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黯然離去
保衛處的兩個同志話講得很客氣,要我到鄭州一趟,說是便於作些解釋調查。但我明白那未嘗不是押送,也就是說他們這次前來就是為了要把我押送到省軍區。
雖然我琢磨事情可能比較麻煩,但決沒料到會嚴重到如此地步。
到鄭州后保衛處和軍事檢察院就開始了對我審查,我才了解到那批貨完全不是陳玄風說的僅僅是手續不全,而是根本沒有手續,也就是說是走私。陳玄風說對了一點,貨確實是電腦器材,是一批價值近兩千萬的硬盤、CPU和內存條。
我完全懵了,如此高額的走私商品該是什麼性質?我不知道陳玄風是真的不清楚還是故意隱瞞,如果他是有意瞞我,我實不敢想像他是什麼目的。
按有關規定調查期間我要被關禁閉,也就是說在事件定性之前我將失去人身自由,被軟禁起來。但成副司令說了一句話,他說:“不用這麼麻煩,量他也不敢再胡鬧。”其實既然保衛處和軍檢對我開始審查,就說明他們掌握了大量的證據,又豈是一句“胡鬧”說得過去。但副司令畢竟放了話,兩個單位不好不給面子,也就沒再堅持,於是我被再次安排在機務站宿舍,要求我必須隨傳隨到。
我很想見見成副司令,想跟他解釋一下,雖說我也不知該從何說起,但他拒絕見我。我才省起對我犯下如此錯誤他有多麼生氣,省起他對我的期望有多高,這令我萬份慚愧。
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里。人說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雖然還在調查階段,但一夜之間省軍區都已傳遍了我的事情。也就從這天起,我徹底感受到了人情冷暖,世事炎涼。以前相處的戰友兄弟,以前見面都會熱情打招呼的各色人等,現在是能躲就躲,就是迎面碰上,也只是尷尬地笑笑,再沒有往日的親切。
霜打梧桐冷清秋,秋日秋心是個愁。
背着手,看着窗外飄零的落葉,表面雖然很平靜,內心卻是煩亂不堪。
陳婷知道我的事情后急得跳腳,大罵陳玄風不止,說定要找他算帳。結果打過去電話才得知陳玄風已被拘禁,時間比我還早,只是怕她擔心家人沒有告訴她。畢竟是她打小依偎的親哥哥,在她心裏的地位跟我實不相上下,她一時亂了手腳,不知該如何是好。這不要緊,重要的是她急怒之下把奶給急回去了,結果我那可憐的小女兒只好喝奶粉度日。看來陳玄風也是受害者,這讓我有些振作,只要不是朋友的背叛,我心裏稍稍安穩,好過一些。怕別人誤會,更擔心增加不必要的麻煩,我勸陳婷在審查期間千萬不要找我,也不要有什麼多餘的接觸。
“嘣、嘣、嘣。”
“請進。”
為了避嫌,並表示私下不會搞小動作,這段日子我是大門不出二門不踩,房門也一直開着。同時也不想出去,免得見了熟人彼此不知如何應對,彼此不舒服。當然,也不會有什麼訪客,除了叫我去聽審的電話。不知這次是誰,我隨口應了一聲轉過身來。
“媛媛?”
我回來后這小丫頭就躲着我,我知道她這倒不是因為我出事,而是心結難解,怕彼此尷尬。這時看到她我難免有些詫異。
一如往昔,她俏生生地立在門邊,只是表情有些憂鬱,看着我叫道:“大哥。”
“進來進來。”
但話一出口我就有些後悔,這個時候不比以往,她跟我接觸估計對她影響不好。想要勸她走,她已邁步走了進來,並順手關上了多天來日夜大開的門。
“媛媛。”
“大哥。”
我倆幾乎同時叫了一聲,然後相對無語,默默無言。
“大哥。”她走前幾步,輕輕偎進我懷裏。
我不由自主地摟住她,問道:“你聽說了?”心想這丫頭整天魂不守舍,別人都知道她跟我關係很好,不會刻意對她講我的事,大概這是剛剛得知。
她用手抱住我的腰,輕輕“嗯”了一聲。
“沒事的,”我故作輕鬆地說道:“你別擔心。”
她沒說話,在我懷裏抽泣起來。我不由嘆了口氣,依她的性子,她的這份傷心多是為我的遭遇,還帶着她的無奈。“執手相看淚眼,竟無語凝噎。”
“來,讓我幫你擦一擦。”把她扶坐到椅子上,我洗了洗毛巾打趣道:“哭成了大花臉兒,免得出去讓人笑話。”
“我自己來。”她紅着臉接過去,邊擦邊在毛巾下嘟噥道:“我才不管別人笑話呢。”
我給她倒了杯水,坐到床邊,心裏很是感慨,這還是春天時她送我走後第一次見面,結果竟是在這樣的情況下。月有陰晴圓缺,人有旦夕禍福,這人生的風雲際會真是不好說。
“會不會很嚴重?”媛媛捧着水杯問道:“我還是在別人聊天時聽到的,也不是很詳細。”
“不會,”我安慰她道:“只是暫時需要我在這裏配合調查。你不要瞎操心,別聽風就是雨的。”
“嗯。”她柔柔地應道:“我知道了,你自己也不要太擔心。”
“……。”
望着她那股內疚又泛上來,這個貼心知意的小丫頭幹嘛要遇到我這樣一個人呢?否則她完全可以象所有的少女一樣,找到一個愛她的男友,最後結婚生子,過起她幸福的生活。轉念又想到,也許老天也看不過去吧,讓這次走私事件暴露出來,對我以示懲罰。
她避過我的目光,斜過臉去低着頭小聲道:“孩子好么?”
“好。哦……。”我突然想到雖然她一直懷疑小盼盼是我的孩子,但並不能確定,我這麼回答算是證實了她的想法。只是確實沒必要也不應該瞞她,說就說了吧。
懷疑和我的親口證實畢竟不同,她的臉剎時變得煞白,貝齒咬着櫻唇,幾乎要滲出血來。
“媛媛……”
“有時間我要去看一下呢,一定很可愛吧?”她抬起頭沖我努力地一笑,打斷我的話,快速地說道:“看我這話說的,大哥這麼英俊,陳副指導員又那麼漂亮,生的孩子怎麼會不可愛呢?是男孩兒還是女孩兒呢?”
但那笑容比哭還難看,似乎在和別人搶着發言,似乎生怕不說快些就說不出一個字。我無語地看着,眼中的痛苦越積越厚。但我知道我的痛苦不及她的萬分之一。
她猛地一頓,笑道:“那我先回去了大哥,回頭再來看你,下午還值班呢。”說著站起來就走。
“媛媛!”我再也忍不住心裏的疼痛,叫着就要去拉她。
但她先一步打開了房門,扭回頭又沖我一笑:“我沒事兒的,真的,你不要擔心。”
我不由頓住,那個笑容象是一個諷刺,諷刺我的懦弱和無力,諷刺我的多情和無情。在她轉過頭的那一霎那,我分明地看到了晶瑩的淚水甩出一道水線,然後就聽到門外那壓抑的哭聲。
我頹喪地跪在地上,難以呼吸。就這樣結束了嗎?可是不結束又能如何呢?但我為什麼感覺這麼不舍、心又為什麼這麼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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審查進行得很快,還沒到月底處理意見就下來了:開除黨籍,轉業,授預備役中尉軍銜。
看了材料我知道這個處理結果並不重,甚至還輕了。
在取證材料中有我簽字的幾份天朗公司的文件。雖然後來我把股份過到了老爸的名下,但原件並沒有銷毀,而是在公司存了檔。也就是說,這個事件可以這樣解釋:作為軍人不但違犯了不允許經商的紀律規定,還動用軍車為自己的公司走私商品,數額巨大。我沒有辯解,也不想作任何解釋。但對於這個結果還是有些意外,按證據確鑿來講不說鋃鐺入獄,起碼也會把我開除軍籍,沒想到僅僅是轉業,還授予了預備役中尉軍銜。不過我已沒有心思去多想,不論什麼原因,就這樣吧,哭過笑過,現在已到了告別的時候。而那張還處於預備期的黨票則起了緩衝作用,還沒有轉正就化成了我的擋箭牌。
“他沒怎麼樣吧?”看我沉重地走下樓,韓阿姨站起來關切地問道。
我連忙擦了一下留在眼角的淚水,強笑道:“沒有。”
終於在家裏堵到了成副司令,再加上韓阿姨在一旁護着,他沉着臉一言不發地上了樓。韓阿姨給我使眼色,讓我連忙跟上。但半個小時裏成副司令一直在抽煙,只是在我告別時突然冒出一句:“有時間就到家裏來坐坐。”
一句話說得我淚流滿面,轉回身哽咽着道:“成副司令……”
“唉!”他長嘆一聲擺擺手道:“走吧,走吧。”
我想最後再給這位我尊敬的長者、這位正直的軍人敬個禮,但沉重的右手還沒有抬到眉端就頹然放下,因為我已去掉了肩章領花,已不再是個軍人。這令我鑽心的疼痛,分外難受。“鐵打的營盤流水的兵”,軍人離開軍隊很正常,只是獨有我走得如此倉促狼狽,如此不正常。“失去了才會感到珍貴”,這句話再一次點綴成了我轉業的註腳,卻也是傷口上的一把鹽。
韓阿姨又開始埋怨起來:“你這孩子,讓我怎麼說你?好好的軍官你不當偏要做什麼生意,最後還犯下這樣的大錯,你說你怎麼這麼糊塗?”
以前我尊敬她,卻也多少有點怕她,可自從出了事,只要一見我她就沒完沒了的嘮叨,反讓我覺得親切,感到一絲暖意。
“就是,小林哪,小韓這話可說得對着呢。”吳媽端着一杯水遞給我,我連忙接住。她帶着不舍的表情說道:“多好的孩子啊,怎麼就犯了錯誤呢?以後要常來走走,來看看你成副司令,看看你韓阿姨,看看你吳媽我。千萬別一走就沒影兒了,唉。”
看着慈祥的吳媽,我不由感動道:“知道了吳媽,我會常來的。”
“這就好,這就好。”吳媽抹抹眼睛傷感道:“那你們聊,你們聊,我去廚房看看。”走過去的背影竟有些蹣跚。
“吳媽可總是惦着你哪,”韓阿姨也在看着吳媽離去,收回目光說道:“她常在嘴邊念叨,說你一來就幫她干這干那,懂事勤快。唉,難怪她傷心了。”
“……。”
“你們成副司令也是,”她接着道:“別看他嘴上不說,我可是清楚,他可是拿你當兒子一樣看待的。你犯下這麼大的錯誤,你說他怎麼能不生氣呢?”
我的眼淚再次吧嗒吧嗒掉下來。我好後悔,如果世上真的有後悔葯,我不惜一切代價去交換。我好恨,卻又無從恨起,走到如此地步能怨誰呢?
韓阿姨又問道:“你什麼時候回新鄉?”
“就這兩天吧。”我有點不確定,雖說公司出這麼大的事兒我應該去看看,也好問問陳玄風事情的究竟,可我心裏亂得一團槽,竟不想理這些東西。再加上陳婷現在這個樣子,也不知能不能走得開。
“那你暫時還會住在機務站嗎?”
“哦,是是,我還會住在那裏。”見她欲言又止,雖心情茫亂,還是問道:“阿姨你有什麼話就說吧。”
“是這樣,”韓阿姨遲疑了一下說道:“前幾天我給成雨打電話說了你的事,我清楚那丫頭的脾氣,她有可能偷偷跑回來找你,如果你見了她就勸她回去上學。”
我怔了一下答道:“我知道了,如果她回來我會勸她回去的。”心裏不禁埋怨:“明知道她那無法無天的脾氣,你還告訴她,這不是添亂嗎?”
她大概猜到我的想法,稍微有些歉意地說道:“你不想想我現在如果不跟她講,以後她知道了還不知會跟我鬧成什麼樣子呢?再說這麼大的事兒她也應該知道,有什麼事你們自己去說。”
我臉一紅,想解釋卻不知如何開口,嗯啊了兩聲。
韓阿姨要留我吃飯,我堅持要離去,誰知剛出房門就聽到“卡嚓”一聲巨響,一道刺目的閃電劃過天空,然後瓢潑大雨就倒了下來。
“你等一下,小林,我去給你拿傘。”送我出門的韓阿姨見狀就對我喊道。
“不用了,你快進去吧。”我大聲說道:“離的很近,不用這麼麻煩。”說完我朝樓上書房的方向看去,只見成副司令正站在窗口,好象比以前又老了許多,是那麼的孤獨。眼一熱,扭頭大步走進了雨幕里。
雨太大,街上不但沒有人,連車都沒有,似乎天地間只剩下了暴雨沖刷的聲響。不,還有一個我,孤零零地走在大雨中的我。大雨來得正是時候。蒼茫天地間,走來一個我,邊走邊和着雷聲雨聲唱起了軍歌,分不清臉上的是雨水還是淚水。
莫聽穿林打葉聲,何妨吟嘯且徐行。
竹杖芒鞋輕勝馬,誰怕?一蓑煙雨任平生。
料峭春風吹酒醒,微冷,山頭斜照卻相迎。
回首向來蕭瑟處,歸去,也無風雨也無晴。(《定風波》蘇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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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
我一進門,坐在廳里逗弄孩子的三個女人見到我現在的模樣都驚叫起來,有陳婷和小娜,不出意料成雨也在,只是沒看到老媽。確實,我這時要多狼狽有多狼狽,渾身被雨淋得透濕,雖然我不怎麼怕冷,但深秋的雨水也不是那麼好玩的,頭髮零亂,臉色發白,順着褲角很快就在地板上存了一灘水。
“你、你怎麼了?”陳婷忙把手裏的孩子遞給小娜,站起來着急地問道。
成雨比陳婷更先起來,只是走前幾步站住了,鼻子裏“哼”了一聲,似乎表示她很生氣。
“沒事。”我咧嘴一笑,只是配上我現在的形象估計不會怎麼好看。“沒想到突然下起了雨,你別擔心。”說著就朝浴室走去。
陳婷跟在後面嘟嘟囔囔道:“還說沒事,你就不會等雨停了再回來嗎?”
“呀,你個大流氓!”
成雨不知怎地也跟在了後面,只是沒想到我一到浴室就脫衣服,驚叫一聲退了出去,嘴裏還不停地罵著。
陳婷看看我,我對她咧嘴笑笑,她白我一眼道:“你呀!……要不要給你放熱水?”
“不用了,”我脫掉衣服站進浴池打開開關,說道:“雨都淋了,還怕什麼冷水。”
沖完涼,換上乾爽的衣服,泡了杯咖啡坐在沙發里,渾身溫洋洋的,似乎這些日子發生的一切都遙不可及,已在歲月里沉澱,深埋在了記憶里。外面還在下着雨,但透過窗子來看,也不過是一場自然的風景,讓窗內的人可以悠閑地欣賞着。
陳婷從浴室探出身來,舉着一個膠袋問道:“這是什麼?”她是在收拾我換下的濕衣服。
“你放在書房好了。”
那是今天事情處理完后羅處長給我的,除了我個人的一些材料外,還有1079的戰士們給我寫的信。他說信轉過來有些日子了,只是前段時間不好交給我,也不知被雨水打濕沒有。
“說吧丫頭,你不在學校好好讀書學習,怎麼偷跑了回來?”
小娜抱着孩子回了房間,這時廳里只有成雨坐在那裏,她卻佯裝在看電視不理我。
“哼!”她揚揚小巧的下巴瞪我一眼道:“我愛去哪裏就去哪裏,不需要向某人請示吧?”
“哈——”我長長打了個哈欠,站起來就向卧室走去,邊說道:“我有些困了,要去睡一覺。”
“姓林的,你給我站住!”
不理她的叫罵,我已進了卧室關上了門。
“你又怎麼惹她了?”陳婷收拾完東西進來問道。
我一把把她拉到了床上,壓到了身下,邊脫她的衣服邊嘟噥道:“那個小祖宗,我哪敢惹她?”
“你、你……呀!”
“老媽去哪裏了?”憐惜地撫摸着陳婷飽受折磨的嬌軀,我不解地問道。
她身子稍微一顫,輕聲道:“出來那麼長時間,前幾天媽回新鄉去看看。對了,你的事情怎麼樣了?怎麼就能回家了?”
“哦。”我沒往深處想,隨口道:“處理完了,轉業回地方。”
她揚起頭親親我道:“回地方就回地方吧,你也不要太難過。”
“……。”
“你去哄哄小雨去吧。”陳婷離開我懷抱推推我道。
“哄她?”我不由好笑道:“她就那脾氣,轉眼就沒事兒了。”
“你倒知道她!”陳婷笑道:“你還是過去哄她兩句吧,大老遠的為了你偷跑回來,你倒好,把人家涼在了一邊兒!”
“成雨,小雨,丫頭。”
怎麼叫也不吭聲,不在?我疑惑地扭了一下門把,開了,就見成雨正躺在床上,見我進來,哼了一聲拉起被子把自己蒙了起來。我心裏好笑,走過去坐在床邊往下拉她被子,她抓住就是不放,眼睛一轉,伸手就去撓她痒痒。
“撲哧。”她忍不住了,放開手任我把被子拉開,瞪着我罵道:“你個死無賴!到我房間幹什麼?”
“好了,別鬧了。”我看着她笑道:“不在北京上學你跑回來做什麼?”
“誰鬧了!”她淚水沿着眼角臉龐往下直淌,反問道:“你說我來幹什麼?”
我一時語塞,伸出手想幫她把眼淚擦掉。
“你別碰我!”她一甩頭躲開,又轉回頭咬咬櫻唇說道:“你去再洗洗澡!”
我頓時尷尬地僵住,不知該如何是好。她臉慢慢紅起來,然後又一陣紅一陣白,卻動也不動盯着我,淚水還在不停地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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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已變小了,淅淅瀝瀝打着窗欞。
擁着成雨嬌嫩的軀體,聞着她身上香甜的氣息,聽着那細細的鼻息,腦子也開始迷糊起來。
“秋花慘淡秋草黃,耿耿秋燈秋夜長。已覺秋窗秋不盡,那堪風雨助凄涼!”(《紅樓夢》)
從此以後,我再也聽不到那熟悉的號角,聽不到那嘹亮的歌聲,聽不到那戰士們的歡聲笑語。從此以後,我也就不再是那方陣中的一員了,似乎有熱熱的東西從眼角滑下來。隱約有歌聲回蕩:“流不儘是發燙的江水,一次次總聽見號角在吹。放飛白鴿的歲月里,有幾人醒幾人醉?……”這時聽來,尤其令人感觸。
醉里挑燈看劍,夢回吹角連營。
八百里分麾下灸,五十弦翻塞外聲。
沙場點秋兵。
可是,那獵獵的沙場,還能再點到我嗎?何時才能點到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