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悠長假期(下)

第十五章 悠長假期(下)

從老家搬到新鄉足足用了三天,三天裏鄉鄰鄉親、親戚朋友走了又來來了又走,幾乎踢破了我家的門檻。

我老爸是獨苗,除了一些家族人員,倒沒太多牽扯。老媽就不同了,姊妹四個,上有老下有小,再加上同族一大串,以往倒不覺得怎樣,現在怎麼就突然那麼親呢?讓我看得目瞪口呆。

到了新鄉,陳玄風已幫我把房子弄好了。照他的意思,是要搞一套複式帶花園的,我連忙讓他打住,最後在一個離公司比較近的小區定了一套有簡單裝修的三室兩廳。

但當我帶着老爸老媽進去時還是差點以為走錯了地方。跟幾天前看房時完全是兩個樣子,裝修極為考究,佈置很有格調,各種傢俱看來相當高檔,這麼短的時間真不知陳玄風怎麼搞出來的。陳玄風笑說又不是免費,以後是要從公司營利中我那一部分扣除的,但我知道他真是費了心思,一再表示感謝。

老媽新奇地看來看去,摸東摸西。怕老媽會意識到自己被別人笑話,我就帶着她把每一個房間每一個角落都看了看,並把每一樣東西都給她作了詳細介紹。

老爸畢竟是老師,保持着讀書人的那份清高,不卑不亢地陪着陳玄風在客廳說話,但語氣里多多少少還是有那麼一絲謙恭。

陳玄風在酒店為老爸老媽接風洗塵,席間只有他老婆和兒子。他兒子叫陳安寧,大家都叫他寧寧,小傢伙很活潑,小嘴又甜,很快就降服了老媽的心,抱在懷裏捨不得放手。他老婆叫王秀琴,一如照片上的印象,很普通,但為人妻母的那種特有的少婦風韻使她添了些亮點。尤其難得的是,她話雖不多,安靜地坐在那裏,但偶爾柔柔弱弱地說兩句卻恰到好處,竟再也讓人無法忽視她的存在。她就是那種猛一看不起眼,但越看越讓人移不開目光的類型。心中不由讚歎,難怪陳玄風為她費盡心思,換了任何一個男人,大概都會如此。

“基本上就是這樣,你以後多練習練習就行了。”我再次手把手教老爸進入電腦系統,打開瀏覽器,然後對老爸說道。

這已是下午。我跟陳玄風商量了一下,先讓老爸適應適應城市的生活環境,然後到公司以顧問的名義熟悉公司的流程,看情況再讓他接手一些工作。

“行了,你爸還沒老到接受不了新事物的地步!不管怎麼說我也是個老師,你都說了那麼多遍,我要是再記不住那真是有點慚愧了。”老爸揉揉臉笑道。

這倒也是,老爸跟鄉下的鄉鄰很有些不同,不論什麼時候,都極為講究儀容儀錶,以一個文化人自居。不時還搗鼓點新鮮玩藝兒,常常令左鄰左舍大開眼界。再說他今年四十三歲,正是壯年,我倒不擔心他的學習能力。

就笑着道:“是啊老爸,我可是您教出來的呢!”

“是啊!”老爸也不由緬懷往昔,“那時候你那麼小一個小不點,怎麼象是一眨眼的功夫就大了,現在長得比我還要高。”

我拿起桌子上的煙幫老爸點上,跟他談了我和陳玄風商量的問題。

“放心,這點你老爸還懂。”老爸抽一口煙,拿起煙盒看看牌子,說了句“好東西就是不一樣”,接着道:“這商業上的事情畢竟跟教書不同,我還不會無知到在公司里指手劃腳!什麼事情多看多問總沒錯,人嘛,沒有自知之明還行么?我也就是幫你看着點,順帶着來學習的。”

我不禁調侃道:“老爸你也不要這麼說,姜還是老的辣!吃飯時陳玄風可是跟我講了,他對你的印象好得很哪。”

老爸雖嚴肅,相對還是很好說話的,不象別的人家“棍棒之下出孝子”,動不動就把自己的孩子揍一頓。老爸在家裏很講究民主,什麼事你都可以跟他辯論一番,只要你有理,他倒不堅持“老子就一定是對的”。

“那是人家客氣。”但老爸還是有一絲得意,語氣非常高興,“說起來,陳玄風這個人真的很不錯,沒有公子哥兒的紈絝習氣,待人接物平易近人又有分寸,進退得當,是個人物。”

“是啊是啊,我也覺得他人不錯呢。”老媽從廚房端着一個果盤出來,上面放着滿滿的各式瓜果,那些都是王秀琴買來放在家裏的。老媽邊走邊道:“特別是他愛人,那閨女真懂事,讓人看着喜歡,還有她那個兒子,唉呀!”老媽又高興又惋惜地道:“真想把他帶回家裏來。對了兒子,你跟陳玄風說一聲,我反正閑着沒事,就幫他們帶着孩子得了。”說著那迫切的眼神就盯着我。

不會吧?真想不到老媽愛心泛濫到一發而不可收拾!我看了一下同樣傻了眼的老爸說道:“我、我可以幫你問問,但不一定行。”

“怎麼不行呢?怎麼不行呢?我帶孩子可是很有經驗的,不然你以為你是怎麼長大的?”老媽提起她兒子那向來是很得意的,但她話題一轉又道:“要是你能早點結婚給我生個孫子,我也不用羨慕別人家的孩子了!”

說著就冒出了暢想的神情,似乎那份天倫之樂已在眼前,搞得我狼狽不堪,唯唯諾諾兩句連忙躲到了自己房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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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坐上開往鄭州的車,我才長長吁了一口氣,真是累死我了。

真沒想到商業上的實際操作跟理論上會有那麼大差異。這兩天除了了解公司的運作外,陳玄風還帶着我參觀了幾個項目,但僅僅其中一個材料的購銷調存環節就把我搞得頭大,不由感嘆不當家不知柴米貴,隔行何止隔山呢。不管信息再發達,各種行業的橫向聯繫越來越緊密,如果你沒有沉入其中,也是根本難以了解其深淺的。真難以想像當年陳玄風是怎麼一步一步闖出來的,據他講當年他爸極力反對他經商,說是父親為官兒子經商會被人說閑話。陳玄風卻嗤之以鼻,說自己做自己的事,身正不怕影子歪,別人愛說就說去吧。

“其實事情沒有那麼簡單,這裏畢竟是中國,而我們國家講究不看僧面看佛面,因我爸的關係,多多少少還是沾了不少光,很多事情少了許多不必要的麻煩。”陳玄風又如是說。

是啊,就象是我們那個鄉長的兒子,雖沒達到魚肉鄉里的程度,但也是壞事做盡,還不是屁事沒有,何況他這個大少爺僅僅生意上做些手腳呢?

剛一下車,就看到成雨站在那裏。

這些日子她每天都要打幾個電話,最後威脅我如果不馬上回來,她就立刻到新鄉找我,她已經通過司令部得知我家的地址。本來我是想要在新鄉呆到放假結束的,但看這架勢不回來是不行了,否則無法無天的她不知會搞出什麼事來。

“小雨。”我背着背包叫道。

“……。”她撅着小嘴瞪着我不說話。

“怎麼了?”我走到她身邊見她這副模樣伸手想摸摸她的頭。

“哼!”她一扭肩膀躲開。

“好了,別鬧了。”我擁住她勸道:“你也不小了,都長成大姑娘了,還這麼任性。”

“我就鬧!我就任性!”說著眼淚掉下來,“我巴巴的從北京跑回來,誰知假期都快過完了,還不見你人影!”

是嗎?那是我在躲你,但現在我不會再躲了。

“走吧,我帶你去個地方。”

畢竟小孩子心性,她扭頭問:“去哪裏?”

“去了你就知道了。”我笑笑拉着她的手,坐上出租車向雲頂花園開去。

“這是哪裏?”進了門,成雨驚奇地問道。

陳婷還沒下班,在新鄉上車前我已給她打了電話。雖說離開沒幾天,我卻有一股遊子歸來的情緒。

“我家。”

“你家?”成雨已不是驚奇了,她知道我家在新鄉,所以變得極度詫異。

無論什麼東西,千轉百回終是要面對的,我不由感慨道:“是啊,我家!”這,應該就是我的家了吧?

成雨帶着疑惑的表情看着我,見我不象是開玩笑,一瞬間變得有些複雜,默默地在房子裏觀看起來。我坐在客廳抽着煙,並沒有去給她介紹。我知道,女人是極為敏感的,尤其關係到男女問題,她們有一種與生俱來的直覺,並不需要別人多說什麼。

成雨從房間出來,直挺挺地站在我面前,不發一語,眼淚卻如斷了線的珠子,啪嗒啪嗒直往下掉。

我很心痛,我曾受過傷,刻骨地清楚那種感覺。我不想傷害她,但更不想隱瞞她什麼,那不論是對她,對我,對陳婷都不公平,都不應該。

“啪!”成雨揚起手狠狠地扇我一耳光,臉色變得極度蒼白,咬牙切齒道:“你這個騙子!”

我是騙子嗎?一時間心中充滿迷茫。也許是的,但……我終是無法辯解。

“成雨!”

一步一步吃力地向門口行去的成雨停下來,頭也不回道:“成雨死了!你給我記好,我不認識你,你也不認識我,希望你永遠不要出現在我面前!”

那冷如徹骨的寒冷令我忍不住打了個寒顫。我錯了嗎?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我不想如此,卻必須如此。但我知道現在說什麼也不能讓成雨離開,事情不是這樣子的,我的本意不是這樣。

幾步跑上去抓住她,真想不到這小丫頭有這麼大的勁,使出渾身解數才沒有讓她脫離我的手臂。她沒有再哭,也不出聲,只是在我懷裏拚命地掙扎,最後狠狠地一口咬住我的胳膊,那疼痛讓我一忍再忍才沒叫出來。然而她卻不動了,看去,竟然暈了。

小心把她放在床上,我也不敢動,因為她雖然暈過去了,咬着我的胳膊卻不鬆口,牙齒已經深陷肉里,血很快染紅了衣袖。

“怎麼了?”是陳婷回來了,看到我身下的成雨,她吃驚地叫起來:“你、你幹什麼?你!……”

她的臉色變得煞白,氣得說不出話來。我看看我的姿勢,不禁苦笑一下,這個情景也難怪她誤會。連忙說道:“你瞎想什麼?不是你想的那樣,快來幫幫我。”

她見我狼狽的樣子卻一動不敢亂動,是有些不對勁兒,還是走了過來。

“呀!怎麼會這樣呢?”她看到昏迷的成雨,還有我染血的衣袖不由驚呆了,手忙腳亂地道:“怎麼辦呢?她、她怎麼這麼狠呢?這該怎麼辦呢?抽不出來么?唉呀,痛不痛?要不,我去叫醫生?”

看她手足無措的樣子,我苦笑道:“你先安靜一下,別擔心,我感到血已經不流了。你去拿個毛巾來,沾些冷水。”

“哦,哦,”她從混亂中醒過來,連忙去拿毛巾。

“她、她、她怎麼能咬這麼狠呢?!”看着我的胳膊陳婷心疼道。

確實,看着那兩排血洞,真有些觸目驚心,如果成雨不是暈過去,說不準就能把那團肉咬下來。

“沒事,很快就會好了。”我知道自己身體恢復能力極強,怕她擔心,柔聲安慰她。

陳婷邊用紗布幫我纏傷口,不解地道:“不是說要帶她來家吃飯嗎?這究竟怎麼了?”

唉,事情很不好講,但不說不行,只好詳詳細細從頭給她道來。

“你呀!”聽完白我一眼,“我也很想咬你一口呢!”陳婷帶着好笑的神情道:“好了,什麼事等她醒了再說吧,這也不能全怪你,只是你整天含含糊糊,讓人家想不誤會也難。”

我尷尬地撓撓頭,老臉有些發紅。

陳婷神情複雜地出了會兒神,方說道:“她醒了我先跟她談談,免得一見你她又要鬧。嗯,你也歇會兒吧,我出去叫外賣,看樣子你也做不成飯了。”

我不好意思地笑笑,見她要出門,張口叫道:“妞妞!”

陳婷身子一顫,嘆了口氣,回頭笑道:“別擔心我,我沒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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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進去吧。”陳婷從卧室出來對我說。

看我詢問的我眼神,她調笑道:“害怕呀?還是心裏有鬼?”

“我,我……。”

“好了好了,你去吧,她有話跟你說。”

陳婷說著在沙發上坐下來,神情竟有些落寞,讓我心中不由一痛。

“妞妞!”陳婷抬起頭來,目光很是迷茫,情不自禁地緊緊擁住她,深情地說道:“妞妞,也許我會犯錯,也許我已犯了很多錯,但你一定要相信,我是真的愛你!”

“林偉,你愛我我是知道的,但我心裏很亂!”陳婷看着我的眼睛問道:“你,你將來會不會不要我了?”

“說什麼鬼話呢?!”我不由大急:“如果……”

“好了,你不用多說什麼,我知道了。你,我要你抱緊我,吻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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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語笑嫣然吃着飯的兩女,我真不知該說什麼,這究竟算什麼事兒呢?吃在嘴裏的東西根本搞不清什麼味道。

開門進入卧室,就見成雨靠在床頭,我正琢磨着說什麼好,她就先問道:“還痛么?”

“啊!哦,不痛不痛。”我披着上衣,胳膊上纏着紗布,站在那裏一時不知進退。

“你愛我么?”

“咳、我,咳……。”我想說不愛她,但除了吐出幾個不知所謂的音節,竟無法清晰地表達出來。那一瞬間我很痛恨自己,卻實實在在無言以對。就象她如果問“你不愛我么”,結果大概也會如此。我發覺愛和不愛竟是如此模糊不清,難以分出一個一目了然的界線。

看到我胸前的吊墜她眼睛一亮,說道:“你還戴着么?”

“嗯?”順着她的目光看到吊墜,心中不禁後悔,真應該穿上衣服或把吊墜摘掉。

“你坐下。”她從床上跳下來,把我推到床邊坐下,自己跑了出去。還沒等我反應過來,她又拿着墨水瓶子推門進來,“把紗布解開。”

“……?”

“讓你解開!”

解開紗布,沒想到一會兒功夫,傷口竟開始收口,感覺上也不是很疼。她自顧自地撕了一片紗布,打開瓶子沾了一些墨水就往我傷口上塗。

我連忙阻止:“你幹什麼?”

“別動!”她瞪我一眼,“老老實實給我坐着!”

怕她再鬧,只好忍着又涼又蜇的痛感,任她用墨水抹來抹去,抹一下,還斜着腦袋欣賞一下,好似在搞一幅藝術品。

“好了。”她幫我纏好,象藝術大師在作品上題詞寫完了最後一筆,愉快地拍了下我的肩膀。

我一直傻傻地任她折騰,這時才突然想起,急道:“這、這、這樣傷好后顏色會褪不掉的!”

“就是不想讓它褪掉!”她得意地白我一眼,“不然你以為我在幹什麼?”

“我、我、我……。”唉!我算敗給你了!這要是讓院裏領導或曾國強他們發現該如何解釋呢?軍隊可是有明文規定嚴禁士兵紋身,我卻搞一幅牙印,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送走了成雨,我想問問陳婷倒底是怎麼回事,陳婷笑笑顧左右而言他,不過神情倒很平靜,讓我懸着的心也稍稍放下。不知不覺間我竟開始在意陳婷的態度,看來“妻管嚴”這種病多少年來不旦沒能控制住,還大有蔓延的趨勢啊。

接下來的十來天倒很平靜,要麼呆在家裏,要麼陪成雨上街,陳婷休息時也跟我們結夥一起亂逛。最後我得出結論,你幹什麼都好,千萬不要跟女人上街,那無疑是世上最痛苦的事。

我倒不怕她們花錢,反正卡上有八萬塊錢,當時入股時算的六百萬整數,足夠她們花了。我怕的是她們挑選商品那種認真的態度。不就買東西么,看着滿意,價錢合適,買了就行了。她們卻不。比如說買衣服,她們要一件一件都試穿一下,每穿一件還要讓你拿出恰當的評價。當我正準備付錢時,才發現這才剛剛開始,她們還要在每一個商場找到同樣的衣服再把前述程序重複一遍。天哪!

“曾經有一段清靜的日子擺在我的面前,我卻不知道珍惜,失去之後才後悔莫及,世界上最痛苦的事情莫過於如此,如果上天給我一個再來一次的機會,我一定要對那段歲月說三個字:我愛你。如果要給這份愛加一個期限的話,我希望是一萬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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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戈鐵馬入夢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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