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5.鈴兒的親人
夫妻兩商量了這幾天在這些使者還沒離開前能打聽到一些消息,沒等邵子鈺和岳父聯繫見這些使者,襲月部落的人已經和皇上請求,替他們尋找一個族人。
襲月部落的兩個使者懇請豐安王朝替他們尋找失散多年的族人,這件事轉個彎還是到了刑部這邊,邵子鈺主動要求接手這件事,和岳父林文錫碰面之後,第二天就安排了和襲月部落的人見面。
就是當天在宮中見過的一男一女兩位使者,坐下之後,邵子鈺開口問他們,“還請你們說一下失散的族人一些情況,以便我們尋找。”
女的使者開了口,“失散的是我的姑姑,十四年前她跟着我父親前去邊境,走散之後這麼多年一直沒找到。”
能夠前來當做使者的,在部落里也不是什麼普通人,邵子鈺看了一眼一旁記錄的阿九,“還請問,你的姑姑叫什麼。”
“她叫茉依。”女使者頓了頓,“我們沒有姓。”
鈴兒的娘說自己叫做席依,越王爺說鈴兒的娘叫瑞娘,這邊又說要茉依,月勾玉上面的一個依字,起碼是能夠證明她的身份。
“恕我直言,你的姑姑,在你們族中,身份應當不低吧?”邊境不是沒有兩族通婚的記錄,普通的族人找了十幾年,就算沒有放棄找人,那也不會興師動眾到直接向他們求助。
兩個使者對看了一眼,邵子鈺笑道,“尋人猶如大海撈針,十四年前就走散的,你們這麼多年都未曾找到,我們更是難上加難了,若是你們的消息提供的還不夠,那更是困難。”
男使者開了口,“茉依是我族聖女。”
邵子鈺只在典籍中看到過邊境不少小國各族有聖女一說,聖女等同於一個族群的核心人物,也有不少部落小國會有巫祝之類這樣的人物存在,邵子鈺微怔了一下,看着他們,“還請你們細說才好,我並不是很了解。”
襲月一族人說多不說,說少也不少,發展的和臨邊小國一樣,但是還保持着以前的傳統,茉依一出生就是被族中一些天跡選為聖女,她本來出生的身份就很尊貴,是族長的孫女,所以襲月全族上下是很樂見這個身份高貴公主成為他們的希望。
茉依五歲開始正式擔任聖女應該做的,每年的祭祀,為族人祈禱求上蒼保佑,一年當中有半年的時間需要在襲月族為聖女而建的宮中聖坐。
對全族人來說,那是一個很神聖的存在,但對年幼的茉依來說,這並不是一件很快樂的事情,別人在玩的時候,她在為成為聖女做準備,別人的童年很快樂,她只能站在聖女宮中看着族中孩子玩耍,她不能和他們接觸。
日復一日的生活都是如此,她終於覺得厭煩了,上幾任聖女起碼是在年滿十三歲的測試中才被選為聖女的,可她一出生就被天跡所選定,她信天跡,可她又討厭留在這裏。
她想要出去。
聰明的茉依知道怎麼和父親談條件,也知道怎麼求哥哥帶她出去走走,十五歲這年,距離五月的族中祭祀還有三個多月的時間,她終於求得了當時是族長的父親的同意,跟着哥哥離開了部落去往豐安王朝。
本來說好的半個月,茉依又強留了半個月,最後,要回去的時候她直接失蹤了。
邵子鈺聽着,那麼這接下來的事情就和越王爺說的吻合了,越王爺遇見了這麼一位來歷不明的特別女子,相愛之後帶她去了越王府,最後茉依身懷六甲的逃離,最終病死在女兒廟中。
邵子鈺也記得,襲月部落,應該是一夫一妻,就是部落的族長,也不能像他們這裏納妾,他們因為崇尚的神靈,要保持對配偶的忠誠,席依又是怎麼能夠接受越王爺,於是他試探問,“聖女,能不能成親?”
“當然不能!”邵子鈺的話似乎是觸及了他們神聖不可侵犯的點,男使者臉有慍色,“聖女是最聖潔的象徵,她不能成親,更不能生孩子,她要保持最純凈的心去和天跡傳達我們的意願。”
邵子鈺忽然覺得這件事有點棘手,“那這聖女的身上,有什麼特別的東西是能夠代表她的身份,方便我們尋找。”
這個女使者拿出了一張羊皮紙,繼而又拿出一個錦盒放在羊皮紙旁邊,打開盒子,那不就是邵子鈺讓人仿的月勾玉,而羊皮紙上畫的,也正是月勾玉。
“這是我們的人在你們延州城的當鋪里買到的玉佩,但不是我們要找的,模樣是一致,玉不一樣,我們的玉,你們這裏沒有。”男使者一字一句的說道,顯然還在為邵子鈺剛才那句冒犯的話生氣。
問到這兒已經能夠確定席依就是茉依,也就是越王爺的側妃瑞娘。
邵子鈺之所以覺得棘手,是他認為,很可能當初越王爺和這茉依相遇的時候,他隱瞞了自己已經成親,而且府中不僅有世子妃,還有妾室的事實。
否則一個族中聖女,她心中聖潔無比的東西,怎麼可能會直接就這樣妥協了。
若真是這樣,還能讓眼前這兩個人知道事情的真相么。
“十四年過去了,很可能你們的聖女已經。”邵子鈺頓了頓沒有往下說,“也有可能她嫁人了,嫁給這裏的人,在這裏定居了下來,若是如此,你們要怎麼辦,你們不要生氣,我沒有侵犯你們的意思,各種的可能性我要先和你們說一聲,畢竟這麼久時間過去了。”
“月勾玉既然在當鋪出現,還是仿的,我們相信聖女沒有死,若是她嫁人了,那得看對方是什麼樣的人。”女使者考慮了一下說道,“你們這裏都不忌諱多娶幾個妻子,在我們那裏是不被允許的。”
“我們只能娶一個妻子,其餘府上有的妾室,那只是納妾,並不是娶妻。”邵子鈺糾正她的話,女使者卻是露出了嫌棄的神情,“一樣,你們對你們的妻子不忠誠。”
“若是這樣,我們要帶走聖女,和她的孩子。”
“如果她不願意走呢。”
“那她只能死。”看似柔弱的女子,刷一下就從身上拿出一把匕首直接放在了邵子鈺面前,說的鏗鏘,“她若願意和別人共享一個男人,那就不配做我們的族人,她已經觸犯了很多規矩,只能死,如果她的丈夫願意,也可以隨她一起死,這樣我們還可以把她帶回部落安葬,否則,她永遠都不能回去。”
“那她的孩子呢。”
“她的孩子由我們帶回去。”
“如果不跟着你們回去,也是死,是么。”邵子鈺接上她的話,女使者怪異的看了他一眼,“為什麼要殺了她的孩子,孩子是無辜的,不願意回去,那就留在這裏。”
只因為茉依是聖女,如果是一個普通族人,那和這邊的人通婚就不會有這樣的結果,就算是後來娶了妾室,族中也只是對於她認同了丈夫的做法而把她驅逐出部落,但茉依不一樣,和男人接觸,生下孩子都是犯了不可饒恕的罪,難怪當時從越王府逃出來之後,她有家不能回。
邵子鈺不會說他們的處決方式殘忍,這是別人的信仰,他問了他們很多問題,離開會館的時候已經是下午,他走到門口的時候,那個女使者追了出來,此時的她臉上可沒有剛剛說那些話時的決絕,而是很真誠的看着邵子鈺,“邵大人,父親找了姑姑很多年,其實早就原諒她了,我們只要知道她還活着,能見她一面我們就心滿意足了,父親和祖父都知道她以前過的不快樂,希望邵大人不會對我剛剛說的話有所顧慮。”邵子鈺點了點頭,又去了一趟越王府,見了還留在那的越王爺。
這個留了將近一個月的男人,一直在試圖接近自己的孩子,試圖和她親近一些。
邵子鈺也是直截了當的問他,“越王爺,當年遇見瑞娘的時候,你是不是隱瞞了自己已經成親的事情。”
良久,越王爺點點頭,“第一次見面我就被她吸引了,她告訴我,她的家中都是只有一個丈夫,一個妻子,沒有第三個人,更不可能像我們這裏這樣有如此多的妾室,所以她的丈夫也必須是這樣的。”
“所以您就欺騙了她。”邵子鈺看着他,說的直接。
“邵大人,本王沒有想要欺騙她。”
“您當然不會永遠欺騙她,因為帶她回了越王府,她就可以知道您還有世子妃,還有妾室。”一族聖女,培養方式中就是單純簡單的,涉世未深,性子裏有些叛逆,對情感滿是憧憬和嚮往,襲月部落里的人很熱情,按着他們對喜歡的人的方法來,比他們的來的更加直接和簡單,因為他們知道,選定了就是選定了,不會改,也沒有後顧之憂不擔心,所以他十分確定,越王爺帶着瑞娘在封地巡查的兩個月裏,兩個人一定是有了夫妻之實。
否則,最終瑞娘不會在知道一切之後還留在越王府中。
越王爺沉默了,邵子鈺也不知道該去指責還是教誨,茉依已經去世了。
其實更多的邵子鈺覺得無奈,帶着鈴兒在女兒廟的那五年,和小舅公相依為命的那五年,這個簡單單純的姑娘,心中該有多少的悔恨,也該有多麼決絕才不告訴自己的孩子任何真相,不讓她回去越王府,不讓告訴她自己的身份。
她一直留着能代表身份的玉佩,最後給了鈴兒告誡她如何都不能賣掉,其中很大的原因,不就是對自己離開的部落的懷念,可她又不敢回去。
邵子鈺並不知道那五年她是懷着怎麼樣的心情,她什麼都沒有留下過,他也不想告訴越王爺瑞娘的真實身份,但在女兒廟那些年的生活,他需要徵求鈴兒的意見,看她是否願意見一見自己娘親的家人。
邵子鈺並沒有停頓,從越王府出來又即刻去了藍國公府,此時天色已經微暗,若是沒有這使者的出現,邵子鈺查破頭都不會想得到瑞娘根本不是豐安王朝的人。
小舅公聽了之後,卻只是長長的嘆息了一聲,“原來是這樣,她去世之前還讓我把她的骨灰埋在離邊境最近的地方,要朝南,她是想要回家啊。”
“如今那骨灰可還在那兒。”
“自然是在的,我把她埋在那個山頭的大樹下,立了墓碑,每年都會去祭拜。”小舅公把一旁哭成淚人的鈴兒攬入懷裏,輕輕的拍着她的背,“想哭就哭出聲來,沒事,爺爺陪着你。”
“娘一直在說她想家,我都不知道她的家在哪裏,我都不能帶她回家,爺爺,我們把娘帶回去,把她帶回家去好不好。”
“好,我們把你娘帶回去,送她回家。”小舅公抱着她輕聲安慰,“小鈴兒也是有親人的。”
“爺爺就是我的親人。”生怕小舅公又要讓她離開,鈴兒忙強調着。
“好好好,只要你不想走,就一直留在這裏。”小舅公安慰着她,等着她情緒平穩了,邵子鈺才徵求她的意見,“你想要見你娘的親人么。”
鈴兒點點頭,“娘希望回家,娘還想着他們,我想見見他們。”...
邵子鈺安排了使者和鈴兒見面,從頭到尾小舅公都陪着她,七天之後使者要回部落去,小舅公陪着鈴兒一塊去,他們要先去延州把茉依的骨灰挖出來。
邵子鈺讓阿九陪同前去,藍家又派了不少人,小舅公年紀大了,他們得走水路去延州,這樣的動靜,時刻關注鈴兒的越王爺自然也知道了。
可已經失去的,十幾年前就已經失去了,他失去了瑞娘的開始,就註定帶不回女兒,鈴兒一直不肯認他,她和瑞娘一樣的固執,十幾年前他就不應該和她相遇,不應該有那樣一段一輩子都不能忘記的回憶,不應該帶着她回越王府,不應該看不到她過的並不快樂。
是他的欺騙折斷了她的翅膀,又將她束縛在了越王府中一年,他已經自私了一回了,怎麼還能再自私一次,所以他也做不出去求皇上,施壓要回自己的女兒,他拿不出王爺的身份,因為他沒有這個資格。
所以在小舅公他們啟程去延州城的時候,沒過幾天,越王爺也離開了洛都城,邵子鈺沒去送行,派出去的人回報過,越王爺的馬車快馬加鞭回去延州,會比水路早幾天到延州,也許,他只是想去最後道個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