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雲殤 第三十七章
一個月後。
龍騰集團日本總部的總裁室內不斷爆發出軒寂涵暴怒的咆哮聲。
桌上的東西全部被他掃落在地，光可鑒人的地板上一片狼藉，本來正要和總裁討論一個企劃案的集團高層幹部們見總裁接了個電話后狂怒不已，頓時噤若寒蟬，誰也不敢說一個字。
龍介見他這副樣子，早已明了一定又是關於季雲妮的事了，除了那個女孩，還有誰能讓一向冷靜自製的少爺失控成這個樣子呢？不知道她又發生了什麼事……他衝著那群不知如何是好的高級幹部們擺擺手，示意他們先出去。那些人如得了特赦似的一個個魚貫退出，一刻也不想留下來面對總裁的怒氣。
“少爺。”龍介見最後一個出門的人已經將門帶上，就輕輕叫了一聲喘着粗氣，眼中瀰漫暴戾之氣的軒寂涵。
“她又消失了……”軒寂涵如泄了氣的充氣玩偶般頹然倒在身後的靠椅上，雙手覆在臉上，聲音里有一絲顫抖。他想不通身在重重監控下的她是怎麼憑空消失了，但是她就是做到了，再次逃離了他，沒有了蹤影……
“怎麼可能？”龍介不相信的瞪大了眼，季家外圍留守的人難道都是死人嗎？那麼一個嬌弱的女孩怎麼可能逃過他們的監視憑空消失？“我立刻去查，一定會將她找到的！”
“當然要查，找到她立刻給我抓回來……”抓回來又能怎麼樣？再次將她禁錮，讓她再自殺一次？“你先去查查看吧！找到了也不要驚動她。”
“是……少爺。”龍介立刻動用龍騰龐大的信息網展開搜尋。
軒寂涵點燃了一支煙，煙霧繚繞中他的面孔有些模糊，眼神少了些犀利多了些迷茫，他到底該拿她怎麼辦？強留她在身邊，她選擇死亡，給她自由，她選擇逃離……他到底該怎麼辦……怎麼辦……
×××××
“這是她嗎？”軒寂涵指着寬大背投電視上的褐發藍眸的少女問着立在一旁的龍介。
“我看不像。”龍介搖頭。
“不像嗎？”軒寂涵輕喃一句，眼神中流露一絲玩味，“龍介，我們立刻去意大利。”
威登·衛斯理的私生女被親生父親找到並高調帶回家族中，這成了意大利大小媒體如今最關注的事，紛紛爭相報道此事，用“遺落的明珠”來稱呼這個有着衛斯理家傳統褐發藍眸典型特徵的美麗少女，街頭巷尾的人們也對這個現代版灰姑娘變公主的故事表示了高度的興趣。
現在意大利上流社會的酒會、慈善晚會、拍賣會等等等等，只要是威登·衛斯理參加的，就一定會帶上這顆失而復得的“遺落的明珠”，充分表示了對這個女兒的寵愛和重視。
衛斯理家如舊式古堡般的豪宅中，衣着整齊的威登望着從旋轉階梯上緩緩走下來的少女，少女有着一頭跟他發色一樣的褐發，一雙美麗的藍眸閃亮動人，蜷曲成大波浪的褐發垂在肩上，皮膚白皙的如無暇的細瓷，一襲粉色的裙裝襯托的她更加美麗可人。
“雲妮，今天你還要去嗎？你的身體……”威登不贊同的說道。
“我沒事，爹地，我們走吧！還有，請叫我塞琳娜！”季雲妮甜甜一笑，晚上威登的手臂，口中所說的竟是流利的意大利語。
“那好吧！塞琳娜。不過你不可以待的太久，最好露個面就讓漢斯送你回來，你又不喜歡那種無聊的酒會……”
“知道了，爹地～快走啦……”季雲妮挽着威登就走，她可不想聽他沒完沒了的嘮叨。
康柏夫人慈善酒會。
這種所謂的奢華酒會不過是為了滿足上流人士社交的需要，之所以冠上慈善二字賣幾件莫明其妙的東西，只不過是為了博個好名聲而已，不過康柏夫人一向邀請的都是絕對的有錢人，因為由她發動的慈善酒會所賣的物品無論是什麼底價都是一百萬美元。
威登·衛斯理偕着“遺落的明珠”進入燈火輝煌的會場時，霎時吸引了全場的目光，季雲妮始終保持着得體的微笑，略過那些富家公子別有用心的矚目，眼光緩緩在寬廣的大廳掃了一圈，今晚……他來了嗎？明明感到那股熟悉的壓迫氣息，為什麼卻看不見他在哪？敵暗我明讓她有些微微的驚慌，不過她掩飾的很好，這些天來所做的訓練讓她有了充分的準備，就等着這一天的到來，這場仗她只能贏不能輸，她輸不起……
“哦～威登，你可來了，今晚有好東西要賣呢！”微胖的康柏夫人搖曳生姿的走過來說道。
“康柏夫人，您好。”季雲妮微笑着和她打招呼。
“哦～塞琳娜你可真美，今晚那件東西簡直就是為你而準備的。”她輕笑着對威登說道：“威登，我敢打賭，你一定會買下那件東西的。”
“哦？是什麼？康柏，為什麼你那麼肯定我會買下它？”威登奇怪的望着笑意盈盈的康柏夫人。
“秘密！到時候你就知道了～”康柏夫人笑着說完又忙着招呼其他客人去了。
“真是的！康柏越來越會弔人胃口了。”威登被康柏說的心痒痒的，“塞琳娜，累了吧，我陪你去……”
“爹地，你不用陪我，我自己去喝點飲料，一會就讓漢斯送我回去行了吧！”她這個乾爹實在對她太好了，好的都有點過頭了，有時候讓她都有點受不了。今晚對她來說是至關重要的一役，她必須獨自面對小心應對，絕不能露出馬腳。
“那好吧！我就在那邊。”威登看看酒會上的大多都是熟人就放下心來，找老朋友聊天去了。
季雲妮走到飲料區，取了一杯蘋果汁啜飲着，微抖的手泄露了她心中的緊張，她放下杯子，輕輕呼出一口氣，在心裏給自己打氣，鎮靜！沒什麼好緊張的，已經做了那麼多的準備，你可以應付的，季雲妮！你可以的！寶寶，你說是嗎？她的手彷彿不經意間撫過尚且平坦的小腹……
身後陡然籠罩的危險氣息，她知道他就站在自己的身後，她不為所動的繼續喝着杯中的果汁，藉著舉杯的動作調勻呼吸，等待戰幕的拉開。
“你好，衛斯理家‘遺落的明珠’。”軒寂涵望着眼前褐發少女的背影。當他看見錄影里的她時，他的直覺告訴他，這個少女就是雲妮，雖然她的外表已經變的面目全非，身份經過他的調查也毫無可疑之處，但是他還是選擇相信自己的直覺，親自跑到意大利來希望面對面的揭穿她，此刻近距離的望着這個明顯比雲妮胖了一圈的背影，他有些懷疑自己是不是弄錯了……
“你說什麼？”季雲妮微笑着轉身對上身後的男人，說出口的當然是流利的意大利語。她不怕和他面對面，現在的她套着假髮，戴着藍色的隱形眼鏡，最主要的是她因為懷孕而長胖了十幾斤，臉圓了一圈，她不信這樣他還能一眼認出她來。
“雲妮，跟我回去好嗎？不要再裝了，我已經查的很清楚了。”軒寂涵繼續用中文說著試探性的話，望着這張除了發色和眸色都和雲妮極其相像的小臉，不放過她一絲一毫的神情變化。
“什麼？你說什麼？對不起，我聽不懂。”季雲妮茫然的眨眼搖搖頭說道。呵～預料中的招數，她怎麼會傻的掉進他試探的陷阱，國家話劇院的著名演員對她進行整整半個月的培訓讓她此刻演起來得心應手，雖然在他銳利的逼視下她心跳不由自主的加快，但是她還是掩飾的很好，自信他絕不可能在自己臉上找到絲毫破綻。
她看他的眼神完全像是看着一個陌生人，她真的不是雲妮嗎？看不出什麼的軒寂涵，眼中閃過一絲失望的黯然，“對不起，打擾了。”說完他轉身離去。
原來……他也會說意大利語！直到他走遠，季雲妮才長長的出了口氣，這短兵相接的一仗，她贏了。
燈光漸漸暗淡下來，聚光燈打到了拍賣台上，與會人士紛紛上前圍攏，等着看今晚會賣些什麼。
“塞琳娜，你怎麼還沒回去？”威登發現季雲妮混跡在人群中，周圍幾個年輕人明顯心懷不軌，連忙走過去狠狠瞪了那幾個小子一眼。
“爹地，我很好奇康柏夫人所說的為我準備的是什麼，再讓我待一會吧！”第一次戰勝軒寂涵帶來的喜悅感覺讓她有些飄飄然。
“那就允許你再待一會吧！不過你一定要待在我身邊。”他發現這裏的色狼還真不少。
“好好好，我保證一步也不離開你，行了吧？”季雲妮挽着威登的手臂等待拍賣的開始。
康柏夫人首先上台說了感謝詞，感謝捐出拍賣物品的人士，然後宣佈今晚拍賣所得將全部捐獻給非洲愛滋病防治，底下人群發出一陣稀稀落落的掌聲之後，拍賣會正式開始了。
數十件稀疏平常的拍賣品之後壓軸登場的是一串光彩奪目的粉紅色珍珠項鏈，項鏈由二十來顆大小相等的淡粉色珍珠串成，在射燈的照射下散發著夢幻般的光輝，美輪美奐，全場的目光霎時全部聚集到那串光華流轉的珍珠項鏈上，當主持人說出此件拍賣品名為‘遺落的明珠’時，季雲妮眨眨眼，原來這就是康柏夫人所說的為她而準備的東西啊！
在場男士的目光紛紛望向季雲妮，因為她也被譽為“遺落的明珠”，更有那些為她美貌而迷醉的男人暗下決心要買下它轉送佳人，打着俘獲美人芳心的主意。
“塞琳娜，我要為你拍下這串遺落的明珠。”威登勢在必得的說道，眼光不客氣的掃過那些心有所圖的男人們。那串無暇完美的珍珠簡直就是雲妮的化身，他怎麼能讓這些花花公子來染指？
“不是為我，是為了救助非洲那些患病人士。”季雲妮撇撇嘴說道。反正這個爹地有的是錢，買下它做做善事也是值得的。
讓她沒想到的是沒一會100萬美元的底價已經被抬高到了1500萬美元！可怕的是叫價還未停止。這些人都瘋了嗎？這串項鏈再完美再珍貴也不值這麼多錢啊！
季雲妮拽了拽威登的袖子，阻止他的又一次舉牌，“算了吧！別買了……”1000多萬美元的項鏈就算買下來她也不敢戴呀！
“不行！我一定要買下它！”威登不理雲妮的勸阻，繼續競拍，他的孩子氣的好勝心表露無疑。
天哪！已經2100萬了，還在往上加，這些人全都瘋了嗎？季雲妮看見康柏夫人笑的合不攏嘴，極度懷疑這都是她早已預料的結果。
“3000萬！那位先生出價3000萬！”主持人略帶吃驚的聲音響徹大廳。
人群沉寂了下來，季雲妮一把拉下威登還想舉牌的手不讓他再加價，這人會拿3000萬美元出來買串項鏈，不是錢多的沒處花，就一定是個不折不扣的瘋子，她才不信這人真的有悲天憫人的慈善之心……
“3000萬一次！”
“3000萬兩次！”
“3000萬三次，成交！”主持人一錘定音。
當那位出價3000萬的冤大頭走上拍賣台的時候，季雲妮驚呆了，他竟然是－－軒寂涵！
“是他！”威登轉臉望向季雲妮，眼中滿是擔憂。雲妮已將她和軒寂涵之間的糾葛原原本本的告訴了他，他心疼這個女孩小小年紀就要獨自面對那麼多事，“塞琳娜，你……”
“剛才我已經贏了他一局。”季雲妮給他一個燦爛的笑容，讓他放心。她做到了，他那樣犀利的目光也沒有看穿她的偽裝，她真的做到了！
“那就好，那就好。”威登放下心來。她頻頻出席各種宴會的目的終於達到了，以後可以不必這麼辛苦了。
他想幹什麼？季雲妮強做鎮定望着緩緩走向她的軒寂涵，臉上是上流淑女們那種禮貌性的微笑。
“送給你。”薄唇中蹦出的意大利語讓季雲妮感覺自己像被點了穴似的動彈不得。
送給她？他花了3000萬買下的東西為什麼要送給她？難道她還是露出了馬腳被他看出來了嗎？想到這裏她不自禁的後退了一小步站到威登的身後。
“對不起，我不能收下這麼貴重的禮物。”她竭力保持聲音的平穩，不露一絲異樣。
“這位先生，你認識我們家塞琳娜？”他發現了嗎？否則他怎麼會這麼做，哼！他不會讓他繼續傷害雲妮的，意大利可不是他們龍騰的勢力範圍，要是他敢輕舉妄動就讓他吃足苦頭！威登擋在雲妮身前和軒寂涵面對面，意外的他竟然在他眼中看見悲傷與失望交錯。
“不……我以為我認識，不過看來是我認錯人了……”軒寂涵慘淡的一笑，一把抓住季雲妮的小臂，讓她差點尖叫出聲，他卻只是將裝着項鏈的盒子放到她手上，就放開了手。
威登皺眉，“那你為什麼……”
“我很羨慕衛斯理先生找回了‘遺落的明珠’，我也弄丟了一顆明珠，希望我也能早日找到她，好好珍惜她……”說完就轉身離去。
他什麼意思……明珠？那是指她嗎？季雲妮望望手上價值3000萬的珠鏈，倏然抬眼發現他已快走至門口，他的背影是那麼的高大，卻又是那麼的孤寂……
有那麼一瞬，她幾乎要剋制不住的想追上那個背影隨他而去的心情，但是她忍住了，那段不堪回首的灰色日子裏的一幕幕紛紛在腦海中浮現，這會不會又是他的試探？她不敢冒險，也不願冒險，她無法放棄這已經唾手可得對她來說更是靡足珍貴的自由。
她終究還是沒有追上去，默默的看着他消失在門口，默默梳理着心中連自己也弄不明白的酸澀情緒。
回到日本的軒寂涵停止了搜查，他心裏始終存着一絲期盼，期盼着雲妮會遵照和他一年之約，一年之後將會如期出現在他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