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十面埋伏(下)

第三十章 十面埋伏(下)

“林偉,關於銀行的事情,你看能不能換個人來負責?”重新添上熱茶,再次坐下來,孫佩如猶豫良久,突兀地冒出這麼一句。

“嗯?”我有些不明白,為什麼呢?

“這個……”

她好象有些不知如何說起,臉忽紅忽白,顯得很是為難,令我目瞪口呆。

“先不要急,喝口水。”我安慰她道:“能給我說說為什麼嗎?你要知道,關於財務這一塊兒,譚穎是最清楚的,由她來負責也是最為合適的。當然,如果確實有什麼為難之處,你說出來,我們看看能不能想想其他辦法。”

她把茶杯捧在手裏,輕輕喝了一口水,沉默了一會兒嘆了口氣道:“譚穎她太漂亮了!”

“啊!”我不由自主地叫了一聲,這算什麼理由?孫佩如白我一眼,我忙道:“你說,你說。”

她象是下定了決心,把杯子放到茶几上,帶着一絲鄙恞的神情道:“我們開戶的那個工行支行長一直對阿穎不懷好意,陳總在的時候他還有所顧忌,不敢怎麼樣,但現在……”她氣憤地哼了一聲,還順帶又瞪我一眼,讓我一陣心虛,這礙我什麼事啊?再說譚穎漂亮成那個樣子,是個男人就會動心吧?

我小心翼翼道:“那個行長想追求譚穎?”

“追求什麼啊!”她鄙恞的神情變成了噁心。“那個死胖子孩子都上學了,長相就更別提了,比豬強不了多少,整天油光滿面的,還帶一副眼鏡冒充斯文,那副德行要多噁心有多噁心!”似乎對自己說粗口不好意思,看了看我接着道:“其實公司出事以來阿穎為了公司財務的事沒少往銀行跑,雖然她沒跟我說過,但她每次回來那故作平靜的樣子,我看着心裏難受……昨天我實在忍不住了,把她叫到家裏,唉,她被逼不過哭着跟我說,那個死胖子他、他竟然……”孫佩如急驟地呼吸幾口氣,氣憤地道:“他竟然提出要阿穎陪他、陪他……說陪他一次就給解凍一千萬!”

“什麼?!”

我一時以為聽錯了話,接着巨大的氣憤和羞愧充滿了心田,氣憤於竟然有這樣的人渣,羞愧於自己還要把譚穎送到這個人渣的口裏,雖說是剛才不知情,但要是孫佩如不說的話,既然譚穎已然答應我去跑銀行的事情,那會發生什麼實在是不難想像。我腦海里一片空白,心裏面反反覆復就只有兩個字:無恥!

輕輕閉上眼睛,我想歸攏一下思緒,光氣憤是沒用的,還要想辦法解決。

先不提那人渣的無理要求,他一個支行長憑什麼敢說要譚穎陪他一次就給解凍一千萬?那是不是兩次……呸,怎麼自己會這樣想!但是,這裏面明顯存在着某種玄機,資金有可能會被全部解凍,只是時間問題。當然,這只是個猜想,也許根本不是這回事,僅僅是那隻癩蛤蟆利用這個機會和手中的職權達成自己心中那點骯髒的念頭。

心裏開始琢磨起來。

第一,如果資金會解凍,那就是有人在幫天朗。這個不難理解,天朗的問題再多,畢竟瘦死的駱駝比馬大,這麼大一個公司,不可能說倒就倒。同時暗地裏和天朗有着利害關係的那些官員多多少少也會怕把天朗逼急反咬一口,所以在某些時候可能會提供些助力。

第二,如果資金得不到解決,那就意味着有人想除掉天朗而後快。這同樣不難理解,天朗在發展的中間肯定會得罪一些人,譬如說張建強。另外,那些以往受到天朗打壓排擠的同行業公司企業合作起來對付天朗的話也是不小的力量。不過我想張建強的能量和可能性更大一些,這主要是因為他老子以前是這個城市的父母官,雖說人走茶涼,但畢竟本鄉本土,還是有一定的影響力的;另外就是陳婷的原因。況且這次事情本來就是他搞出來的,要說他僅此而已,那打死我也不相信。

這麼一想,思路就比較清晰了。

在這個時候,不論是幫助天朗的,或是想搞垮天朗的,都是基於同一個目的,無他,那就是利益。張建強可能會有一些私憤,但沒有利益的驅動,我相信他不會下那麼大力氣。

睜開眼睛,孫佩如也在那裏低着頭想着心事,向來開朗幹練的她此時竟顯得有些無助和憔悴。不禁想,譚穎還僅僅是有人貪圖她的容貌,而同樣靚麗迷人的孫佩如作為辦公室主任,所受到的困擾和壓力恐怕會更大吧?但她卻一字不提,心裏油然升起對她們的敬佩和憐惜之意。公司亂成一團糟,陳玄風又被拘留,一個在強顏作笑奔波操勞,一個竟不惜以獻身來挽救公司於困頓,究竟是什麼理由在支撐着她們呢?這樣真的值的嗎?

問世間情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許?這,也算得上是兩個奇女子吧。

在這一刻,我暗暗下定決定,無論如何也要帶領天朗走出困境。

“孫姐。”

“嗯?”

“你也不要太勞累了!”看着她稍顯迷茫還未從思緒中清醒過來的眼神,我柔聲而堅定地說道:“所有的事情都會得到解決的,相信我!”

“我沒事,”大概是因為我這一聲“孫姐”,孫佩如對我笑了笑,神情里多了一份親切,說道:“我怎麼會不相信你呢,玄……陳總經常跟我提起你的事,並且還把公司託付給你,我相信他的眼光。”

呵呵,還是因為相信陳玄風的眼光才相信我。但我並沒有在意,畢竟共事不久,不可能輕易獲得一個人的信任的。

“至於銀行的事情,就由我來想辦法。你呢,就跟進協調好各分組的討論。下一步安排我們待會兒開個會具體商量一下,你看怎麼樣?”

也許是受到我的影響,孫佩如很快調整好了自己的心情,微笑着道:“好的,那我就去通知他們到這裏來,還是到會議室去?”

“到這裏來吧。”我想了想,“反正人也不多,在這裏方便一點。”

“林偉……”孫佩如走到了門邊,又轉回身來叫我。

“什麼事?”我不解地道。

“……”她猶豫了一下還是說道:“我覺得陳副總經理有些問題,你應該多注意一下。”

“哦?”我不由嚇了一跳,陳成安有問題?在這個時候,如果陳成安出了問題,那可是壞到不能再壞了。急忙問道:“怎麼回事兒?你知道些什麼?”

她苦笑了一下,道:“那倒沒有,只是他這幾天反差太大了,心裏總覺得不踏實,倒不是對他有什麼成見。”

“這樣啊,我知道了,你不用多心。”我笑道:“我會注意的。”

孫佩如沒有再說什麼,深深地看我一眼,自嘲地笑笑轉身出去了。

陳成安會出問題嗎?我看看窗外的陽光,以及遠處樓頂那還算清朗的天空,油然咧嘴而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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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好,下面我就說一下具體分工。”

放下筆,看了看在座的幾位,我多少有些頭痛,可用的人材太少。倒不是說沒有人材,陳玄風就給我推薦過幾個,我相信這麼大一個公司裏邊肯定還會有不少,但一是我剛來不久對他們並不是很了解,不敢放心使用;二是以前的業務太混亂,以致造成現在的關係錯綜複雜,小團體、小派系橫生,使我短時間內很難分清哪些人是“清白的”。

“首先是政府方面。審查組遲遲不下結論,我想大家心裏都明白,其主要原因已經不單純在我們公司這裏了,而是取決於上面的態度。這一塊就由陳副總經理負責,孫主任協助。”

陳成安和孫佩如均點頭應是。陳成安確實有些變化,臉上比以往柔和了很多,人看起來越發精神,多了一些活力。

“你們在分組討論的基礎上儘快拿出更為完善的整改方案,遞交給審查組和市裡相關單位,下來怎麼進一步操作就由你們靈活掌握,全權負責,爭取儘快獲得通過。”

“關於銀行方面,由我和譚主任負責。”

我沒有看譚穎,怕她尷尬,接着道:

“公司總部和相關單位的保安工作前一段做得不錯,但不能掉以輕心,要再接再勵,在這個敏感時期一定要保證不出一起事故。”

牛志高爽朗地道:“沒問題。”

“你另外還有一個任務,就是在最短的時間內成立一間保安公司,整合目前保衛部的人員,使之整體水平再上一個台階,更能科學合理地加大對公司的保安力度。至於公司申請的手續方面大概還要孫主任配合一下。”

牛志高大為興奮。孫佩如輕聲道:“可以。”

“最後就是董律師。”我看着董浩平笑道:“所有的工作裏面大概董律師的任務最為繁重了,你不但要為天朗公司的個案操心勞力,還要為我們接下來進行的所有的動作提供法律依據。我們不鑽法律的空子,但我們爭取每一件事都有法可依,得到相應的公正。我記得好象不同級別的調查審查都有相關期限吧?”

董浩平眼裏閃過一絲訝異,但還是平靜地答道:“是這樣。”

“事情既然出來了,那我們現在唯一要做的就是解決它!”我拍了一下沙發的扶手,毅然道:“該承擔的責任我們一力承擔,不該承擔的責任無奈之時我們也可以承擔,我們最大的目的就是讓政府的停業整頓和審查儘快結束掉,然後馬上投入到公司內部的整改和發展中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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給杜偉峰打了個電話,讓他處理完家裏的事情馬上回來,好接手儲運部主任的工作。雖然杜偉峰的能力未必足夠,但好在穩重可靠,在這個時候有幾個自己人來幫自己心裏要踏實得多。

放下電話,拿起譚穎送來的銀行材料慢慢的看着。

據譚穎講,公司創業初期當時的工行支行長給予了陳玄風很大幫助,所以多年來公司的資金往來基本上都是通過工行進行的,只有小部分是因為熟人拉存款的關係分散在其他行里。原來工行的支行長在去年調走以後,方才換成了現在的這個支行長。譚穎說,自從換了行長后一年多來雙方關係並沒有大的變化,相對還是比較融洽的,就是在出事前期對方的態度也很好,只是近來才出現了現在這種情況。在這一點上我非常欣賞譚穎,她沒有把自己對那個行長的惡感帶進敘述中來,這在我對情況的把握上更有幫助,分析的時候能更加客觀。

資料里竟然還有一份工行支行長的簡歷,也不知道怎麼搞來的。此人叫黃衛國,一看就知道是那個火熱的年代裏最為普遍的名子;經歷也並不複雜,今年四十二歲,新鄉人,大學畢業後分到財政局,後來不知道出於什麼原因到一個小廠當了財務科長,兩年後通過工行的招工考試進入工行工作,經過十幾年時間爬到了如今支行行長的位置。

從簡歷裏面看不出這個人有什麼背景,但在四十二歲的年齡坐到支行行長的位子也算是年富力強吧,所以不難看出這個人能力還是有的,同時也應該比較圓滑,屬於那種看風辦事的人。

根據譚穎所說,所有的變化都是近來才有的,據此判斷他應該是受了某人的影響,這個某人那就明朗起來了,思前想後也就是張建強張某人了,也只有他才有理由也有能力通過他父親的關係網來給銀行施加壓力。

把資料放在桌子上,舒適地靠在椅背上長長吐了一口氣,心情不由大好。好吧,既然所有的矛頭都指向了張建強,那就讓我見識見識你張公子張大老闆能耐吧。

按下電話鍵,接通外邊的秘書室,我叫道:“習小姐,麻煩你把健強實業的有關資料幫我找一找。”唉,當老闆就是好啊,這門裏門外的幾步路都懶得跑,墜落啊墜落!

健強實業是張建強創建的公司,據說最初和天朗的業務組成差不多,只不過後來天朗越做越大,受此影響,健強和天朗交集的一些業務慢慢都停掉了,現在雙方最主要的矛盾是在房地產方面。

“好的……只是要下班了,林總您現在急要嗎?”

哦,要下班了嗎?看看錶確實已到了下班時間,一忙起來這時間過得就是快。

“不好意思習小姐,我有急用,麻煩你幫下忙。”

“……好的,請您稍等一下,我儘快整理。”

嘿,這習清寒一直對我林總林總的那麼客氣,有夠職業。我不禁惡意地想,這習大美人會不會跟那個陳大混蛋也有那麼一腿兩腿的呢?嘿嘿,以陳玄風的以往的品性那是大有可能,大有可能啊!一轉念不由在心裏啐了自己一口:八婆!管他什麼關係,既然陳玄風能讓她當秘書,那應該是可以信任的,其他礙我什麼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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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街上隨便吃了點飯,然後到商店裏買一些玩具零食什麼的,沿着街邊慢慢走着,準備到陳玄風家去一趟。不說受陳玄風所託,於情於理我也應該常去看看的,只是這些天太忙了,晚上去又覺得不方便,偶爾才能跑那裏坐坐。

本來我到公司后孫佩如把陳玄風那輛拉風的大奔安排給了我坐,但我嫌招搖拒絕了。還有那個的司機,彪形大漢,一副孔武有力的樣子,我看着倒象打手更多一些,估計事實也是如此;反正也用不着,索性放了他的有薪長假。

陳玄風的家跟我家在同一個小區里,只是我家是靠前位置的住宅樓,他家在後面的別墅區。

這個小區是天朗牽頭,和一些關係單位共同開發的,地理位置不錯,在新鄉算是比較高檔的小區了。

日正當午,冬日暖陽照在身上令人懶洋洋的,來往的行人也就多了一份愜意和悠閑。樹木大多都只剩下頹丫丫的枝幹,或者掛着枯黃欲落的葉片,也有一些常青的品種,給這單調的景色增添了一抹綠意。

如果在鄉下,這樣的天氣,這樣的時候,牆邊朝陽的好地方多是會聚很多人的。曬着太陽,男人抽着煙,女人做着針線活,嘮嘮東家長西家短,一種叫平實的幸福就這樣產生了。

走進小區,往我家那個方向看了看,老爸還在醫院,老媽鐵定不在家,沒有停留,直接往後面走去。

離得老遠,就看到院子裏寧寧和一隻小狗在玩汽球,他媽媽不在,可能在房裏。

“寧寧,看看這是什麼?”走近了,我隔着柵欄晃動着手裏的玩具叫道。

“林叔叔!”小寧寧高興地叫了一聲,把汽球扔給小狗,蹦跳着跑過來給我開門。那條小狗一看小主人跑了,也不理剛剛還寶貝似的汽球了,汪汪叫着跟在後面撒歡兒。

“小林來啦。”聽到動靜,王秀琴連忙從屋裏走出來,看到是我,就打招呼道。

“是啊嫂子,”邊應着順手抱起撲過來的寧寧,把玩具塞到他手裏,邊問道:“吃過飯了沒有?”

寧寧搶着回答道:“我們剛剛吃過了,你呢林叔叔?”

“真乖!”我在他蘋果似的小臉蛋兒上親了一口,“叔叔也吃過了。”

把玩具的包裝拆開,讓寧寧在院子裏玩,我跟着王秀琴進了屋裏。

這是一幢三層樓房,外觀非常優美,裏面的設計更是美倫美奐,加上外面不小的庭院花園,聽陳玄風講如果賣的話最少在三百萬以上。每次到這來我都很受打擊,人和人不能比啊,在市區里這樣的房子也只有真正的富豪才能夠享受得起,自己充其量不過是小財主罷了。呵呵。

“嫂子,我今天來除了看看你和寧寧外,有件事還想和你商量一下。”把零食放在茶几上說道。

這次來是關於儲運部的事情,雖說我全權負責,但畢竟王海潮是王秀琴的堂哥,親不親自家人,萬一她有想法就不好了。

“坐吧。”王秀琴還是那麼恬淡靜雅,倒了一杯茶水放到我面前,輕輕說道:“什麼事?”

見她這樣我一時不知如何開口,每次在她面前我都有些拘謹,似乎再理直氣壯的事兒都有些底氣不足。一瞬間不由自主地想起了那句京劇唱腔:這個女人不尋常……呵呵,我心下一陣苦笑,這是怎麼了,話該說早晚得說,事該辦總是要辦。

“是這樣的嫂子,公司這次整改變動比較大,儲運部王海潮的職位可能會受到影響,所以我想先跟你商量一下。”

狠狠心說完,有些忐忑地望着她。

“是這樣啊,”王秀琴柔柔地笑笑,“小林你不要為難,我堂哥是什麼水平我知道,當初他進公司我就不同意,結果他背着我去找的玄風。玄風以為是我讓他去的,為了討我高興,就給他安排了那個職位,我是後來才知道的。”

說到這裏王秀琴眼裏閃動着迷離的神采,大概是回憶起了她和陳玄風的點點滴滴,臉上迷漫起幸福的暈紅,那並不很漂亮的臉龐霎那間美得令人驚心動魄,魂搖神墜。唉,一怔間我想到了俺家的妞妞,這時真是好想在她身邊呢。

“公司的事情我是不懂的,我也不會過問。”王秀琴出了一會兒神接着道:“小林你只管按你的意思去做,我們還那麼見外幹嘛,我堂哥如果有意見你讓他來找我。”

我心裏一陣慚愧,說是跟人家商量,其實根本就是拿定了主意後來給人家下最後通碟的嘛,虛偽啊虛偽!不地道啊不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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