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麻將風雲錄
瞅瞅,這都是第幾盤了?
眼前這四個被麻將熏陶過容光煥發的傢伙,四平八穩地各自佔據着東西南北四個位置,跟駐守在天庭門口的四大天王一樣,一臉嚴肅,氣氛頗有點詭異。
坐在一旁端茶遞水充當老媽子的顏琸傾因為看不懂麻將桌上的爾虞我詐,眼皮漸漸耷拉下來。
正當她在夢中跟周公私會的時候,突然……
“顏顏——”
聽到叫喚,顏琸傾立馬被驚醒,趕緊抬起頭“嗯”了一聲,睜着迷濛的眼睛順着聲音的來源望過去,直到瞥見鄧漢子眼中的點點戲謔,人才稍微清醒一點。
“幫我倒杯水,記得放冰塊,還要加檸檬片。”
鄧漢子的話音剛落下,顧瘋子趕緊加了一句,“顏老師,方便的話,順便拿瓶罐裝啤酒給我”。
很抱歉,一點都不方便。
顏琸傾有些不情願地站起身,轉身走向廚房,剛邁出一步,結果就聽到老佛爺在她身後說:“小傾,殺個瓜給我們解解渴”。
比起殺瓜,顏琸傾更想殺人。
說完,老佛爺將臉扭向盛翊軍,問道:“小盛,你要來點什麼”?
這說話的口吻,委實已經將盛翊軍當做自家姑爺來對待了。可憐顏琸傾被賣了,還不知道自家老佛爺的心思。
見盛翊軍搖了搖頭沒說話,老佛爺在心裏又把這個未來姑爺誇了一遍,不錯,含蓄靦腆,有教養……
“小盛,別不好意思,想吃什麼儘管說,就把這裏當做你自己家……”
這種落入俗套的客套話從老佛爺嘴裏說出來已經不單單是客套,或許老佛爺真的沒有把盛翊軍當做外人看待,可顏琸傾卻看不清老佛爺對盛翊軍那股子殷勤勁圖的是什麼。
難不成老佛爺慧眼識英才,一眼就看出盛翊軍非池中之物,所以竭盡所能地討好他?
可從她這麼多年的相處來看,老佛爺也不是那麼膚淺的人,更何況鄧漢子和顧瘋子的人格魅力也不低,可為啥子老佛爺卻獨獨對盛翊軍青睞有加,顏琸傾摸着下巴,絞盡腦汁,還是想不出個所以然來。
難道老佛爺跟燒烤攤的老闆娘一樣對盛翊軍一見如故,二見傾心,三見春心萌動……
顏琸傾搖了搖頭,看來她這陣子被鄧漢子荼毒得不輕,滿腦子堆雜着亂七八糟的東西。
隨即一尺寬的砍刀對着西瓜就橫劈下去,刀面泛着一層明晃晃的銀光,有些刺眼。
想想她要是現在還坐在麻將桌上打麻將怎麼著都比現在的境況好,想不到她防範再三,最後還是免不了被盛翊軍擺一道。
一開始盛翊軍丟下那句話,“我沒玩過這東西”,當時她心裏還湧上了些許同病相憐,甚至千里覓知音的感慨。
當然她也不敢掉以輕心,生怕盛翊軍又要耍什麼花招。
在看到盛翊軍第一盤就被鄧漢子他們幾個殺得片甲不留時,她心裏暗叫一聲痛快的同時不免生出一丁點的同情,但是更多的是幸災樂禍,就差指着盛翊軍的天靈蓋毫不留情面地說:“S先生,想不到你也有今天吶”,然後再放聲大笑。
可看盛翊軍那樣子,不像是裝的,就是顏琸傾這種對麻將一竅不通的人也能認出幾個牌,但是很顯然盛翊軍當真是沒摸過這玩意。
好在盛翊軍人品不壞,輸了,一句抱怨的話都沒有,拿出錢包,刷刷刷幾下,抽出幾張大鈔遞給贏家,那掏錢的動作就一個字:帥。
這麼大的人竟然沒打過麻將,不說是在N市,就是在整個華夏也是少之又少,然而盛翊軍就是當之無愧的怪咖。
不過盛翊軍是沒玩過,並不代表不會玩。
幾圈下來,盛翊軍就將麻將的規則摸熟了,比之好歹碰過幾年麻將的顏琸傾不知高出了多少,甚至乎跟鄧漢子之流的箇中高手也能火拚幾把。
看來連打麻將都能分出智商高下,因為這個認知,顏琸傾心裏又不痛快了。
她臉上的鄙夷同情很快就被不可置信所取代,若不是親眼見證盛翊軍蛻變的過程,她幾乎不會相信有人能將麻將玩出新花樣出來。
敢情這男人在藏拙,嘴上說什麼不會,摸麻將的動作比她還熟練,可奈何人家一開始就說了,自己沒玩過這東西,但是並沒說他學不會。
漸漸地,盛翊軍越打越順手,到了後來讓台桌上那三個將他領進門的師父輸得血本無歸,欲哭無淚。一時之間,怨聲載道,以鄧漢子為首的麻將高手開始後悔不應該傾囊相授,不然也不會被剛領進門的徒弟欺壓得抬不起頭來。
老佛爺雖然輸了,不過心情倒不壞,眉眼間隱約還能瞧見對盛翊軍的賞識。
麻將到了後續階段,只是為了贏錢已經不能滿足這幾位資深人士的變態心理,於是乎好事者鄧漢子就提議玩點新鮮的東西。
“這麼玩下去多沒意思啊,我手頭上的資金都凍結了,要不玩點刺激的?”
大家沒說話,可眼睛裏卻已經閃動着莫名的光,一個個躍躍欲試起來。
顧瘋子抹了抹手指,問道:“南南,可是有什麼好的提議?”
鄧漢子也不再賣關子,嘴角彎起,慢慢說道:“輸的一方要接受贏的一方的懲罰,懲罰可以是一句話,也可以是一件事,由贏的一方全權定奪。如何”?
顧瘋子一流本來就是敢玩敢鬧的人,自然不會有異議,就算多了一個上了年紀的歐巴桑,依舊撼動不了最後的決定,更何況老佛爺與同齡安分守己的婦女不一樣,偏偏喜歡這種年輕人的調調。平常跟老爺子待在一塊就不能滿足她獵奇的心理,現在好不容易逮住機會,當然是舉起雙手贊成。
鄧漢子說話間,還特意沖顏琸傾微微一笑,那笑容雖美,卻透着一股說不出來的古怪。
顏琸傾忽然想起大學那會班搓經常的玩一個遊戲,叫真心話大冒險,英文名字:truthordare。
還記得當時他們班的班長和團支書被他們一群人整得特別慘。
班上有一個外號叫做“諸葛孔明”的男生,被大家親切地奉為智能團,經常幫他們提供錦囊妙計,以互幫互助、團結同學作為自己的使命,以匡扶天下、拯救蒼生作為自己的座右銘,由於求救的同學漸漸多了起來,他索性以此作為營生,做起了各種“不法”的勾當。平日裏專治學習內和學習外的各種疑難雜症,甚至還承包占卜、算命、抄作業、介紹對象、心理諮詢等各項業務,可以說是他們當中公認的鐵杆子軍師。
“諸葛孔明”一聲令下,懲罰班長向一名男性同胞告白,班長是男生,當仁不讓衝到男服務員面前,握住人家小男生的手,“噗咚”一聲單膝跪地,含情脈脈地說:“男神,我愛你,嫁給我吧”!有好事者在一旁鼓風打氣、吶喊助威,更甚至乎有人直接喊道:“答應他”。一時之間,口哨聲和起鬨聲不絕於耳。
不知道是有意還是無意,房間明亮的燈光變成暖色調的暈黃色,透着絲絲點點的曖昧,氣氛正好,你儂我儂,若是一男一女或許因為這次遊戲而有了瓜葛,甚至促成一對情侶,可是當事人卻是兩枚不折不扣的漢子。
不諳世事的小男生哪裏見過這等架勢,當下紅透了一張小臉,忸怩地說了一句,“神經病”,甩下班長的手,人立馬跑得沒了影。害得無辜的班長事後在酒店門口堵了好幾天的人,又是賠禮又是道歉的,想想就覺得辛酸和憋屈。
而團支書的懲罰自然也差不到哪裏去,“諸葛孔明”見團支書是一介女流之輩,欺負她臉上也不怎麼光彩,原本還想從輕發落,可奈何人家團支書氣勢凌人,平日裏對他們小老百姓打壓慣了,此時不回敬一下,更待何時。
團支書可以說是女中豪傑,對這種沒下限的懲罰,只是微微皺了皺柳眉,就不發一言,從容就義。
“諸葛孔明”也沒怎麼為難團支書,不過是讓她抱着大廳的柱子跳了一段鋼管舞。
想來這些跟顏琸傾都沒多大關係,可是想着想着,顏琸傾就憶起了一些不堪回首的往事,比如鄧漢子也用這招捉弄過她,那是很久以前發生的事,她已經記不清了,只知道她被鄧漢子捉弄得很慘,相對,鄧漢子也被她整得很慘,最後的結果是兩敗俱傷,不便細細道來。
顏琸傾不過是晃了晃神,差點弄出血光之災,好在刀尖只是貼着手背並沒有切下去。
因為有懲罰作為前提,每個人的神經都高度緊繃,全神貫注地投入其中,所以才會有當下的劍拔弩張。
顏琸傾從廚房裏悄悄探出個腦袋,看了眼那四個沉浸在麻將中忘乎所以的人,有些無奈地撇了撇嘴。
他們幾個人要玩也就罷了,幹嘛非要扯上她。
原本被盛翊軍替換下來,顏琸傾還想高呼三聲萬歲,抱着瓜子薯片躺在沙發上看泡沫劇,就算不看電視,陪着她家老爺子下象棋也可以,而不是在牌桌上隨時聽候差遣,這樣還不如一個沒品沒級的小宮女,就連那些清宮劇裏面的公公,什麼小桌子、小凳子都比她混得好。
顏琸傾這廂還沒有抱怨完,就聽到老佛爺嚷道:“小傾,快點把吃的拿過來”。
大力地甩上冰箱,顏琸傾抱着啤酒水果和各種零食走過去,隱隱地似乎聽到鄧漢子說了這麼一句話,“我剛剛說的話,你不妨考慮一下……”瞥見她的人影,聲音戛然而止,不過說話的對象貌似就是她身側的盛翊軍。
這兩人有陰謀。
幾輪下來,顧瘋子輸了好幾把,鄧漢子也不例外,老佛爺更是輸得最慘的一個。
好在他們幾個人雖然滿肚子壞水,但是還沒有壞到對一個歐巴桑下手的地步,不過就算他們難得有一次善心泛濫,老佛爺也免不了被他們惡作劇,用馬克筆在臉上添上光鮮亮麗的幾筆。濃眉大眼,加上繞了好幾個圈的鬍子,到最後老佛爺儼然成了一隻名副其實的大花貓。
就連一向正言厲色的老爺子無意間瞥見老佛爺的樣子,都忍不住嘴角抽搐,趕緊將臉扭向另一側,用手抖了抖報紙,企圖用報紙遮住翹起的嘴角。
相比鄧漢子和顧瘋子的懲罰,老佛爺的懲罰真的算不了什麼。
作為男性,毋庸置疑,顧瘋子是最吃虧的一個,跳鋼管舞那都是小case,他面臨的是更加沒底線的挑戰,什麼脫衣舞、甩鞭子、上蠟燭……應有盡有。
看到顧瘋子吃癟裝委屈的模樣,一開始顏琸傾還覺得大快人心,為世間終於除掉一大禍害而拍手稱快,可是到了後來她都忍不住為顧瘋子掬一把同情淚,還差點想不開握住顧瘋子的手說一句:“同志,辛苦你了”。
而鄧漢子從開始到現在都沒怎麼輸過,若不是盛翊軍替換作為麻將菜鳥的顏琸傾上場,想必她應該會一直獨佔鰲頭,可盛翊軍一來,立馬摘下她的桂冠,讓她有種自己挖坑往下跳的錯覺。
鄧漢子受到的懲罰比顧瘋子好不了多少,越來越沒有節操的真心話和大冒險,讓她的情商、智商和心理防線同時遭遇百年難得一遇的挑戰。
問初吻、初戀和初戀對象這樣的問題都是小兒科,人家盛翊軍一張口就是,“你意淫過男人哪個部位”?
不僅當事人鄧漢子驚呆了,全場所有的人都驚呆了,連一旁看報時不時往他們這裏瞟兩眼的老爺子跟活活吞下一隻癩蛤蟆一樣,臉上的表情當真是精彩絕倫。
可盛翊軍本人壓根不覺得自己這麼問有什麼不妥,他更是理直氣壯地補充了一句,“不是說懲罰的力度要大一點才好玩嗎?所以我特意百度了一下”。
聽聽,這就是好孩子的做法,隨時不忘了百度。
顏琸傾在心裏暗暗竊喜,她現在很想對鄧漢子說一句話,“鄧漢子啊鄧漢子,你也有今天吶,當初那麼多人死在你手裏,現在終於遭到報應了吧”!
饒是鄧漢子臉皮賽過火車軌道,也不得不露出小女子的嬌羞,眨巴了一下水汪汪的大眼睛,希望盛翊軍能夠收回成命,可盛翊軍卻是一臉的無動於衷。
如果進行到這裏,你以為懲罰就到此為止了,那你就大錯特錯了,用盛翊軍的話來說,真正的懲罰才剛剛開始而已。
此時的顏琸傾無比慶幸坐在麻將桌上的人不是她,不然以盛翊軍的小肚雞腸,還不把她的皮給剝了。
爆完猛料后,鄧漢子又接到一個懲罰,比起yy什麼的,這個懲罰算是網開一面,法外開恩了。
“鄧小姐,從現在開始你要使勁渾身解數勾引顧瘋子,直到他滿意為止。”盛翊軍一本正經地說,絲毫沒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麼不得了的話。
顧瘋子立馬就對盛翊軍投擲一個感激不盡的眼神,那眼神十分淺顯易懂,顏琸傾就解讀到這樣的信息:兄弟,謝謝你,還是你了解我。
顧瘋子也是一個沒腦子的人,剛剛盛翊軍把他往死里整,可不一會兒,就對盛翊軍感恩戴德起來。
如果不是盛翊軍臉上端的一副嚴肅嚴謹認真的模樣,顏琸傾真的會以為他跟顧瘋子事先就串通好了,可看看顧瘋子一臉傻里吧唧毫不知情的模樣,顏琸傾立馬就打消這個念頭,轉而將視線放在鄧漢子身上。
話說鄧漢子說的那句話,“我剛剛說的話,你不妨考慮一下……”是什麼意思。
考慮?鄧漢子要盛翊軍考慮什麼呢?
這廂顏琸傾在心裏暗暗揣測,那廂鄧漢子已經開始了勾引的戲碼。
下一刻,只見鄧漢子踩着高跟鞋,扭着小蠻腰,將紮起的馬尾放下來,隨意地甩了甩頭,剎那間可以看到一束明亮的光線投射到鄧漢子身上,鄧漢子就像一個發光體,不用做任何動作就能將所有人的視線吸引過去。
一聽說鄧漢子要出場表演,老佛爺趕緊將手機的攝像頭調準到最佳狀態,咔嚓咔嚓,就是兩張,絕不拖沓,那拿着手機拍照的架勢絲毫不比專業人士遜色。
這時鄧漢子伸出纖細的手指將擋住眉眼的一綹頭髮撩起來,纏繞在指尖,俏皮的頭髮順着她的手指打了個旋,她微微挑了挑眉,伸出嫣紅的舌頭在唇上滾動了一圈,斜着眼睛看着成痴傻狀的顧瘋子,並朝他勾了勾手指,那魅惑人的樣子,就是女人都忍不住怦然心動,更何況是血氣方剛的男人。
眼下顧瘋子的三魂七魄幾乎全部被勾走了,不用鄧漢子催促,人已經無意識地往鄧漢子身上撲上去。
在顧瘋子撲上去的一剎那,顏琸傾心裏暗道一聲不好,因為她分明從鄧漢子眼中看到了一抹冷酷,還不等她出聲提醒,就看到顧瘋子跟一個厚重的皮球一樣,被鄧漢子一腳踢中肚子,光榮地犧牲了。
顏琸傾有些不忍心看到顧瘋子的慘狀,將頭扭向一邊,結果就對上盛翊軍那雙深邃幽暗的眸子,說起來盛翊軍才是這場比賽最大的獲利者,除了最開始輸了幾場賠了點小錢,到後來幾乎是贏得盆滿缽滿,好處也撈了不少。
懲罰人的遊戲一結束,他們四人非常有秩序地坐回到麻將桌上,戰鬥力非但沒有因為懲罰力度的加深被削減,反而氣勢越發高漲了。
每個人都打起十二萬分的精神,摸牌的架勢跟上到山下油鍋一般鄭重,因為他們知道遊戲到了尾盤才是壓軸戲。
顏琸傾端着檸檬水抿了幾口,有些無聊地看了看鄧漢子,看了看顧瘋子,又看了看老佛爺,最後視線停留在盛翊軍身上。
雖說她的眼睛看着盛翊軍,可視線卻是空的,不知道透過盛翊軍在看什麼,很顯然,她又在走神。
就在顏琸傾料定最後的贏家還是盛翊軍,就是猜不準盛翊軍會如何處置剩下三人的時候,一道有些詭異的視線在她身上逗留了片刻,還不等她抬起頭,就挪開了,看方向,應該來自鄧漢子。
這女人又在抽什麼風?存心給她找不痛快,是不是?
顏琸傾這邊還在繼續靈魂出竅,不料牌桌上已經分出了勝負。
一道帶着不懷好意的聲音將她的神智拉回原處。
“你輸了。”
輸了,誰輸了?
顏琸傾定了定神,一抬頭就看到鄧漢子臉上浮現出一抹高傲無比的笑容,興高采烈地說著這句話,那神氣的模樣,就差大告天下,向全天下的宣佈盛翊軍輸了。
盛翊軍會輸顯然在顏琸傾的意料之外,雖說她向來對這男人有偏見,但是不可否認這男人確實有點本事。
說起來誰勝誰負都跟她沒關係,但是就是有那麼幾個好事者和同夥看準了機會給她下套子,讓戰火波及到她身上。
“小盛啊,我也不為難你,你就當著大夥的面跟我家顏顏舌吻十分鐘吧!”
這聲“小盛”硬是將盛翊軍叫小了幾輩,鄧漢子擺出一副長輩的嘴臉就開始對盛翊軍指手畫腳起來。
盛翊軍接到命令也沒說話,轉過身,非常瀟洒地朝顏琸傾走過來。
顏琸傾足足愣了半分鐘,才意識到鄧漢子話中的意思。按照鄧漢子露骨的說法,她要在大庭廣眾之下和盛翊軍接吻,這還不算,而且要在這上面加上一個期限,十分鐘。
鄧漢子不會以為接吻就跟小孩子玩過家家一樣吧?玩泥巴兩分鐘,搭積木三分鐘,坐蹺蹺板五分鐘,加起來剛好十分鐘。
別說是舌吻十分鐘,就是一分鐘,那也是要人命的事。
顏琸傾回過神來,第一個反應就是逃跑,可是她還沒來及地轉身,盛翊軍的手臂就已經牢牢地搭在她腰上,將她固定住。
這男人不會是來真的吧?
不知道是不是光線的緣故,盛翊軍臉上的表情可以看得一清二楚,此時就算盛翊軍冷着一張臉,可翹起的嘴角卻還是能隱隱瞥見他的心情不壞,甚至還挺陽光明媚的。
就算在這個時候,鄧漢子和顧瘋子還不忘了在一旁煽風點火,唯恐事態不夠嚴重,場景不夠曖昧,連快要步入老年階段的老佛爺也上前插上一腳,點開手機的攝像功能,全方位地瞅准顏琸傾和盛翊軍。
“親一個,親一個……”
耳邊的聲音讓顏琸傾一陣心煩意亂,感覺自己就跟被人押赴刑場一樣,心裏很不爽,很想將人打一頓,可是放眼望去,沒有一個是好鳥。
顏琸傾沒說話,只是拿眼睛瞪着盛翊軍,那眼神約莫傳達這樣的文字信息:你敢親一下,試試……
盛翊軍也沒說話,嘴角邊的括弧越來越明顯,生怕別人不知道他在笑一樣,他就這樣好整以暇地看着顏琸傾,那眼神淡淡的,甚至乎還帶着一點矜持,但是熟悉他的人就會知道他的平靜只是表象,真正如何那就不得而知了。
顏琸傾又將一個眼神揮過去,這次有些服軟的跡象,那眼神看起來可憐兮兮的,傳達着這樣的意思:S先生,你就行行好,放過我吧!大不了我免費當一次導遊,帶你到處逛逛……
盛翊軍還是沒說話,不過眼神卻變了,矜持中帶着一點無奈。
顏琸傾猜他肯定會這樣說:“我是一個言而有信的人,輸了就應該認輸,不就是十分鐘嗎?你閉上眼,數個數,時間很快就過去了。”
放你奶奶的狗屁,你以為十分鐘只是念出來的啊?
顏琸傾不死心地又使了一個眼神,難道就沒有商量的餘地了嗎?
盛翊軍搖了搖頭,那副無辜的樣子,讓顏琸傾一個沒忍住抬起手就朝那張欠扁的臉揮了幾下,但是只是揮了幾下,並沒有落到實處。
這男人還能再無恥一點嗎?
真當她是傻子,連鄧漢子那點暗號都看不出來。
顏琸傾踮起腳尖,將頭使勁地朝盛翊軍的臉撞上去,趁盛翊軍拿手擋臉之際,趕緊往房間跑去。
直到關上門,將背抵在門板上,她還是沒緩過勁來。
腳步聲由遠及近,待那人走在門邊,腳步聲才停下。
顏琸傾剛剛放下的心不覺又提了起來,她猜不出是誰在門外。
是充當好事者的鄧漢子,還是唯恐天下不亂的顧瘋子,亦或是掛着擔心她名號的老佛爺?
猜來猜去,可能性最大的那個人還是盛翊軍。
那人在門外待了很久,久到顏琸傾感覺腿有些發軟,忍不住坐到地上的時候,那人嘆了口氣,隨後說道:“出來吧!我不會把你怎麼樣”。
那聲音透着一種形容不出來的無可奈何,彷彿對她這個人已經徹底沒法子了,只好妥協。
最讓顏琸傾在意的是那聲無足輕重的嘆息聲,嘆息聲不大,可壓在她心裏,跟鉛球一樣,承受着一種重力漸漸下墜的感覺,有些重,有些慌,還有些難受。
她不開門,那人也不走,兩人就這樣耗着,就跟兩隻畫地為牢的老鼠一樣,誰也沒打算跨過那條分界線。
原本還在一旁看戲的人終於看不下去了,或許是良心發現,或許是同理心作祟,竟然先敗下陣來。
先過來敲門的人是鄧漢子,“顏顏啊,我只不過是跟你開了一個無傷大雅的玩笑,沒想到你就當真了,你這個小家子氣的毛病真應該改一改……”
鄧漢子的聲音透過薄薄的一扇門傳達到顏琸傾耳朵里,可她左聽右聽,愣是聽不出一點懺悔的意思出來。
接着是顧瘋子,聲音還是一如既往的欠扁,顏琸傾一開始就沒有期待從這男人嘴裏聽出什麼好話,結果倒也沒讓她失望。
“顏老師,就你跟翊軍那點破事,幾乎到了人盡皆知的地步,你還想藏着掖着不成,我知道你們女人一向臉皮薄……”
“哎呦,南南,你下手可真狠,要謀殺親夫啊……哎呦,好了,好了,你別掐了,我閉嘴還不行嗎?”
顧瘋子被鄧漢子拖下去之後,老佛爺搖着檀香木摺扇一搖一擺地走過來,先是沖盛翊軍使了個眼神,見盛翊軍神色冷淡,就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那動作暗含鼓勵之意。
“小傾,你開開門,別鬧彆扭了,我知道你是好孩子,肯定不會將一兩句玩笑放在心上……”
難得老佛爺也會說出這麼有水準的話,若是放在平時,沒準顏琸傾就要淚流滿面了,可現在她很生氣,後果很嚴重。
眼見門還是死死地關着,裏面一點動靜都沒有。
老佛爺聳了聳肩,朝盛翊軍露出一個無能為力的表情,人就飄走了。
盛翊軍還在門口死守着崗位,這時老爺子走了過來。
見來人是老爺子,盛翊軍神色上多了幾分晚輩對長輩的尊重,老爺子擺了擺手,站在門口停了一會,才對着門說道:“閨女,出來吃飯吧!有你喜歡吃的肉末茄子、清蒸魚……”
還不等老爺子報完菜單,門就開了,一個人影撲了過來,撲進老爺子懷裏。
“爸——”
說起來這還是顏琸傾八年來第一次開口叫老爺子爸,八年前,她帶着琸珥任性地離家出走,她以為自己做的是正確的,可慢慢地,她才發現自己錯了,並且錯得離譜。
這麼多年過去了,她經歷的事說多不多,說少也不少,自從當了老師之後,她更是深有體會。世界上沒有哪個父母是希望看到子女過得不好的,就算父母有錯,那也是為了子女好犯下的錯。
而她當時只是為了一味的置氣,拋下他們二老離開,她從來就沒有問過他們為什麼對琸珥冷淡,甚至苛刻,明明他們為人師表,對人和善,可在對待自己的養子時,卻態度大變。
那時她只是想當然地給自己的父母打上偽善的標籤,卻從來沒有深思熟慮地想過為什麼。
現在想來琸珥一開始的來歷就很可疑,一個被拋棄在公園草地上的孩子,身上沒有任何有關身份的證明,身上只是包裹着一個映染着血色的破布。
可若只是個棄嬰,怎麼著都會有個出生證明,就算被拋棄也會放在人家門口,而不是隨意丟棄在公園的草地上。
她清楚地記得當時她把還在襁褓中的琸珥抱回家的時候,老佛爺和老爺子滿臉都是同情和慈愛,苦於不能生二胎的他們甚至還有些高興,認為琸珥是上天賜給他們的寶貝。
可是當他們掀開包裹琸珥的那塊血布時,他們的態度就變了,那時她還小,讀不懂父母臉上的表情是什麼意思,只知道他們皺着眉頭,看起來有些為難。
沿着他們的視線,她就看到琸珥心口的部位盤旋着一條青龍,隨着心臟的跳動上下浮動,栩栩如生,當時她有些好奇,忍不住想用手摸一摸,可父母卻不讓她碰,而且表情很怪,像是看到了什麼危險的東西。
她當時摸着小弟弟的手玩得不亦樂乎,隱約間聽到父母說了一句,“這孩子恐怕是……”
緊接着老爺子就把琸珥抱起來,二話不說就往外走,最後還是她死活抱着老爺子的腿不讓老爺子離開,老爺子才勉強留下琸珥。
老爺子俯下身子,摸了摸她的頭,問道:“閨女,你真的很想留下這個弟弟”?
她忙不迭地點了點頭。
最後老爺子嘆了口氣,說道:“那就留下吧”!
就算不清楚老爺子為何嘆氣,但是她知道老爺子這是妥協了。
原本她以為她和琸珥會跟其他的孩子一樣無憂無慮地成長,不想後來發生了那件事。
趴在老爺子的懷裏,顏琸傾一時思緒飛轉,感慨萬千。
此時老爺子又用手摸着她的腦袋,如同小時候那樣,不知不覺間她的身高快趕上老爺子,可老爺子撫摸她頭的動作卻沒變,帶着無法言說的溫暖。
不知何時那個在她印象中異常高大的父親突然有一天脊背彎曲,成了一個鞠着背的小老頭,等她發現的時候,原本儒雅英俊的他已經滿臉刻滿了滄桑。
若是她沒有離家出走,沒有一次又一次地氣他,想必他也不會蒼老得這麼快。
不知為何,顏琸傾突然有種想哭的衝動,生理鹽水在眼眶中作祟,非要蹦出眼外,才肯罷休。
後來她還是沒忍住,哭了,哭得跟個小孩子一樣,可透過朦朧的視線,她就看到對面有一個男人從方才到現在都一直看着她。
看來,她的醜態又一次被盛翊軍這傢伙看光了。
到了客廳,果然就看到桌子上擺着她愛吃的肉末茄子、清蒸魚……
到了吃飯的時候,許是看到顏琸傾眼睛紅紅的,鄧漢子他們幾個跟做錯了事的孩子一樣,一個個低下頭,悶聲不吭地扒飯。
直到鄧漢子帶頭道歉,顧瘋子和老佛爺才跟着紛紛表達歉意。
“顏顏啊,對不起,我真的只是開個玩笑,沒有別的意思……”
被鄧漢子用內疚的眼神看着,顏琸傾有些不自在,她用手掩着嘴巴咳嗽了一聲,看樣子,鄧漢子他們幾個定是誤會了什麼,很有可能就以為她哭跟他們有關係。
既然如此,就讓他們繼續誤會下去好了。
像是想到了什麼,顏琸傾繃著一張臉,也不說話,讓鄧漢子他們幾個人干著急。
等到將他們幾個人臉上的表情都欣賞夠了,她才說道:“這魚的刺好像有點多”。
盛翊軍作為知情者,只是噙着一抹淡淡的笑看着顏琸傾將之前受到的欺負一一還回去。
看來他家女人也不是太笨,還懂得伺機報復。
鄧漢子他們幾個一時不知道顏琸傾的意思,直到看到顏琸傾只是用筷子戳戳了魚,卻沒有下手,才慢慢明白她的意思。
顏琸傾此舉是想讓他們挑刺剔骨。
鄧漢子趕緊接下重任,將魚骨頭和魚刺一一挑出來,最後才將一大塊完整的魚肉放到顏琸傾碗裏,
顏琸傾也沒急得吃魚,當即又說道:“有些口渴”。
這次不用顏琸傾暗中提點,鄧漢子就在桌子底下踢了踢顧瘋子,示意他去端水。
水來了,顏琸傾依舊不是很滿意,隨口說了一句,“突然間有點想吃絕味的鴨脖和毛豆”。
鄧漢子沖顧瘋子使了個眼神,轉而就沖顏琸傾笑着說道:“顏顏,顧瘋子說他也想吃,現在就去買,是不是啊,瘋子”?
鄧漢子說話的時候,手指趁大家不注意拐到顧瘋子的腰上,看顧瘋子沒反應,大拇指和食指就伸到衣服下面,一掐一擰,顧瘋子終於有反應了。
“哎呦……南南,你幹嘛呢?”
鄧漢子一邊小聲地對顧瘋子說,“去絕味買些鴨脖和毛豆回來”,一邊對顏琸傾不住地傻笑。
看顧瘋子滿臉抽筋的樣子,顏琸傾就覺得肉疼,看來掐耳朵和掐腰都好像不太地道,虧鄧漢子能下得去手。
怎麼說老佛爺也算是一個人精,顏琸傾幾句話下來,她差不多知道自家女兒是在殺雞儆猴,不用顏琸傾旁敲側擊,趕緊給顏琸傾夾了一塊雞腿。
“小傾,你看你都瘦了,晚上我就燉大補湯給你喝……”
瞧瞧,老佛爺多上道啊!
看來有時候生氣也不是什麼壞事,至少還有一些額外的補償。
怪不得後宮那些娘娘們有事沒事就喜歡摔個瓶子,砸個東西,敢情這是以儆效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