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夜色朦朧之時,亞瑟家的馬車停到了自家的大門口。穿戴整齊的艾登父子三個人,告別了送他們出門的女士們,陸續的登上了那輛每天都被馬夫擦洗的乾乾淨淨的六人馬車。
從艾登家駕駛着馬車到內森家,最少也要有一個半小時的車程,期間亞瑟一直都趴在馬車的車窗上往外看,欣賞着朦朧夜色之下的英國鄉村。
臨近內森家的時候,遠遠的亞瑟已經可以在道路上看到其他的應邀過來參加舞會人家了,他們大多數都是如同艾登父子這樣乘坐着馬車過來的,當然偶爾的也能看到一些年輕的小夥子們,三三兩兩的騎着馬匹悠閑的從艾登家的馬車旁邊騎過去。
此時的亞瑟已經規規矩矩的坐在馬車裏了,畢竟外面的景色在好看,趴車窗也不是什麼體面的動作。金麗斯夫人盡心儘力的教導了他十幾年,該有的禮節他是一定要遵守的。
越接近內森家,道路上的馬車和馬匹的數量就越多。等他們能夠在馬車上看清楚內森家的小洋房時,前來參加內森家舞會的馬車,已經快要將道路給擠滿了。
眼看着前面的道路已經被馬車給堵死,為了不做出遲到這種極其失禮的行為,無奈的艾登家父子三人只好提前下了馬車,打算徒步將剩下的那一小段路程走完。
就在這不算太長的一段小路上,艾登父子三個人遇到了不少如同他們這樣,馬車被堵在路上從而不得不步行過來的紳士與他們的家人。
先生和夫人們還算是好一些,畢竟他們經驗多並且有閱歷,但是那些少爺和小姐們可就不行了,不過是走了幾十米的路程,亞瑟就已經聽到過不止一位的小姐,在低聲的與她們的父母抱怨了。
一行人徒步來到了內森家的大門外,卻只看見內森先生的長子一個人站在門外迎接客人,那些往來的客人們雖然都是手持請柬的,卻還有一些是他不認識的。所以為了不鬧出笑話,這位年輕的內森先生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來小心的應付着。
艾登先生帶著兒子們來到了小內森先生的面前,這位小先生接過請柬只是打開看了看,然後便稱呼了一句:“艾登叔叔您好,歡迎您和您的家人來到內森家做客。”
隨後便將請柬放到一旁僕人的托盤裏,然後彎腰伸手做出一個請進的姿勢,示意艾登父子三人組可以離開這裏進到洋房裏面去了。
艾登先生與這位內森家的長子並不熟悉,他甚至不知道這個孩子的名字。所以他只能夠稱呼這位小先生的姓氏,客氣的說道:“我很榮幸的能夠受到內森家的邀請,請帶我向你的父親問好。”
至於跟在艾登先生身後的馬丁和亞瑟,他們兩個更是連老內森先生都不認識,對於第一次跟着父親來到內森家的他們來說,摘下頭上的禮帽,放在自己的胸前,然後彎腰行禮。這就是他們這些初次登門的客人,能夠給予主人家的敬意了。
進到內森家的洋房裏面后,這種擁堵的感覺也沒有任何的減少。因為來的人實在是太多,內森家本來就不算寬敞的客廳,現在就更加的擁擠了。
艾登父子進門之後,想要找個地方坐一下,可是父親帶着兩個兒子排開人群尋找了很久,也沒能夠找到一個適合他們落腳的地方。
客廳裏面的人已經越聚越多了,七月份的倫敦,即便是鄉下的夜晚,氣溫也是不會太低的。大量的人群讓客廳裏面的溫度迅速的提升,再加上為了保持風度,亞瑟父子三人組的身上都穿着得體的男士禮服,升高的溫度在加上厚重的禮服,讓艾登父子們都開始感覺到燥熱了起來。
艾登先生和亞瑟還好說,只不過就是開始出汗而已。馬丁的狀況可就不太好了,靈敏的嗅覺和感官,讓他對四周的一切都可以隨時察覺,以往這些發達的感官都曾是他的驕傲,可是今天它們卻成為了馬丁痛苦的根源。
大廳當中混沌的空氣中飄灑着數不清物種的氣味信息,男士的香煙與體味,女士的香水與脂粉,各種的味道混合在一起,讓嗅覺靈敏的馬丁有一種想要嘔吐的感覺。
不斷上涌的嘔吐感和逐漸上升的體溫,讓馬丁的臉迅速的變了顏色,眼尖的亞瑟立馬就發現了哥哥的不妥當,於是他馬上拉住了還想要在客廳裏面找個地方停留下來的父親。
被亞瑟拉住的艾登先生也發現了自己大兒子的狀態不對,經驗老道的他馬上就做出了自己的判斷,他拉着大兒子對着小兒子說道:“客廳里的人太多了,留在這裏會讓你哥哥不舒服的。我們先到外面去,我剛剛看到了,右側窗外的小花園裏點着不少的蠟燭,還有僕人會端着酒杯和餐盤進出那裏。如果我沒有判斷錯誤的話,那裏應該能有讓我們休息的地方。”
馬丁聽過父親的話后,一點猶豫都沒有的抬腿就往房子外面走去。
亞瑟和艾登先生一直緊跟在他的身後,出了屋子向右轉,他們果然在一片燭光中看到了被精心裝飾過的小花園。
其實這也算是鄉間紳士們舉辦聚會時的一種特性了,在邀請的客人過多,家中的客廳不夠用的時候,主家就會把花園或者是庭院收拾出來,作為另一個空間來使用。
此時的小花園裏人還不算太多,擺在裏面的椅子還空着不少。
馬丁幾乎是小跑着找到了其中的一把坐下,然後一邊松着自己的領口給自己降溫,一邊對着自己的弟弟說道:“終於有個地方可以喘口氣了,我剛剛幾乎要以為自己將要在那所房子裏窒息了。難怪已經畢業的學長們只要一聽到舞會便會感覺到頭疼,這種感覺對於還沒有建立起思維屏障的哨兵來說,可真的稱不上什麼愉快的經歷。”
亞瑟站在一旁,用自己的禮帽給馬丁扇着風,他希望流動起來的空氣可以讓自己的哥哥感覺到舒服一些。
而艾登先生則皺着眉頭說道:“這麼多的客人居然就只有一個小內森先生在門口招待,內森家的其他人到哪裏去了?就算是內森家沒有預料到會來這麼多的人,有些忙不過來,那也應該分出人來跟客人們打一下招呼。我剛剛只在客廳里見到了內森先生一眼,連話都沒來的急說上一句,就再也找不到他了。至於內森夫人,天知道她此時到哪裏去了。”
耳中聽着父親難得一見的抱怨,亞瑟在給馬丁扇風的同時還不忘轉過頭四處的看一看。就見小花園裏除了有一位站在橡樹底下等着吩咐的僕人之外,就在也看不到任何一個內森家的人了。
這樣的情況也太敷衍一些了,難怪好脾氣的艾登先生都忍不住發出抱怨了。要知道亞瑟的姐姐嘉芙蓮舉辦成年禮的時候,艾登家也是在他們家的花園裏擺了桌椅招待客人的。
當時艾登家的眾人為了讓來到花園裏的客人們也能感受到主人家的熱情,可是特意將亞瑟和金麗斯夫人留在了小花園裏的。至於艾登夫人和先生就更不用說了,他們兩個人全程是都在客廳與花園之間來回穿梭的。
此時正在被眾人念叨的內森夫婦都沒有在客廳里,內森先生是聽聞有一對重要客人的馬車被困在路上過不來,所以親自出去幫着客人們解圍了,而內森夫人則是提着裙角來到了二樓她大女兒的房間。
引路的僕人幫着內森夫人敲開了房門,房間裏內森家的大小姐正穿着盛裝坐在梳妝枱前,讓貼身侍候的女僕幫自己打理頭髮。
如果你仔細看的話,就能夠發現這位小姐此時正努力的調整着自己的呼吸,也不知道是腰帶將她的腰身束縛的太緊,還是她本人太過緊張。
推門而入的內森夫人滿意的看着自己女兒盛裝的樣子,發現自己的女兒正在調整呼吸之後,內森夫人說道:“達芙妮我的小寶貝,你今天看起來真的美極了。不要有什麼擔心的地方,你要知道你和下面那些鄉下的野丫頭們是不一樣的。你母親的家族裏可是有着嚮導的血液的。”
被內森夫人稱呼為達芙妮的小姐,是一位有着栗色頭髮和黑色眼睛的年輕女孩。今天對於她來說,可以說是最為重要的一場舞會,所以從早上開始她就一直緊張到現在。
內森夫人顯然是很了解自己的女兒的,她揮手叫在一旁服侍的女僕讓到一邊去,自己親自過來給女兒挑選合適的髮帶,一邊幫她綁在頭上,一邊對着她說道:“今天的晚宴會有一對重要的客人參加,你父親剛剛已經出去親自去迎接他們了。派克夫人與她的先生都是在嚮導學校工作的,他們的地位要比那些鄉下人高貴多了。而我的外婆與派克夫人的祖母可是同胞姐妹,所以她要叫我姐姐,而你可以稱呼她為姨媽。”
內森夫人說著,又給女兒的頭上別上了一隻蝴蝶型的水晶發卡,然後一邊整理着女兒的髮型,一邊對着她繼續說道:“我的寶貝你要知道,真正的上等人家在挑選婚事的時候,最看重的還是對方家族裏的血統。因為這直接決定着他們的後代當中會不會有哨兵或者是嚮導的誕生。你派克姨媽的出現,就意味着你的血液里有嚮導的血脈,這一點比什麼都重要,其小姐們的美貌與嫁妝,跟你的血脈比較之後全部都會被拋到後面去的。我剛剛已經看過了,今天過來的小夥子當中沒有幾個是值得關注的,所以你要矜持一些,不要給那些窮小子任何的妄想。不過聽你父親說艾登先生的大兒子可能也會來參加宴會,聽說他是一名哨兵,這一點倒是很不錯的,不過他的母親與姐妹們實在是一群討厭鬼,如果他想要追求你的話,就一定先要跟那群傢伙撇清關係才可以。”
就在內森夫人與自己的女兒說些私房話的時候,樓下的客廳里突然傳出了一陣騷動聲。內森夫人聽見聲響立馬站了起來,有些激動的說著:“一定是派克先生與夫人前來了,達芙妮快一些,你今天不但要驚艷到那些鄉巴佬,還要給你的派克姨媽與姨夫留下好印象。”
一邊說內森夫人一邊牽起了女兒的手,扶着她一步一步的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