴望而造就了一場夢,那她該怎麼辦呢?夢若是有一天醒了,即便再堅強,她想自己也活不下去了吧。
她想做安玉善,一直做下去,更想陪着眼前的這個男人平淡幸福地過一生,直到地老天荒。
季景初將掌中安玉善的手放在他有些微微發冷的臉上,看着她深情說道:“你能感受到我的溫度嗎,即便是不那麼暖,但它卻是真實的,玉善,我就這樣真實地呆在你的身邊,即便這是一場夢,我也不會讓你醒來的。”
安玉善眉眼染上了笑意,有時候季景初的情話就是能讓她感動到骨子裏,她情不自禁地讓自己的小手在他英俊的臉上慢慢畫出自己的印記。
然後,她輕輕抬起了腳跟,微閉雙眼,在他含着冬日冷氣的唇間也留下自己的溫度。
原本不過是一個淺嘗輒止的輕吻,卻在季景初的反攻下變得濃烈起來,當一切在愛與被愛中變得溫暖美好,情濃的人又哪會在意是不是夢境呢!
次日清晨,重新趕路之前,默寫醫書一夜未眠的陳其人將《墨醫殘卷》的上冊放在了安玉善坐着的馬車內。
快速地翻閱過之後,安玉善眼中神情複雜,同坐的唐素素和簡兒欲言又止不知道自己該不該過問,最後兩個人都微微撇開了目光,或許安玉善想要的依舊是一個人的安靜。
“木槿,為我準備文房四寶!”安玉善自然感覺得出大家的關心,但她只是笑笑,沒有多做解釋,這件事情她自己都沒有搞明白又怎麼解釋的清楚呢。
而且,她想起了與神相大人初次見面時,他對自己說過的那些話:來有來處,去有去處,凡事又何必弄得清楚明白,心若安,四海皆是家。
所以,她決定不想那麼多亂七八糟的煩心事,不如抓緊做好眼前的事情,首先就是補全這《墨醫殘卷》的後半部分。
等到這天晚上在客棧歇息的時候,安玉善讓木槿準備好的文房四寶拿到房中,不許任何人打擾她,然後專心在房中默寫醫書。
“小師妹這兩天心事重重的樣子,自從那夜聊過《墨醫殘卷》之後,她看起來就有些不開心!”安勿言不是一個特別細心和關注別人的人,但連他都察覺出來的事情,別人自然都看出來了。
“不過小師叔今天看起來心情還不錯,怎麼這會兒又把自己關在房間裏了,連吃飯都讓木槿單獨送到裏面?”安小遠也有些擔心。
“玉善姐姐做每一件事情都有自己的理由的,她不可能無緣無故地不開心,也不可能無緣無故地開心。”秦恆也托着腮盯着安玉善的房門。
自從安玉善進屋關門之後,他們這些人就都聚在了房門外的走廊里朝着安玉善的房間觀望,都想猜出安玉善異常的原因。
“你這說的不是廢話嗎?我覺得小師叔這幾天的反常肯定和那捲醫書有關係!”安小遠肯定地說道。
不過,到了次日清晨,安玉善的房門一打開,他們就明白了安玉善把自己困在房間裏的緣由了。
“兩位師兄,送給你們!”安玉善分別拿出了兩本書冊遞到了陳其人和安勿言的手中。
“師妹,這是什麼?”陳其人不解地問道,安勿言則是略遲疑就接了過去。
“《墨醫殘卷》的全冊!”安玉善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