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雙姝(02)
烏克蘭俄羅斯的邊境是一些劇作家們心目中男女危險關係誕生的夢幻場所,事實上是那樣的嗎?
不是!
這裏有的是大片的荒野,這裏偶爾會發生一些槍聲,有一些的人在這裏莫名其妙的死去,女人們因為恐懼都不願意到這裏來,所以,壓根不會有什麼男女間存在着的危險關係。
不知道,男人醒來時會不會朝着自己的腦袋開上一槍呢?
手指落在輕輕的摸了男人耳朵邊的小玩意,微微一扯,欒歡就看到底下男人真正的膚色。
這下,欒歡知道了剛剛為什麼她在看男人的身體時有種怪怪的感覺,男人的皮膚顏色比他臉的膚色還要深那麼一點點。
高加索人是歐亞人種,一般他們的皮膚會比亞洲人還要淡上一些,欒歡幾乎可以肯定眼前的男人是一名亞洲人。
這讓欒歡更為好奇了。
命運,總是有出乎意料的安排,救了容允楨的人是李若芸,真正觸到容允楨的人卻是欒歡。
暗夜,雪地,連野獸也不願意來到的荒野,死去一般的靜寂着,車廂里,欒歡聽到自己的心跳聲,聲音頻率奇怪。
那張類似於人皮的東西被欒歡牢牢的抓在手裏。
一點點的扯開,一切緩慢得宛如慢鏡頭。
當清楚的看清楚男人的臉時,欒歡想,可惜了,李若芸不在,不然,她會為這張臉着迷的。
一位插畫家熱愛世界上所有美麗的事物。
男人的臉已然超出了美麗的範圍,與美麗無關,與精緻無關,但一旦你的目光落在男人的臉上時,你得需要很多的力氣才能轉移你的目光,你會安靜了凝視着男人的臉。
在很久很久以後,你的心裏已然不知不覺的烙印着男人的模樣。
然後,在某一個有艷陽天的日子裏,艷陽下,你用帶着淡淡惆悵的語氣和你的朋友說,我曾經遇見一位英俊的男人,那男人是我見過最為好看的男人。
所謂,一見楊過誤終身,大約如此。
這是欒歡第一次見到容允楨。
再一次的欒歡把手貼在男人的額頭上,剛剛她試到的是一層橡膠,男人的額頭還是很燙手的。
欒歡拿着水,對着男人“喂”了一聲。
男人依然沒有反應。
欒歡拿着水,沒有“喂”第二聲,某種陌生的感覺在流竄着,她就是知道不需要她再“喂”第二聲,男人會醒來,男人會睜開他的眼睛。
男人在蠕動着嘴唇,欒歡低下頭,把耳朵趴在男人的嘴邊,集中注意力去傾聽。
聽清楚男人口中說的是什麼之後,欒歡想離開,倏然,意識到什麼,欒歡抬起眼睛,兩張臉離得很近很近。
就那樣猝不及防的,欒歡觸到漆漆如子夜的眼眸。
幾秒的獃滯之後,欒歡離開,居高臨下的看着男人,男人也在看着她。
再幾秒之後,欒歡扶着男人起身,她讓他靠在車椅上,把水和葯遞給他,男人的身體還沒有恢復過來,吃藥喝水對於他來說是艱難的任務,最後,還是欒歡讓他靠在自己的懷裏,順着自己的手一小口一小口的喝掉了整杯的水。
等男人喝完葯,欒歡又讓男人吃了點麵包和牛奶,等他喝完牛奶之後,欒歡把衣服丟給男人。
顯然,比起吃藥穿衣服對於男人來說更是費心的事情,深深的呼出一口氣之後,欒歡半跪在男人的面前,抬起他的手,讓他的手順利的穿過衣袖,兩邊的衣袖都弄好之後,就剩下襯衫紐扣,襯衫紐扣是從最後一顆扣起,往上一顆一顆的扣,扣第四顆的時候,男人說了第一句話。
聲音干啞,用很純正的英文問:“亞洲人?”
欒歡沒有回答。
“或許,你是中國人?我好像一直聽到一個女人在用中文說話。”
那位一直在用中文說話的應該是李若芸吧?在欒歡開車的一個多鐘頭左右,李若芸一直通過手機和她說話。
扣第三顆紐扣。
“謝謝,我知道你都為我做了些什麼。”男人說這話的時候,聲音壓得很低,聲音里因為高燒所導致,有着蠱惑人心的性感。
可以感覺到他的手在向著她靠近。
停下手中的動作,欒歡抬頭,男人回望着她,目光溫和。
此時此刻臨近午夜時分。
男人手落在她額頭的劉海上,說。
“如果沒有你的話,我想我會死在這片雪地里,我感激你,特別是。。。”
接下來的話男人沒有繼續下去,但從男人臉上微微泛起的紅潮大約也猜到了一下,想必,他是知道的,一個女人曾經用她身體的體溫把他從死亡邊緣拽回來。
溫和的目光一點點的在變得溫柔,那溫柔有着瞬間融化冰雪的力量。
這一刻,時光被賦予了某種類似於使命般的烙印。
午夜,是童話故事的夢幻時刻,灰姑娘穿着水晶鞋離開了王子的宮殿,睡美人等待着王子在午夜時分經過了森林,被巫師詛咒過變成醜陋的流浪貓恢復了原來的模樣的女孩來到心上人的床前。
可惜得是,欒歡從來不相信那些童話,有些美麗的童話只適合發生在對的人身上,如李若芸。
“聽着,先生。”欒歡頭一撇避開男人的觸碰,開口:“把今晚發生的事情忘掉,沒有人願意和一個連臉都需要隱藏的人做朋友,我這樣說你明白嗎?”
男人的目光從她的臉上移開,落在車窗外,欒歡帶來的照明燈光正在逐漸變得微弱,暗淡的光線使得男人的表情呈現出某種的落寞,寂寥。
好吧,男人很帥。
眼前的男人是她二十四年來見到過最為好看的男人。
欒歡清了清嗓音,盡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不那麼的煩躁。
“或許,換一種說法,先生你是一位落難的王子,在你遇到危險的時候人魚公主救了你,只是,救了你的人魚公主很酷,她不喜歡和人類做朋友她更喜歡海洋,所以,先生,就把今晚遇到的事情當成是你人生中一段美麗的插曲,這樣行嗎?”
男人沉默着。
好吧,男人不僅長相英俊他的身材還很不錯。
欒歡揉了揉自己的臉,讓自己的表情看着不那麼咄咄逼人:“先生,難道你不覺得這樣聽起來好一點嗎?嗯?”
終於,男人淡淡的應了一句,嗯。
隨着男人的那聲“嗯”車廂里的照明電源耗盡,車廂里陷入黑暗。
兩個人坐在車後座,誰也沒有動,誰也沒有說話。
一會,男人輕聲的說著:“我想,你應該是最酷的小美人魚,剛剛,你說的那些還不錯。”
欒歡抱着胳膊,閉上眼睛,她有點困了,照目前這個狀況來看,男人沒有半點的威脅到她,等天一亮,拖車過來,她就可以擺脫這個男人。
很快的,疲倦伴隨着睡意緩緩襲來。
敲車窗的聲音響起,欒歡睜開眼睛,李若芸的臉印在車窗外,雪光天光所形成的強烈光線使的欒歡下意識的眯起眼睛。
天已經透亮。
轉頭,她的身邊空蕩蕩的,後車座上只剩下她一個人,男人在她呼呼大睡的時候已經離開,他帶走所有有關於他的一切東西。
欒歡瞧着男人的座位發獃,李若芸進來時她還在發獃。
李若芸頭擱在欒歡的肩膀上,聲音疲憊:“欒歡,不是他,住在旅店的那個男人戴着大墨鏡,那個男人身材很棒,可是,欒歡,那個男人壓根沒有買走那副畫。”
她繼續嘆氣:“歡,我覺得我也許一輩子都找不到他。”
繼而,李若芸又是搖頭又是自我打氣的,她的拳頭在空中握緊着:“不對,李若芸不適合多愁善感,欒歡,等着吧,我一定會找到他,我一定會把他揪出來的。”
不適合多愁善感的李若芸馬上意識到情況不對:“欒歡,那個男人呢?”
雪地里,有另外的車子輪胎碾過的痕迹,看來,在她熟睡的時候有別的車子來到這裏,也許,是那些車接走了男人。
“欒歡,那個男人呢?”李若芸抓住她的手,再次問。
沒有等欒歡回答她又再次叫了起來,欒歡,這是什麼?你的手裏怎麼會有這樣的玩意?
欒歡低頭看自己的手,空蕩蕩的手腕不知道什麼時候多了一條手鏈,那是一條紅色用繩子編織着的手鏈,在東方,紅色繩子的手鏈代表的是辟邪,保平安。
手撫摸着手鏈,心裏有着那麼一種淡淡的惆悵。
那個男人更像是偶爾出現的人魚,手腕上戴着的手鏈更像是人魚身上掉落的魚鱗,如此的鮮艷奪目。
俄羅斯烏克蘭邊境白茫茫的一片,清晨斜斜的日光落在雪地上,把這一片天空渲染得就像一個童話王國。
這個早晨,容允楨把他的手鏈戴在欒歡的手腕上,離開。
在容允楨離開十五分鐘之後,李若芸敲開欒歡的車窗,他和她的車子曾經擦肩而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