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照片惹的禍
“你說文理,這孩子有出息,現在在市一中當老師,每回看到我都要停下來跟我聊幾句……”
老爺子攤開報紙,臉上帶着明顯的喜悅,說話的口吻頗有種我家有兒初長成的意思。
聽到這裏,在廚房裏忙活的老佛爺特意探出腦袋插了一句話。
“這個文理人真不錯,每次看到我都親切地叫我師母,有好幾次還幫我提東西,對了,上次碰到的時候還特意提起小傾……”
老佛爺能如此高興,應該是衝著這聲師母和惦記人家提東西吧。
她不過是將在小吃街碰到趙文理的事隨口跟老爺子和老佛爺說了一下,沒想到兩人對此人的評價如此之高,讓她感覺碰到的人跟他們口中的人不是同一個。
對於趙文理,顏琸傾的印象停留在那張哭得一臉鼻涕眼淚的小臉上,除此之外,她實在想不出她跟那個記憶中很喜歡哭的小boy之間有什麼驚天動地的牽扯,以至於人家將她的名字塗鴉到梧桐樹上。
就在顏琸傾苦思冥想之際,後腦勺被人拍了一下,倘若說世界上有誰敢在她頭上動土,那個人非老佛爺莫屬。
“閨女,你真把人家文理給忘了?”
老佛爺啊,請注意措辭,什麼忘不忘的,說得好像她跟那個什麼文理有姦情似的。
顏琸傾很誠實地點了點頭,發覺有些不對,趕緊搖了搖頭。
“閨女,你忘了你讀小學的時候有一個小跟班一直跟在你屁股後面跑,你上樹的時候,他還幫你提書包呢……”
還有這回事,她怎麼不記得了,再說她小時候有這麼頑劣嗎?
察覺到有一道特別陰暗的視線從進門到現在就一直投射在她身上,顏琸傾突然感覺背脊有些發涼,不好,盛翊軍又知道了她不為人知的一面。
顏琸傾想,就盛翊軍那陰暗的心理,不知道哪一天心情不好就拿這些事來威脅她,那她豈不是很慘。
還不等老佛爺說完,顏琸傾趕緊伸手捂住老佛爺的嘴巴。
“親娘啊,你小聲點……”
沒看到還有外人在嗎?這種私房話娘兩關起門來說就行了。
很顯然老佛爺誤會了顏琸傾的意思,還以為自家閨女這是不好意思了。
老佛爺擦了擦手,不打一聲招呼就闖進了顏琸傾的卧房,也不知道搗鼓些什麼,翻箱倒櫃的,弄出各種奇怪的聲音,害得顏琸傾還以為老佛爺化身為波斯貓在房間裏捉老鼠呢。
顏琸傾走過去,想看看老佛爺到底在折騰些什麼,結果這一看不要緊,眼睛就停住了,嘴巴抽個沒完沒了。
經過老佛爺一番鬧騰,一轉眼的功夫,原本乾淨整潔的房間亂得跟狗窩一樣,衣服扔到到處都是,特別戲劇化的是,一個粉紅色的bla正好滾到顏琸傾的腳邊,很快顏琸傾的眉頭跟着嘴角一起抽了抽。
這個粉紅色的bla,顏琸傾記憶尤深,甚至深惡痛絕,為了慶祝她的小胸脯終於有所突破,進階到A環節,老佛爺特意從高檔的內衣店幫她挑了這一款十分高調的bla,說什麼不要灰心,再接再厲……
那時她還小不懂事,就這麼被老佛爺糊弄過去了,現在想想,才知道這個世界如此的光怪陸離。
幸虧老佛爺嫁的男人是她老爹,換做其他的男人,還真不一定能消受得起老佛爺這個製造混亂的始作俑者。
身後突然傳來腳步聲,顏琸傾趕緊轉過身,不想就對上盛翊軍那張特么嚴肅裝逼的臉,想都沒想就將人往外推。
笑話,若是讓盛翊軍進來了,那她的閨房真的可以收門票了,也不想想她腳邊還躺着一個顏色十分粉嫩的bla,再遠一些是幾個帶着蕾絲邊的胖次。
說到這些帶蕾絲花邊的胖次,不用猜,也知道是老佛爺的傑作,因為考慮到自己的年齡問題,老佛爺就算臉皮再厚,也狠不下那個羞恥心穿上蕾絲花邊的內衣,所以她只好退而求其次,將自己的一番少女心投注在自家閨女身上,為了滿足自己的缺憾,她一下買了一打同款系的bla和胖次,讓顏琸傾幾年都不用愁換內衣了。
“出去,出去……”
顏琸傾使出吃奶的力氣將盛翊軍往外推,可她還是疏忽了一點,就她這小身板哪裏是盛翊軍的對手。
盛翊軍就是站在那不動,她也沒把人家推出去分毫。
後來,兩人的姿勢由正面推動,變成顏琸傾將頭也納入陣營,兩隻手扯着人家的手臂,企圖用一招鐵頭功將人家頂出去。
漸漸地,顏琸傾實在推不動了,喘着粗氣說著,“累死我了,容我歇會”,剛想抬起頭,不料頭就被人家抱住了。
這時老佛爺跟挖到寶藏一樣,從廢墟里爬出來,手裏拿着一個很大的文件夾,沖顏琸傾和盛翊軍嚷道:“找到了,找到了”。
如若不是被盛翊軍抱着頭,顏琸傾真的很想道一聲:“娘啊,你這是找到啥玩意了,看把你給興奮的”。
或許是察覺到門口那兩隻的姿勢很是怪異,老佛爺問了一句,“你們這是在練習西班牙鬥牛,還是怎麼著”?
顏琸傾這才發現自己一個不注意,就上了人家的身,趕緊將爪子收回來,跟盛翊軍保持半米的距離,還裝出特別坦蕩的樣子,伸出手撩了撩頭髮。
只是當她想起什麼的時候,再要將人推出去,為時已晚,盛翊軍的眼睛已經越過她,將室內的狀況盡收眼底,連同她腳邊的bal和胖次。
她好不容易塑造起來的光輝形象再次坍塌了。
顏琸傾心裏簡直是欲哭無淚,還沒緩過勁來,就看到老佛爺一臉興奮地將手上的東西小心翼翼地呈給盛翊軍。
看老佛爺那樣子,顏琸傾也有些好奇,隨意地湊過去,想看個究竟,到底是什麼東西讓老佛爺如此興奮。
其實那並不是什麼文件夾,而是一個很大的相冊。封面看起來有些歲月了,不過保存得不錯。
看老佛爺剛才找了那麼久,不會是準備壓箱底當嫁妝運到她婆家去吧?
咦,只是她怎麼感覺這個相冊這麼眼熟。
隨着那隻修長的手翻到相冊的第一頁,顏琸傾只是粗略地掃了一眼,立馬就呆了,二話沒說伸出手就要將盛翊軍手中的相冊搶過來。
“給我。”
現在盛翊軍手上的那個相冊看似普通,可對於顏琸傾來說,無異於生死簿,上面掛滿了顏琸傾從小到大的照片,可謂是將她從小到大的第一手資料全部記錄在案,想翻供,那是不可能的事。若是只是普通照片還好,可裏面隨便一張,就能把顏琸傾拉到台上去批鬥。
顏琸傾實在不敢想像,若是連這個證據也落到盛翊軍手裏,估計她下半生只能被這男人牽着鼻子走了。
盛翊軍也沒說給與不給,只是將相冊舉到一定的高度,那高度說高不高,剛好是顏琸傾達不到的高度。
顏琸傾踮起腳尖,拽着盛翊軍的手臂,跟討要糖果的小孩子一樣,一蹦一跳的,讓一旁的老太太難得無奈地搖了搖頭,一脫口就是兩個字:幼稚。
坐在大廳里看報的老爺子實在看不下去了,當即說道:“這麼大人了,還跟小孩子一樣,成何體統”。
看看,這教語文的老教授就是不一樣,一出口就能蹦出一兩個成語,還關於禮義廉恥。
顏琸傾心裏有些不舒服,老爺子這話擺明了是對她說的,明明盛翊軍也有錯,就只說她一個人。
她隱約也能感覺出來老佛爺和老爺子特別偏袒盛翊軍,好像盛翊軍才是他們的兒子一樣。
見顏琸傾不動,老爺子說了第二句話。
“要看,就坐在桌子上一起看。”
顏琸傾橫了盛翊軍一眼,不料這人非但沒有一點覺悟,還對她擺起了臉色。
哼,以為自己多了不起似的。
老佛爺拿過相冊,快速地翻了幾頁,從裏面抽出一張照片,遞給顏琸傾。
“給,就是這張。”
那是一張很普通的彩色照片,比A4紙小一點,上面那一張張青澀的小臉青澀到可以理直氣壯地叫顏琸傾阿姨的地步。
顏琸傾約莫記起這是她的小學畢業照,還記得照相的那天,因為可以空出半天不用上課,他們一個個歡脫得跟山上的野猴子一樣,等到班主任一聲令下,他們才老老實實地排好隊。那時要系紅領巾,不系紅領巾就會被扣分,甚至還會打上不良分子的標籤。
可是那天她破天荒地起晚了,就忘了系紅領巾,走到校門口,被人提醒才意識到脖子上少了一個東西,最後沒辦法,她只好拿老佛爺那條紅色的紗巾濫竽充數,一上午都這麼矇混過去了,可是到了下午拍照,還是被人看出了端倪。
儘管她將身子站得直直的,那個照相的老頭還是時不時地瞟了她幾眼,那眼神着實有些怪,讓她很想上廁所,熬到老頭終於要按下快門的時候,她鬆了口氣,準確地說只鬆了半口氣,緊接着就聽到老頭說道,“站在中間的那個同學,不是別人,就是你,小光頭,把領子翻一下……”
有此一遭,她又平白地多了兩個響亮的稱號:小光頭和紅紗巾。
只是匆匆一眼,顏琸傾就在照片上找到了自己,那個時候的她就是一個假小子,混在男孩堆里,不仔細看,還真瞧不出來,可還是有人一眼就認出哪個是她。
“原來你小時候長這樣。”
耳邊的聲音輕飄飄的,沒有高低起伏之分,讓顏琸傾壓根就分辨不出來這男人是在嘲笑她,還是在諷刺她,亦或是單純地說說而已。
相對於盛翊軍平調的語氣,顏琸傾更加在意的是,盛翊軍怎麼一眼就認出是她。
顏琸傾剛想用手遮住照片,不料照片被老爺子搶了,老爺子戴上老花鏡將所有的人頭從頭至尾看了一遍,緊接着一個個名字從他嘴裏準確無誤地滾出來。
神了,想不到老爺子還有這天賦,為啥她就沒遺傳到呢?估計她要是這麼問,又該被戳脊梁骨,至少老佛爺就會指着她腦袋說:“你還好意思說,我和你爸的基因都不錯,按道理說,優勢基因的結合最後的走嚮應該是進化,可偏偏你就創造了一個突變……”
老佛爺不愧是他們中學高額聘請的美術老師,邏輯思維能力還真不是蓋的,比語文老師還牛叉。怪不得她經常聽到有學生總是說,自己的語文不是語文老師教的,而是體育老師和美術老師教的,這樣的說法,倒也稱得上是有理有據。
顏琸傾委實驚艷了一把,正考慮要不要給老爺子鼓掌的時候,後腦勺又被拍了一下。
她嚴重懷疑自己的腦子不好用,跟老佛爺的“虐待”脫不了干係。
“又怎麼了?”
顏琸傾揉了揉後腦勺,抬頭瞪着老佛爺。
她決定了晚上一定要喝大補湯,誰不給她喝,她就跟誰急。
“睜大眼睛,好好瞧瞧,哪個是文理?”
顏琸傾剛剛就瞧了一遍,除了認出幾張熟悉的面孔,其他的人都變成了路人甲和路人乙,更別說要叫出人家名字了。
顏琸傾有些為難地撓了撓頭,說了一句,“不知道”。
“閨女啊,人家文理好歹跟你同窗六七年……”
顏琸傾心裏狐疑,老佛爺是不是拿了那個什麼文理的好處,一個勁地讚美外人,同時還不忘了挖苦她。
許是看不下去了,老佛爺特別無奈地看了她一眼,伸出纖細的手指在照片上指了一下。
竟然就在她旁邊,而且還是個小不點。
看着老佛爺手指指着的人頭,顏琸傾很想發出一聲感慨:人生咋就這麼戲劇化呢。
老佛爺口中的小跟班確實存在,也就是照片上這顆小蘿蔔頭,可是她怎麼都不能將記憶中那個哭哭啼啼的孩子跟不久前看到那名舉手投足間充滿風雅的男子劃上等號。
不說是顏琸傾,就是其他人估計也沒想到小時候那個愛哭鼻子的小男孩在歲月這把殺豬刀的摧殘下竟然來了一個華麗麗的逆襲,活生生地從一個拖着兩條鼻涕的普通孩子蛻變成一名風流韻致的人物。
這變化還真不是摻點水就能兌出來的。
然而顏琸傾只記得那孩子的綽號叫鼻涕大王,愣是將那孩子的大名忘得一乾二淨。
說起來這個鼻涕大王的外號,還是她起的,沒想到當時那孩子非但不反感,還每天屁顛屁顛地跟在她身後,就算十幾年後再見面,顏琸傾的一聲鼻涕大王,換來的卻是趙文理特別有涵養的微笑。
瞧瞧,人家趙文理那修養和氣度,再瞧瞧她身邊這個時不時給她甩臉色的男人,顏琸傾感慨萬千,但是若是將兩人的脾氣對調一下,顏琸傾又受不了,那違和感還不如盛翊軍每天對着她放冷氣。
說起來她跟趙文理的淵源起源於一件很小的事,提到這事就不得不追隨到她的小學時代。
那時教他們語文的是一名男老師,到現在顏琸傾都覺得那名男老師很可愛並且很有趣。
新學期開學第一堂課上都是千篇一律的自我介紹,那名男老師也不能免俗,只是他的自我介紹跟別的老師有那麼一丁點的出入,畢竟是語文老師,怎麼著都要高出一個格調。
“鄙人貴姓王,單名要全……”
王老師後來說了什麼,大家都沒聽清楚,因為王老師的聲音很快就被突如其來的笑聲淹沒了,就連低着腦袋一直往下垂的顏琸傾也不得不因為王老師獨特的介紹豎起耳朵來。
很快王老師就多了一個綽號:王要錢,這個綽號不僅跟他的名字有關,還跟他的喜好有關。
每次大家一提到語文老師的時候都會故意將舌頭捲起來,將“全”的音扭轉成“錢”。
王老師愛錢那是出了名的,自從他頻頻向大夥宣傳他的書店,並且額外地搜刮一些資料費,大家自然而然就將王老師的喜好牽引到錢上,為此,有一名男同學專門做了一個實驗,來驗證王老師愛錢的虛實。
那名男同學打着輔導功課的名義私底下接近王老師,並且送上一包香煙,王老師連一點推諉都沒有,毫不猶豫地收下了。
至此,大夥對王老師愛錢這回事更是深信不疑。
說起來人生在世誰沒有那麼幾個不良嗜好,可偏偏王老師愛錢被大夥發現了,那時他們還是一幫純潔的孩子,哪裏會考慮那麼多,認定一件事,想要扭轉過來比登天還難。在他們看來,做老師就要有老師的樣子,怎麼著也要像陶先生那樣不為五斗米折腰。
秉承着這麼多年所受到的教育,大夥開始鄙視王老師這類人,久而久之,連帶語文課代表也享受起連帶責任,被大夥一起記恨上了。
而這個語文課代表就是趙文理小朋友,原本大夥也沒想難為這麼一個小不點,可奈何人家是王老師的走狗,有一點風吹草動,大夥就會懷疑到趙文理頭上。
究其原因就是語文課代表這個職務惹的禍,可是若是趙文理不當,沒人敢上台替補,於是乎大夥就將對王老師的怒氣加怨氣發泄到趙文理身上。
雖然顏琸傾經常做些調皮搗蛋的事,可卻沒有無恥到欺負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小boy的地步。
有一天她懶懶地躺在草地上曬太陽,快要入睡之際,突然聽到斷斷續續的哭聲,她閉上眼睛,就當做沒聽到,可哭聲非但沒有收住,反而有放大的趨勢。
聽這聲音應該是個男孩才對,怎麼跟林妹妹一樣眼淚好像流不完似的。
被人攪了好夢,顏琸傾有些煩躁,扒開綠化帶,鑽出去,就看到有幾個個頭大一點的男孩正在欺負一個小男孩。
那幾個男孩,顏琸傾都認識,全是一個班的,抬頭不見低頭見,就算顏琸傾有臉盲症,都同班好幾年了,怎麼也不會認錯。
“你們這是?”
為首的男孩看到她臉色馬上變了,點頭哈腰地走過來,哪裏還有半點欺負人的樣子。
“顏老大,什麼風把你給吹來了。”
不得不說就算王老師平日裏喜歡斂財,不可否認的是,教學水平還是不錯的,看看,這教出來的學生一出口就是電視劇中的台詞。
顏琸傾不過是闖禍多了點,也不知道哪個嘴碎的傢伙四處宣揚。這個城鎮就這麼大點地方,風一刮,害得所有人都知道顏老師家裏住着一個土霸王,作惡多端,遠近聞名,並且死死叮囑自己的小孩,少惹為妙,以至於顏琸傾只是往那一站,一干小朋友都忍不住打起哆嗦,膽子小一點的孩子就已經開始抽泣了。
顏琸傾小腦袋一揚,特么有些憂傷,心道一句古文中經常出現的經典台詞,罷了,罷了。頭一扭,轉身大步離開,可不知怎麼回事,她就榮獲了一個“顏老大”的稱號,走到哪,都有一干小弟叫她老大,害得她連跟小男生說話,都感覺是在欺負人家。
現在她也是微微往那一站,原本那幾個正要欺負趙文理的傢伙,一個個嚇得抱頭鼠竄,跟見了鬼似的。
她真的很想問一句,她有那麼可怕嗎?
她在心裏斟酌着要如何告誡這幫孩子打架是不對的,剛說了一個“你”字,結果那幾個男孩立馬就跑了,現場只剩下她跟縮在牆角的小boy。
“他們都走了,趕緊起來吧!”
男孩沒說話,依舊抱着頭蹲在牆角,小肩膀一抖一抖的,那樣子看起來怪可憐的,比音樂老師唱的那個什麼小白菜還多出幾分楚楚可憐。
顏琸傾本來打算就這麼走了,可總感覺丟下人家有些過意不去。
她走過去,在男孩面前蹲下,有些手足無措,這時突然想到她傷心難過的時候,老爺子總是會伸手摸她的頭,她也如法炮製,伸手摸了摸男孩的頭。
男孩原本還有些瑟縮,在她的手放在他腦袋上的時候,人突然就不動了,良久才放鬆下來。
“起來吧!”
顏琸傾感覺腿都有些麻了,拉着男孩站起來,這才發現男孩很矮,身高只到她胸口的位置。
或許人都有一種本能,保護弱者的本能,顏琸傾也不例外。
見男孩跟弟弟琸珥差不多高,顏琸傾自發地就將跟琸珥相處的模式套在男孩身上。
顏琸傾幾乎想都沒想就扯着人家小boy的手往前走,發現男孩沒動,才轉過身來,就看到男孩低着頭。
“怎麼了?”
男孩抬起頭,顏琸傾這才看清楚男孩的長相,那五官好像還沒長開似的,看不出來好壞和美醜,總之,就那樣,很普通,不過那雙眼睛卻是晶瑩剔透,跟剛上市的葡萄一樣,除此之外,顏琸傾的注意全被糊在男孩臉上的眼淚和鼻涕吸引住了,很快就彎着腰抱着肚子笑得前俯後仰。
顏琸傾笑完了之後,又揉了揉男孩的腦袋,也沒問人家姓甚名誰,直接丟下一句,“鼻涕大王”,轉身就走了。
男孩除了臉漲得通紅外,倒也沒惱,後來還成了顏琸傾的小跟班。
不過經過此事,大家都以為這小子拜在顏琸傾門下,不看僧面看佛面,欺負他的人漸漸變少了,對他的態度也好了起來,誰讓趙文理這小子傍上了顏老大這棵大樹呢。
見顏琸傾一臉諱莫如深的樣子,老佛爺咧了咧嘴,順手又給了一掌。
“怎麼,想起來啦?”
顏琸傾翻了個白眼,結果就聽到老佛爺一臉擔憂地看着她。
“閨女,就你這記性,我真擔心你會提前步入老年痴獃的行列。”
這真的是她親媽嗎?有事沒事就喜歡給她下一個詛咒。
正當她跟老佛爺想要繞上兩嘴的時候,門鈴響了。
“叮咚——”
去開門的人自然是她。
門剛打開,一個人影以餓狼撲羊的架勢撲到她身上。
“顏顏,你這個沒良心的傢伙,丟下我跟瘋子,自己跟盛翊軍跑去浪了。你知不知道我給你call了幾個電話,還關機呼叫轉移……”
咦,這兩個人竟然沒有迷路。
顏琸傾突然覺得一開始就應該給鄧漢子他們一張錯誤的地圖,失策啊失策。
直到鄧漢子無意間瞟到老佛爺手上的照片,才鬆開顏琸傾,轉而朝相冊撲過去。
不好,那東西若是被鄧漢子看到了,估計她下輩子連同下下輩子都要在這女人的口水中度過了。
就算她腿腳利索,凈身高比鄧漢子高出幾厘米,比起動作的話,還是慢了幾拍。
眼看鄧漢子從老佛爺手裏奪過那張照片,顏琸傾突然生出一種此生無望矣的落寞。
可鄧漢子將照片各個方向都端詳了一遍,臉上打了一個大大的問號,突兀地問了一句,“顏顏,你在哪”?
“……”
顏琸傾心裏如釋重負,原本以為憑藉鄧漢子的火眼金睛就算她臉上抹了一層灰,也能認出來,不想她不過是整個一個光頭,這女人就認不出來了,也就是說她不說,鄧漢子就發現不了。
只是為何盛翊軍就能一眼認出她來呢?
顏琸傾看了眼那個神色從剛才到現在都不見好轉的男人,心裏的疑惑更深了。
“南南,在這裏。”
顏琸傾一回神,就看到老佛爺指着照片上那個光頭給鄧漢子看。
“顏老師這造型真酷,我小的時候怎麼就想不到呢。”
那是因為你本唄。
顏琸傾毫不留情地沖顧瘋子翻了個白眼。
鄧漢子對着照片使勁地瞅,眼睛都瞪圓了,最後總結出一個驚人的判斷。
“顏顏,你不會是一時想不開,跑到棒子國去整容了吧?”
她這副尊容還用整嗎?
估計鄧漢子也想到了這一點,又低頭仔細地看了一遍,說道:“仔細看,還是能看出你身上的一點影子,就是差別太大,若不是伯母提醒,我還以為你藏着一個素未謀面的弟弟呢”。
這一張照片顯然不能滿足鄧漢子龐大的求知慾,其實鄧漢子剛剛進門的時候,視線就一分為二,一邊盯着老佛爺手上的照片,一邊還瞄準了盛翊軍手上的相冊。
這會看完了照片,自然要將主意打到相冊上。
“不行。”
這幾個人眼中的虎視眈眈,讓顏琸傾很是不安,單單對付一個盛翊軍,她就很吃力了,現在還有加上如狡兔般狡猾的鄧漢子和凡事都要插上一腳的顧瘋子,勝算幾乎為零。
顏琸傾湊上前去,剛想把爪子放在相冊上,不料手腕就被鄧漢子捉住了。
“顏顏,有好東西要大家一起分享,不能藏私哦!”
鄧漢子說這話的時候,還不忘了朝顧瘋子使了個眼色。
顧瘋子用手比了一個ok的動作,伸出手就想從盛翊軍手中奪過相冊。
雖說盛翊軍只是坐着,手上也沒見使出什麼動作,但是顧瘋子兩隻手一起行動還是沒能在盛翊軍手裏翻出風浪來。
“翊軍,別這麼小氣,給大夥一起瞅瞅又不會少一兩塊肉。”
顏琸傾心裏哼哼唧唧的,誰說不會少肉了,她現在就感覺肉疼。
盛翊軍還是保持一貫的正襟危坐,堅決執行“三不”原則,不說話,不配合,不搭理,饒是顧瘋子一直嬉皮笑臉,好話說盡,盛翊軍除了贈送一個臭臉,連句像樣的話都懶得說。
眼見盛翊軍這邊行不通,鄧漢子只好將目標鎖定在耳根子較軟的老佛爺身上。
“伯母——”
鄧漢子拖着長音叫了聲“伯母”,指着盛翊軍朝老佛爺怒了努嘴。
這女人還真是無所不用其極,連撒嬌賣萌的招數也敢使出來,就不怕被新生代00后嘲笑啊。
令顏琸傾驚訝不已的是,老佛爺最後還是選擇偏袒盛翊軍。
“南南,這是我送給小盛的見面禮,你就別跟他爭了,我那裏還有……”
老佛爺故意不說下去,而是遞給鄧漢子一個很微妙的眼神。
鄧漢子是個很明事理的姑娘,立馬就說道:“伯母,你真好”。
看着這一個兩個都勾搭在一起,顏琸傾整個人都不好了。
顏琸傾當然清楚老佛爺未說完的話是什麼意思,老佛爺說她那裏還有,那就意味着她的私房照不止是藏着這一個相冊里。
待會她就溜進老佛爺的房間裏好好搜上一遍,不過眼下最重要的還是如何將盛翊軍手裏的相冊騙到手。
顏琸傾調準臉上的面部表情,露出一個特別陽光明媚的微笑,剛想轉過頭,就聽到盛翊軍說:“沒用”。
呵呵,這老男人竟然給她擺譜,若不是看在相冊的份上,她才不會死乞白賴地纏上去。
“先別說得這麼絕對,我們做個交易,怎麼樣?”
盛翊軍微微靠近了一點,用那雙黑黝黝的眼睛緊緊盯着她,害得顏琸傾以為這男人真的對她有意思,心裏還撲通撲通跳了幾下,不想這男人將眼睛快速地轉開,丟下一句,“不怎麼樣”,語氣着實欠抽,讓顏琸傾差點沒忍住就揮出拳頭。
既然不怎麼樣,還拿着她的相冊幹嘛,難道是當擺設不成?
顏琸傾在腦海中將三十六計過濾了一遍,想着要不要使出美人計的時候,盛翊軍突然站起來,那走路的模樣還是那麼帥氣,可現在她卻沒空欣賞大長腿和細腰,視線全放在相冊上。
對,就趁現在,趁盛翊軍不注意的時候,快速地……
可是她的爪子最後還是撲了個空,盛翊軍跟身後長一雙眼睛似的,在她傾撲上去的前一秒,立馬換了一隻手,將相冊轉移到另一隻手上,見她不死心,就將相冊抱在懷裏。
顏琸傾氣得牙痒痒,對着盛翊軍的背影一陣撕咬。
許是見她站在客廳里無所事事,老爺子吩咐道:“閨女,倒兩杯水過來”。
顏琸傾“哦”了一聲,就去倒水,不過眼睛還是牢牢盯着盛翊軍。
不知道盛翊軍跟老爺子說了什麼,老爺子笑得跟撿了幾百萬的大鈔一樣,笑紋一圈一圈的,跟漣漪似的。
顏琸傾很想說:“老爺子,你悠着點,笑多了當心長皺紋。”
顏琸傾端水過去的時候,老爺子那裏就擺起了棋局。
說起來老爺子平日裏除了喜歡舞文弄墨,就是下棋看報,以前她在家時候,總是免不了陪老爺子下幾盤,可是她不僅不精通這麼文藝的玩意,棋品更是爛得驚人,悔棋耍賴那是常有的事,最後總是能將老爺子氣得扔棋子,說什麼孺子不可教也。
然而就算如此,老爺子在實在找不到人下棋的情況下,還是會把她扯上棋桌,說什麼要培養她修身養性的品性。
在老爺子看來,女子宜靜,通俗一點說,女孩子就要有女孩子的樣子,咋咋呼呼的成何體統。
話說她從小就跟着老爺子練書法,字倒是寫得方正得體,可人卻一點都不沾邊,當初老爺子督促她練書法,就是為了讓她養養性子,不想她沒有變成淑女不說,反而與老爺子的期望背道而馳。
這廂顏琸傾還在胡思亂想,那廂老爺子和盛翊軍已經處在兩軍對壘中,一片殺氣騰騰。
直到聽到老爺子發出一道酣暢淋漓的笑聲,顏琸傾才回過神來。
看老爺子的樣子,應該是棋逢對手。
不過老爺子在象棋界混跡這麼多年,能碰到一個對手實屬不易,以前老爺子不願去公園裏下象棋,一來感覺跟一幫老頭子下象棋沒意思,二來就是苦於找不到對手,才一個勁地想要拉她上陣。
見兩人都笑得樂呵樂呵的,顏琸傾心裏又開始打壞主意了。
不知道她打着端茶遞水的名號,來個順手牽羊,可不可以?
她人才剛走近一步,盛翊軍倒好,這回竟然將相冊放到大腿上。
這男人精得跟什麼似的,防賊都沒有他的防備意識高。
知道討不到便宜,顏琸傾只好氣呼呼地走開了。
原想到了吃飯的時候,盛翊軍總該將東西放下了吧?
不想盛翊軍連吃飯的時候,還抱着那個相冊,就算被鄧漢子他們打趣也絕不鬆手,讓顏琸傾連個下手的機會都沒有。
一直到晚上就寢的時候,盛翊軍還是沒有將相冊放下。
敢情這男人是跟她杠上了。
晚上因為睡覺的事,他們又產生了分歧,跟分車的情況差不多,除了老佛爺和老爺子那間卧室,就剩下兩間房,一間她原來住的,另一間是琸珥原來住的。
按理說,她跟鄧漢子應該睡在她的香閨,盛翊軍和顧瘋子睡在琸珥的房間,可顧瘋子卻說琸珥房間的床太小,擠不下兩個男人,說什麼要跟她們換房間。
她自然是不同意,可老佛爺卻出面了,嘮嘮叨叨地說了一番大道理,無非就是讓她移步到琸珥的房間裏去。
許是覺得這樣做失了風度,顧瘋子提出了一個很好的方案。
“要不我們來玩個遊戲,如果你們贏了,我和翊軍就睡在琸珥的房間,可如果你們輸了,就要將房間讓給我們,如何?”
顏琸傾勾了勾嘴角說道:“要不這樣吧,你跟漢子兩個人打一架,你贏了,我的房間就讓給你們,絕無異議,相反,漢子贏了,你就乖乖地閉上嘴,滾去琸珥的房間,怎麼樣?”
小樣,一個大男人竟然好意思占女人的便宜,也不怕臉臊得慌。
就在他們爭執不休的時候,盛翊軍拿着行李走進琸珥的房間。
看看,這才是男人該有的樣子。
顏琸傾說了句“沙揚娜拉”,臉上帶着勝利者的微笑,睨了顧瘋子一眼,動作優雅地關上門。
一回頭就看到鄧漢子用看怪物一樣的眼神看着她。
難道她臉上開了一朵玫瑰?
“顏顏,你老實跟我說,你是不是不會玩遊戲?”
顏琸傾認真地思考了一遍,問了一句,“連連看,算不算”?
兩人就這樣牛頭不對馬嘴,用外星語交流了一會,才滾到床上去。
不再理會那個盯着手機屏幕一臉傻笑的女人,顏琸傾抱着被子轉了個身,睡覺之前還在想盛翊軍此時會不會受不了顧瘋子的誘惑,將相冊拿出來共享,這麼胡思亂想了一通,眼皮才漸漸耷拉下去,不一會兒就陷入黑甜夢鄉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