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雙姝(05)
幾年後,二零零九年的科爾多瓦狂歡夜在李若芸的回憶里,是一個開始,一個關於背叛的開始。
具體是因為什麼,是出於什麼樣的心思她不想知道,她唯一知道的是,由於欒歡的隱瞞,她和容允楨一直在彼此錯過着。
這個科爾多瓦的狂歡夜,一些的事情在悄悄的發生着。
夜幕降臨,西班牙女郎們穿着他們的特色服裝為遠道而來的客人跳舞,她們的裙子在火堆旁邊就像是盛開的太陽花,把李若芸看得心裏痒痒的,於是,她向主辦方要來兩套西班牙裙子,她把一件穿在自己的身上一件分給欒歡。
換好了衣服她們站在那裏,就像是雙生花。
等到欒歡穿着色彩鮮艷的魚尾裙出來的時候,李若斯的目光就沒有再從欒歡的身上離開過。
自家傻哥哥的模樣看得李若芸的心裏嘆氣,正牌女友還緊緊的挨着他坐着呢,還好,有兄妹這層關係的掩飾,不然,腦子即使再遲鈍的人也看出來。
拉着欒歡的手跟着那些女孩轉圈,一邊轉着圈一邊在她的耳邊問:“欒歡,你真的不考慮我哥哥?我的哥哥像我,漂亮英俊瀟洒,我保證在這個場子裏我的哥哥樣貌絕對可以擠近前三甲。”
李若芸環顧四周,她的哥哥真的很不錯,高大英俊混在一大群翹臀帥哥堆里存在感十足,在這裏應該不會有哪個男人比李若斯帥吧?
漸漸的,李若芸絕對有點不對勁,好像,今晚把面巾蒙得只剩下一雙眼睛的阿拉伯男人很多,這些蒙面的阿拉伯男人讓她覺得心裏毛毛的,他們總是讓她想到荷槍實彈的中東戰場,,還有老是出現的路透社矇著臉和西方政府較勁的武裝分子。
李若芸一邊圍着篝火堆轉圈一邊對着他們扮鬼臉。
扮了一半的鬼臉她又想起來自己誇下的海口,她現在已經是一名二十四歲的淑女了,於是。
沒有於是,因為李若芸看到了一位身材超棒的阿拉伯男人,那個男人戴着阿拉伯帽子,從阿拉伯帽子垂落下來的是褐色的圍巾,褐色的圍巾把他的臉蒙得只剩下一雙眼睛。
那是一雙特別漂亮的眼睛,紅紅的篝火印在他的眼眸里,那雙眼睛往着她們這個方向,好像在看她又好像不是。
那雙眼睛在她的想像當中,在她腦子裏的畫像之中,像森林,像烈焰,充滿的某種的魔力,不由自主的,李若芸停下轉動的腳步。
或許,她應該走向那個男人,她應該揭開男人臉上的面紗,問他,願不願意當自己的模特。
只需要六.七步的距離,她便可以做到。
她驟然停下的腳步使得跳舞的隊伍陣形混亂,欒歡在拉着她的手在她耳邊大喊,李若芸,現在不是你發獃的時候。
然後,她又被拉着手重新轉動起來,轉了一圈回來那個男人已經不見了,男人剛剛站着的位置被一位大胖子男人所取代,李若芸在心裏狠狠的咒罵著那位大胖子,大胖子的身邊站着李若斯,李若斯的目光依然痴痴的落在欒歡身上,宛如着魔一般的。
“欒歡,你考慮一下我剛剛和你說的話,欒歡,我哥哥一整晚一直都在看你,你們再這樣下去會出事的。”
欒歡知道,她知道李若斯一直在看她。
轉得讓人頭暈腦脹的西班牙舞終於結束,接下來是樂隊演奏,欒歡走到李若斯面前,說,哥,我有點不舒服,你送我回去休息。
他拉着她的手往着主辦方為他們準備的阿拉伯帳篷走去,一路上李若斯不停在問着欒歡,哪裏不舒服了,要不要讓醫生過來,差不多到了帳篷門口,他拿出手機,欒歡按照李若斯的手,拿走他手中的手機。
大家都去參加派對,帳篷里靜悄悄的。
欒歡緊緊的握着手機,輕聲問着:“李若斯,你真的很喜歡我嗎?或許,我們可以試一試。”
“欒歡。”喚着她名字的聲音是顫抖的。
這一刻,欒歡不想否認,面前被她稱之為哥哥的人曾經在某一些的時刻里讓她悸動過,她依戀着他。
他伸出手,想觸摸她的臉頰,欒歡向後退一步,李若斯的手停在半空中。
欒歡低頭,從李若斯的手機里找出兩個人的電話號碼。
“在我們開始之前,我想你必須先做一件事情。”欒歡沒有看去看李若斯的臉,她逕自撥通了兩個聯繫人其中的一位。
電話接通了,欒歡把手機交到李若斯的手上,說:“這就是我要你做的事情,你告訴你的媽媽,你想和我在一起,等告訴完媽媽之後,你再和奶奶說,等你打完了這兩通電話,我就是你的,到死的時候都會是你的,不管你去哪裏我都會跟着你。”
握住電話的人動作緩慢,很久很久之後他才把電話拿到他的耳邊,他的目光盯着她看,她回望着他。
帳篷里的燈光讓他們各自的身影一半隱在黑暗裏一邊隱在光線里,如鬼魅。
“媽媽。”他叫着,聲音緩慢。
欒歡的手心在冒汗,可就是遲遲沒有等來李若斯的開口,他的嘴唇一直在蠕動着,可就是什麼話也沒有說。
最後,他只是說了一句“好的,我會小心的,那麼,媽媽,晚安!”
握着手機的手垂落,李若斯暴露在光線里的半邊臉一片破敗。
手機掉落在地上,他擦着她的肩膀離開。
欒歡出神的望着李若斯離去的方向,看着他的背影一點點的遠去,變小,消失,夜風輕輕的鼓動着她的裙擺,她的影子搖搖欲墜。
彎腰,拉起自己的裙擺,欒歡進入到敞篷躺在床上,眼睜睜的盯着頂棚上炫目的阿拉伯圖案。
一切比想像中的還要失落,半個鐘頭過去,一個鐘頭過去,一個半鐘頭過去,兩個鐘頭過去,那種失落在空無一人的帳篷里一直在延續着,無可遁形。
欒歡從床上起來,離開帳篷,她想找一點酒喝,或許口感香醇的葡萄酒會幫助她驅趕那些失落。
一輛輛的車子分散停在曠野里,欒歡找到他們開的車子,她記得車裏有酒,她停在車門外,想打開車門,還沒有等她打開車門,車門就從裏面自行打開。
在微光裏頭,欒歡看到白花花的大腿,那是女人的大腿,一抹身影擋住了欒歡的視線,那是男人的身影。
男人的身影從車上下來,他拉着她的手。
木然的欒歡任憑着李若斯拉着她的手。
他們停在一輛車子的身邊。
她看到他的襯衫扣子扣錯了。
手指往着扣子扣錯的地方動了動,欒歡蠕動嘴巴:“李若斯,你衣服扣子扣錯了。”
“嗯,”他淡淡的應答着,沒有去理會他扣錯的扣子:“欒歡,我和許秋做了。”
“嗯。”這次,輪到欒歡淡淡的應答者。
李若斯嗤嗤的笑着:“你知道我和像許秋那樣的女孩上床意味着什麼嘛?”
臉別開,欒歡望着不遠處的派對現場,已經是深夜時分,男男女女們在火光中肆無忌憚的身體交纏着。
“親愛的妹妹,是不是?”李若斯的聲音帶着嘲諷:“你早就猜到我是不會打那兩通電話?嗯?”
欒歡依然沉默着。
嘲諷的笑容在李若斯的臉上擴大,在等不到她的回答之後他笑出聲來,笑聲越來越大,他的聲音凄然:“好像,我沒有資格指責你,對吧?先退縮的人是我。”
點着頭,他說著,是的,是我!
他彎下腰細細的盯着她的臉,他捏住她的下巴,強行讓她的眼睛落在他的臉上,一字一句:“欒歡,我想,你現在一定在心裏嘲笑着我,我猜,你一定是無比樂意看見事情變成現在這樣。”
“沒有!不是!”欒歡動了動嘴角:“李若斯,在那五分鐘裏,我給過你機會,也給我自己機會。”
鬆開她的下巴,他的手從她輕觸她的臉頰,頹然的,垂落,他說:“我情願你沒有給我那個機會。”
那麼,李若斯就不會知道,自己的怯弱。
這個夜晚,欒歡第二次目送着李若斯的背影。
走了幾步,他停下,沒有回頭,說。
“欒歡,我討厭你,因為你活得比誰都清醒。”
“欒歡,我詛咒你,我詛咒你有一天深深的愛着一個男人,而你的愛永遠得不到回應。”
說完那些話之後,李若斯抬腳,加快腳步向著那輛車子走去,許秋在車裏等着他,回美國之後他會應該會宣佈他們訂婚的消息。
李若斯知道,欒歡沒有離開,她一直在目送着他的背影。
那可是一個狠絕的丫頭。
如若人生只是初相見。
人生如若只是初見,那麼,李若斯不會對欒歡好奇,不會有好奇就不會有憐憫,不會有憐憫就不會悸動。
便也,不會愛上。
只是,這刻,李若斯所想不到的是欒歡會比他先行步入結婚禮堂,讓他更想不到的是他這刻說過的話會在日後一一得到印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