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不是你的錯。”夏子初握住她的肩膀。
“是,都是我的錯。”韋樹樹看着他瘦削的臉頰,她用力咬住唇,生怕自己又哭出聲。
如果她可以用女人的方式愛夏子初,他也不至於一個人躲起來承受病情。
“我請沙桀幫你插隊吧。”安西雅拍拍他的肩膀,輕聲說道:“我知道你有你的門路,認識一些醫生,但是你現在應該好好休息,而不是向人解釋你的病情。你接下來幾天有什麼計劃?”
“我今天晚上要搭高鐵回家看我媽媽。”夏子初說道。
“我們陪你一起回去。”韋樹樹馬上說道。
“明天是周六,你們不用上班,但你們不可能時時刻刻都陪着我。”夏子初搖頭,不願他的病情麻煩了兩人。
“為什麼不可能?”韋樹樹立刻抓住他的手臂,小臉湊到他的面前。“如果你需要的話,我可以辭掉工作,專心照顧你。”
夏子初的鼻尖一酸,心情的激昂讓他說不出話來。她待他如此,他還有什麼遺憾。
“你不能沒有收入。”他啞聲說道。
“我可以住到這裏省房租、然後停掉所有的保險,跟育幼院說我先不要匯款回去。”韋樹樹說道。
“我照樣上班,她的支出,我可以負擔。”安西雅說道。
“你們……不用對我這麼好。”夏子初的淚水終於滑出眼眶,但他沒費事擦去。
“家人何必客氣這些,我們只是將心比心而已。”安西雅說道。
韋樹樹一看到他哭,她哭得更慘,什麼話也說不出來。
“我可以付你看護的錢。”夏子初對韋樹樹說道。
“我們之間不談錢!”韋樹樹說道。
“除非你願意收,否則我也不要你辭掉工作為我犧牲。”夏子初堅持。
“照顧你才不是犧牲。”韋樹樹大聲說道。
“那我想在經濟上照顧你,也不是犧牲。況且,我就算不付你看護的錢,也是要付給別人的,肥水不落外人田,對吧。”夏子初拍拍她肩膀說道。
韋樹樹一笑,腦子卻閃過喬振宇為她付信用卡帳單一事——同樣是付出,為什麼他們兩人給她的感覺卻是如此迥然不同。
安西雅聽着夏子初的話,心裏卻是愈來愈不安——聽子初的話,他是已有了請看護的打算。血癌究竟會有多嚴重?
“我們能幫上什麼忙?”安西雅問道。
“你們可以去捐血,登記骨髓捐贈。如果能熬得過前期化療,得到骨髓移植治療的血癌病患,存活率比較高。”他說。
“我馬上就去捐,然後再去號召所有我認識的人。”韋樹樹邊擦眼淚邊說,馬上就抓起電話要找人。
“我們兩個明天就去登記骨髓捐贈。”安西雅按住她的手,擰着眉說道:“你先別著急,等我把相關資料找齊,你才能去說服別人來幫忙。我記得慈濟有全球最大的華人骨髓庫……”
安西雅邊說邊走到電腦前,開始進行資訊搜集。
韋樹樹點頭,眼淚卻還是一樣地啪啪啪往下流。
“好了,別哭了。”夏子初抽過面紙,替她擦去臉上淚水。“我有你陪着,生這場病也不盡然都是壞事。”
“閉嘴。”韋樹樹抓着他的手,大聲說道:“你一定一定一定會沒事的。最近幾年不是一直很流行念力嗎?我們可以一起正向思考,清除你身上的負能量細胞!”
“好,我們一起努力。”夏子初凝望着把臉埋在他肩膀啜泣的韋樹樹,露出一抹淺淺的笑容。
正回頭看他的安西雅,驀地別過頭,不忍再看——
子初是真的很喜歡樹樹啊!
她不懂命運為何會如此殘忍?為什麼要在樹樹有了新戀情之後,還要給子初這樣一個致命的打擊。
安西雅的心沉到了谷底,但她不敢表現出來。因為總是要有一個人不那麼淚眼婆娑,才能看得清未來。
這一晚,他們三人在客廳打地鋪,並肩而眠。
隔日,安西雅和韋樹樹陪着夏子初回到他的老家,陪着夏子初的媽媽再次抱頭痛哭一場。
安西雅則找來了所有關於血癌的資料,韋樹樹只看了一部分,就沒法子再看下去。
因為急性血癌患者,就算成功經過第一階段的緩解化療,也只有百分之二十的患者可存活三年。
更讓她難受的是,就算子初熬過第一、二階段的化療,也找到捐贈者。在接受捐贈的過程前,子初也必須接受過殲滅療法先將骨髓清洗乾淨,避免與新注入的骨髓互相排斥。在這段過程間及接受捐贈之後,因為身體毫無抵抗力可言,隨時都有可能因感染而死去。
況且,化療的副作用極強,疼痛嘔吐虛弱劇寒都有可能同時發生。她連想都不敢想一向怕痛的子初要怎麼熬過那種折磨。
生平第一回,韋樹樹沒法子面對現實。
她希望自己可以替夏子初分攤一些痛苦,她希望——
這一切只是一場惡夢。
那個周末,安西雅因為和韋樹樹陪着夏子初回老家,沒再和沙桀見面。
而沙桀雖是猜到子初的狀況不對勁,但一來不想在電話里和她談這事;二來,他原本就已經和喬振宇約了周一要談公事,想說到時再當面詢問子初的事情。
只是,沙桀才走進“LUXURY”總經理辦公室,一和安西雅對上視線,他馬上發覺了她的不對勁。
她凜着眉,雙唇緊抿,雙肩綳得像木板一樣。
“總經理,沙先生已經到了。”安西雅按下內線電話說道。
“嗯。”喬振宇應了一聲,便切斷了電話。
“沙先生,這邊請。”安西雅領着沙桀走到會客室,替他準備了熱拿鐵——
他討厭任何苦的飲料,所以從不喝黑咖啡。
“怎麼了?你爸又打電話來了?”沙桀握住她的手腕問道。
“不是,他現在應該還在想要怎麼對付我,才能拿到錢。”她木然地說道。“現在能用錢解決的事都是小事。”
“子初的情況怎麼樣?”他又問道。
“我們回去再談,我不想在公司失態。”她緊握着他的手,用力地深呼吸,才有法子不讓自己顫抖。
沙桀一聽,心情頓時一沉。
“他還有你們。”他張開雙臂抱住了她。
“但我們不是老天爺。”安西雅紅了眼眶,卻又很快地恢復正常,推他在一臂之外,狀似冷靜地說道:“晚點再談吧,我會需要你幫我一些忙。”
喬振宇在同時走進會客室,朝沙桀伸出手。
“沙先生。”喬振宇說。
沙桀堅定地一握,笑着說道:“很高興有機會可以談合作。”
安西雅默然地退下。
“沙先生,‘ANTHEA"SHOUSE’堪稱是這兩年來最成功的餐飲業,不知道你對於擴展新店及餐廳的未來有什麼看法。”喬振宇一坐下,便直接切入正題。
“我們餐廳預計在今年成立中央廚房,到時可以用最低成本推出更精緻的料理。然後,我們也會在同時擴展新品牌,才能更符合中央廚房成立的效率。”
“那麼你對新品牌有什麼想法?”
“新品牌走優雅精緻的歐式自助餐路線,價錢卻是五星級飯店的八折。空間上,將採取讓客人看到廚師備菜的透明空間。”沙桀遞出企劃案,簡單地說道。“‘LUXURY’的客源和我們設定的一樣,所以跑這趟是想知道有沒有和二館合作的機會。”
“二館走自營設計師品牌路線,定位在三十到四十歲的客戶身上,讓他們一走進這裏就有身為時尚雅痞的感受。目前預計要進駐的餐廳,都是知名品牌,沒有風險。但賣的餐飲類型沒有新鮮感,所以我才會想跟你談談。”喬振宇說道。
“我可以一炮打響你們二館的餐飲知名度,也想藉由你們替‘ANTHEA"SHOUSE’開啟另一種合作模式……”
沙桀與喬振宇簡單地談了一些合作大綱,算是初步達成共識,準備找時間再讓沙桀過來和企劃部門討論更多合作可能。
“希望以後也有機會和‘喬氏地產’合作。”沙桀笑着說道。
“我目前沒打算插手‘喬氏地產’。”喬振宇淡淡說道。
“你為何會跑來坐鎮百貨?土地開發不是喬家最主要的事業嗎?”
“百貨這塊是我從零到有打拚出來的成果,是證明我實力最好的方式。”
“你既然如此大器,應該也不會拘泥於另一半一定要是門當戶對。”沙桀輕描淡寫地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