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三四章:有人做怪
“秦大嫂,別為難女神醫了,你兒子已經死了!”發生瘟疫以來,渠州百姓看得最多的就是類似秦大嫂這樣的可憐人,沒人願意相信活生生的家人突然死去。
安玉善並沒有抬腳走開,而是蹲在了秦大嫂的面前,讓她把懷中的幼兒露出來,自己先查看了孩子的面容,又細細把了脈。
以手試鼻,的確感覺不到這孩子的呼吸,但從診脈之中,安玉善還能察覺到這孩子微弱的心臟跳動,她不知道還能不能救活這個孩子,但不立即施救,這孩子必死無疑。
“這位大嫂,麻煩先把孩子放在床板上!”安玉善先取出了銀針,在孩子瘦可見骨的身體上施針,又讓木槿從藥箱中取出最底層紅瓷瓶里的一粒藥丸,用小刀刮下一些藥粉,和着溫水給這個孩子喂下去。
剛才秦大嫂的兒子已經被判了死刑,如今安玉善竟真的當場施救,在場的渠州百姓都不相信這孩子能活,但心底深處又隱隱有種期盼,希望安玉善能創造奇迹。
秦大嫂雙眼緊緊地盯在床板上,唯恐一個走神,孩子就真的沒了魂魄。
這場瘟疫來勢兇猛,讓她失去了幾乎所有的親人,偏巧最年幼的小兒子堅持了下來,可就這幾天,孩子活生生都要瘦死了。
雨勢越來越大,這在初冬之際是非常少見的,整個童里關充斥着一股難聞的惡臭味。
草棚里安靜極了,現在所有人的心思都放在了那個躺在床板上的幼兒身上,似乎他承載的是整個渠州的希望。
隨着時間的點點流逝,就當絕望慢慢回籠到人們心中的時候,一聲微弱似剛出生小貓的哭聲穿透了雨簾。
“玉善姐姐,這孩子……活了?”秦恆原以為親身見識了安玉善的高超醫術之後,再看到類似的情形都不會那麼激動,可親眼見到她能“起死回生”,心內的震撼難以言表。
“太好了!”唐素素激動地握緊自己的雙手。
這一次跟着安玉善來渠州,可謂是她人生中做得另一個艱難的決定,但她並不後悔,而且看到渠州百姓凄慘的現狀,更堅定了她學醫的決心。
秦大嫂的兒子活了!這個震撼人心的消息比神醫的到來更讓渠州受災的百姓振奮不已。
“謝謝,謝謝!”重新抱着被安玉善從閻羅殿搶回來的幼兒,秦大嫂淚如雨下,不停地磕頭致謝。
“孩子的身體現在還很虛弱,不能用醫藥大補,先用一些鹽水和糖混合在一起給孩子喝,水要燒開。”安玉善又給草棚里的其他病人診了脈,查問了瘟疫發生之後的癥狀,發現很像是秋冬之際比較容易爆發的傳染性痢疾,只是情況較為嚴重而已。
“女神醫,我們都還有救吧?”親眼看到安玉善把死去的孩子都能救活,這會兒大家都快拿她當神靈對待了。
“目前來看,這很像是傳染性極強的瘟痢之病,按說只要對症下藥,減緩拉肚子的次數,適當補充水分和營養,是不會有生命危險的。各位別擔心,我會儘快找到病因,只要大家按照我說的去做,暫時不會有生命危險的。”安玉善安慰道。
“救苦救難的女菩薩,謝謝你,謝謝你啊!”聽到安玉善說這些話的百姓一時間都紅了眼眶。
“安正,你去州府衙門,告訴季少將軍,必須重新給病情嚴重的百姓找一處乾淨的地方,記住還要用蒼朮、雄黃等先熏屋消毒,然後再讓病人住進去,另外再讓人準備幾口大鍋,我寫個藥方給你,立即讓他派兵去準備藥材,直接就在大鍋里熬藥給百姓喝。”
不僅如此,安玉善還讓安正帶話給渠州知府,讓他立即派人將全城的家禽牲畜宰殺焚燒或者深埋,甚至原本埋的淺的死屍也要重新深埋,以防止瘟疫繼續加重和循環往複。
接下來,安玉善給病情嚴重的百姓施針診治,而唐素素和秦恆在木槿的協助下幫助百姓配製溫鹽水和糖混合在一起的補水湯。
陳其人和安勿言那邊一到大楊街也很快診治出同安玉善一樣的結果,雖用的診治之法略有不同,但也都是對症的方子。
雖然渠州城還在下着雨,但已經不是剛才死氣沉沉的樣子,聽到安玉善等人說瘟疫之症能夠控制住,而且安玉善一出手就令幼兒“起死回生”,這給了絕望中的渠州百姓帶來了無限希望。
很快,就有人跑來稟告安玉善,她要求的地方已經找到了,就在城中的程家大院裏。
初聽到“程”字,安玉善就想到了安家的恩人也是養育季景初的程鵬程老爺子家。
“趕快找來遮棚的馬車,先把一部分病情嚴重的病人送到程家大院!”
安玉善有把握能控制住這瘟痢之症,但死亡、腐臭和雨勢等會加劇細菌滋生,很快便會有各種併發症以及衍發症出現,到時再想控制就難了。
所以,她必須儘快減輕渠州百姓的病痛,加強他們自身的抵抗力,否則死亡的腳步依然不會停止。
很快,官兵找來了馬車,嚴重的病人被抬了上去,然後冒雨往程家大院趕去。
安玉善緊隨其後,她到的時候,看見程家大門、角門全都開着,有幾個臉色憔悴男女站在門廊下等着。
“郡主,這幾位是程家大老爺、大夫人,二老爺、二夫人和三老爺、三夫人!”蕭林一直等在程家門外,安玉善到的時候,他就趕緊上前做了介紹。
程家大老爺程展和夫人吳氏帶着二老爺程凱和程光以及他們的夫人給安玉善施禮,雖說程家也算是季景初的另一個家,但程家如今畢竟是百姓之身,見到皇帝親封的郡主自然是要施禮的。
但安玉善卻不敢受這一禮,她慌忙躲開還禮,日後她會是季景初的妻子,眼前這些人也會成為她的長輩,她怎麼能受長輩之禮呢。
“大老爺、夫人打擾了,不知貴府何處能用來安置百姓?”很明顯程家的人也感染了瘟痢之症,只不過病情沒那麼嚴重而已。
“郡主,府中前院、後院還有偏院都已經按照郡主所說熏過了,程家的主子和下人現在都等候一旁,聽候郡主吩咐。”作為程家家主,就算季景初不說,程展也會讓出宅院給百姓的。
“吩咐不敢當,麻煩大老爺讓人幫忙先把病人抬進去,再找一些下人多燒些熱水,如果能多準備一些鹽和糖那就更好了。”安玉善說道。
“郡主放心,程家有鋪子是專門賣鹽和飴糖的,我這就讓人去拉來!”程展回道。
“大哥,這件事情我去辦吧!”程家二老爺程凱主動說道。
“好,二弟你去吧,記得把鋪子裏能用的東西都拉開,對了郡主,布匹可用得上?”程展又問道。
“用得上,這些病人需要乾淨的換洗衣物,他們身上穿的最好都立即焚燒掉。”安玉善說道。
“程家有成衣鋪子,我立即再吩咐府里的綉娘趕製衣物!”吳氏在一旁接口說道。
“那就多謝夫人了,另外,府里的人最好先喝我的人待會兒熬好的葯湯再出去辦事,這樣一來,就不那麼容易感染了。”安玉善見第一批病人已經全都抬了進去,也隨程展和吳氏走進了程家大院。
隨着百姓與安玉善的進入,程家大院開始熱鬧起來,而程家的大小主子和下人們也都忙碌起來,有的幫忙熬製藥湯,有的幫忙抬病人,有的幫忙照顧病人,還有的遵照程展的吩咐喝了預防瘟疫的葯湯之後出去辦事。
就在這天臨近夜晚的時刻,原本的中雨竟變成了大雨,天空詭異地陰沉,這樣的天氣在渠州幾十年來還是第一次。
程家大院亮起了火光,這時一直陪在季景初身邊的勿辰衝進了院中,找到了安玉善。
“郡主,不好了,前去宰殺牲畜的官兵都被感染了!”勿辰急急說道。
“怎麼會這樣?!你們沒聽我的話,讓那些人做事之前都喝葯湯嗎?”安玉善有些生氣地質問。
“喝了,全都喝了,可雨勢這樣大又有風,好多士兵都開始打噴嚏、出冷汗、拉肚子,有些當即就倒下被抬了回來。”
“所有出去宰殺牲畜的官兵都是這種情況?”安玉善開始覺得有些奇怪。
一般來說,每個人的身體狀況和體質不同,所以在面對同樣病情的時候抵抗能力也有強有弱,就算是被感染,也不可能各個都如此。
“少將軍帶出去的一千名官兵除了幾個習武的全都倒下了!”勿辰急匆匆趕來的原因正是如此,照這樣下去,渠州城裏就無人可用了。
“小師妹,奇怪,太奇怪了!”就在這時,安勿言也濕漉漉地來到了程家大院,找到了安玉善。
“四師兄,哪裏奇怪了?”安玉善心裏又一焦,明明是可控制的瘟痢之症,怎麼反而越來越嚴重了。
“這大冬天電閃雷鳴不是太奇怪,我覺得這風、這雨都奇怪,太像師父之前和大師兄說的什麼反噬陣法。”安勿言怎麼說也是神相大人教出來的弟子,與三位同門師兄關係也一直不錯,偶爾閑聊之間也聽些醫學之外的東西。
“反噬陣法?四師兄你確定嗎?”按照神相大人教導自己的進度,安玉善還沒有學到“這一課”,不過在坤月谷的無數書冊之中,她倒是的確了解過一些反噬陣法,因此也並不覺得陌生。
反噬陣法傷人傷己,乃是奇門遁甲之中的禁忌之陣,一般不會有人願意干“傷敵一千自損八百”的蠢事,但若是另有目的就難說了。
“我哪懂什麼奇門遁甲之術,只是來之前,師父特意對我說過,若是有異常發生,說不定是有人在暗中做怪,到時候打開他給的錦囊,就能知道解決之法了。”安勿言一拍腦門說道。
若不是安勿言提起之前神相大人給的錦囊,安玉善都要忘了,一來到渠州,她全部心神都在得病的百姓身上,根本沒想到這場瘟疫可能是有人暗中使壞。
趕緊從懷中掏出錦囊袋打開,裏面有神相大人親筆所寫的字條,上面只有四個字“唯快不破”。
“這又不是練武,師父寫這四個字是什麼意思?”安勿言湊上前看清楚之後不解地問道。
安玉善仔細思索,想了想,說道:“師父不可能平白無故地給我這個錦囊,他可是安氏一族料事如神的神相大人,如果渠州的這場瘟疫不是天災而是人為,那麼師父這四個字就一定有所指。”
“小師妹,你那麼聰明,能不能猜出師父寫這四個字是什麼意思呀?”安勿言問道。
如果真是有人用了反噬陣法,那麼現在能解渠州之危的就只剩下安玉善一個人了。
“我現在還一時參詳不透,不過……勿辰,你去給我找來渠州、詹州和離州三地的詳細地圖。”不管是不是有人在用陣法做怪,安玉善現在都不放過這一種可能,畢竟她也覺得這瘟疫傳染的速度太驚人了。
事出反常必有妖,先查看地圖再說。
勿辰不敢耽擱,立即跑出去找安玉善要的東西,而且很快就又迴轉程家。
打開勿辰找來的地圖,安玉善發現渠州、詹州和離州之間有一處相連的三角地帶,而且這個地方是整幅地圖上最有利設陣法的地方,如果有人真的設了反噬陣法,那麼就不難解釋三州之地的瘟疫傳染如此之快的原因了。
“大老爺,這個地方是哪裏?”安玉善指着那處有山有水還有林的三角地帶問程展,畢竟他在渠州生活多年,對於當地的地形比他們這些初來的人都了解。
“這是風密山,山高峰峭,山中陰冷潮濕,而且一年四季山風都比較大,平時周圍的百姓都很少進入此山之中。”程展說道。
“那要到這個地方需要多少時間?”安玉善又問道。
“這個地方騎快馬半天時間就到了,郡主,你問它做什麼?”程展不解地問道。
“我要去這個地方看看,四師兄,這裏就先交給你,木槿,安正,你們陪我一起去?”安玉善眼中閃過堅定的光芒。
“小師妹,你現在就去嗎?現在外邊可下着大雨呢?不行!”安勿言表示反對道。
“說的是呀,郡主,你不可以去,有什麼事情你吩咐,我們程家男子都是習武之人,這種地方還是讓我們去!”安玉善可是現在渠州百姓的希望,程展不可能讓她涉險的。
安玉善搖搖頭說道:“你們根本就不認識陣法,更不會破陣,去了也沒用,現在天氣異常,只有我去才能確認到底是不是有人設陣作祟。”
“小師妹你說的沒錯,可你去太危險了!”安勿言很擔心地說道。
“坐以待斃更危險,不管是不是有人做怪,我都要親自去看看。”安玉善毫不退縮地說道。
安勿言、程展幾人根本勸說不了安玉善,最後程展又找來家中武藝最高強的四名子弟充當安玉善的臨時護衛,勿辰也堅持要陪着一起去。
最後幾人翻身上馬在大雨中奔馳,破曉之前到了風密山,而越接近風密山雨勢和風勢都變得更強大起來,上空更有詭異的轟隆隆的雷聲。
不用再繼續往前進,安玉善心中已經斷定,三州之地的風雨源頭就在此地,看來安勿言說的沒錯,真的有人在用陣法害人。
“郡主,咱們還要往前行嗎?”暴風雨中,勿辰大聲問道。
“不用了,咱們先找個地方躲躲雨!”安玉善勒住馬韁繩,看着詭異的風密山調轉了馬頭。
就在剛剛,她似乎靈光一閃,明白了神相大人錦囊里“唯快不破”四個字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