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我約了黃錦立。
我必須跟他談談這件事,看他能不能幫忙。
沒有想到的是，黃錦立又拉着陸瑜一起,我猜不透現在的黃錦立到底是打着什麼主意,但是已經做好整個過程避免跟陸瑜接觸的準備，全程拿他當空氣，就像他這個不存在一樣。
“既然你們有事，我先離開。”陸瑜冷冷的開口,黑色的眼睛像是深潭。他現在整個人越來越冷漠了,那種過去惡劣性質的因子好像全數從他身上抹去,看上去就像一個紋絲不動的冰雕。
“你是總監,走什麼走。”黃錦立食指夾着萬寶龍的鋼筆,戳了戳辦公桌。眉眼微笑，跟他辦公桌后一排西方白瓷鎏金雕像的感覺一樣，貴氣十足。
陸瑜瞥了黃錦立一眼，眼神有點說不清道不明。
黃錦立看都沒有看他，反而有些親切的問我：“怎麼回事。”陸瑜彷彿為了避嫌似地，拿着一張娛樂報紙，坐到比較遠的單人座位上，一邊喝着咖啡，一邊看着報紙，一幅不會參與的樣子。
因為直面黃錦立，陸瑜在身後的方向，所以看不到他的表情。
但是這樣一來也的確讓我壓力和警惕驟然小了很多，我理清思路，把專輯前前後後的各種跡象說了一遍：“……所以可能是ESE那邊在操作輿論。”
“厲睿啊……”黃錦立皺了皺眉，往身後的黑色老闆椅上靠了靠，他低吟了一聲，朝陸瑜望去，“你怎麼看。”
我的心一下子咯噔懸了起來。
扯到厲睿，就很有可能勾起那天晚宴上發生的恩怨……
“我沒什麼看法。”然而，陸瑜這簡短的一句話就將整個事情蓋棺定論。
心裏那些剛剛漂浮起來的情緒扎紮實實的跌了下去。
但是也沒什麼可失望的。本身就已經是不相干的人了，不是嗎？
我直接忽略他的話語，看着黃錦立，低聲說：“品優娛樂企宣部這邊……能不能幫忙澄清一下，畢竟對新專輯的影響已經出來了。”
於公於私，我都覺得黃錦立會答應。
ESE這樣對品優娛樂的藝人下手，品優娛樂沒有理由不還擊，就算往後退一步，品優娛樂不願意為我出這個頭，但是這張專輯的收益全部歸他們，他們沒有理由跟錢過不去。
“抱歉。品優娛樂管不了。”輕飄飄的一句話從黃錦立嘴裏出來，一瞬間我睜大了眼，以為自己聽錯了。
“什麼？”
“品優娛樂管不了。”黃錦立眯着眼，弔兒郎當的重複了一遍。
“我知道我跟你之間關係不太好，但我以為、我以為……”我一下子站了起來，雙手撐在他面前的辦公桌上，因為太過意外的關係，剎那間有些語無倫次，“這張專輯的利潤是歸品優娛樂的。”
“我知道。”黃錦立聳了聳肩，眼梢吊起，“那又怎麼樣？”
他的話說得利落乾脆，一下子像顆釘子，把我釘了在那。
是啊，那又怎麼樣？
我突然明白了。
那一剎那，我突然就想明白了。品優娛樂雖然跟ESE是競爭關係，可是一旦鬧翻，兩家都會元氣大傷，為了一個不跟自家續約的女藝人，得罪厲睿顯然不明智。新專輯受到歡迎，固然對品優娛樂有利，但品優娛樂這麼大的公司，損失個把專輯的利潤又算得了什麼？不過是九牛一毛。不跟ESE鬧翻才是大事。
當年厲睿搶了陸瑜的女朋友，品優娛樂都要跟ESE在娛樂圈聯手，強強合作，氣得陸瑜幾乎將這段兄弟情斬斷，即便這樣黃錦立都沒有改變過主意。
……我，又是哪一點值得品優娛樂為我出這個頭？
我站在黃錦立面前，全想明白了。
未來新專輯會被ESE打壓成什麼樣子，彷彿宿命一樣觸手可見，想起那幾個月辛苦付出的汗水、心血，一時之間覺得難受極了，聲音都無法從喉間發出。
雙手死撐着辦公桌，才勉強承受着這個事實。
之前設想過種種，擔心歌曲不被歌迷接受，擔心風格不被粉絲喜歡，擔心專輯封面不夠主流太小眾，擔心新專輯銷量不佳，口碑不好，然而現實卻以這種方式告訴你：你全部估計錯誤。
“難道就沒有辦法了？”一旁的白瓷咖啡杯放在了茶几上，陸瑜像是等得不耐煩般的插嘴，“讓企宣部那邊發幾個通告澄清一下，也費不了多大力氣。”
“呵呵，你下命令當然沒有問題拉。”黃錦立眯着眼笑着，從善如流，他雙手橫在辦公桌上十指交叉握着，“但是你最好不要插手這件事。”
黃錦立突然口吻一轉，從玩世不恭變成公事公辦的樣子。
陸瑜顯然也被他的語氣驚到了，即便仍然一張冷漠中帶着點囂張的臉，眉峰卻微不可聞的挑了挑。
“有什麼問題嗎？”
“你跟厲睿之間的事還嫌不夠多嗎？”
黃錦立只是點了一二。
我和陸瑜就不約而同的對視了一眼，視線交匯，各自都隱隱帶着對那晚的回憶，那一晚他替秦楚挨了一巴掌，而我則為了他扇了厲睿一巴掌，事到如今，我都沒有後悔過。
只是，相接的那一瞬間又極其快速的避開了。
“你剛剛從厲睿手裏搶走秦楚，現在又為了另外一個女人跟厲睿對架是怎麼回事？不知情的，怎麼想。”
黃錦立的話彷彿一道閃電，剎那間就把我和陸瑜的臉照得慘亮。
心在胸口就一下子往下墜下去了。
誠如黃錦立所言，或許陸瑜會因為厲睿這種曾經看不順眼的死敵，對我投以同情，順手幫個一把，然而事情一旦涉及到秦楚與他，秦楚的名聲，不用陸瑜做決斷，我已知事態會如何發展。
這種事情發生過太多次不是嗎。
在我與秦楚之間，哪一個會捨棄，這種感覺已經不想再多經歷一次。
“專輯的事我會處理。我先出去了。”我幾乎是下意識就說道，黃錦立和陸瑜再怎麼爭都好，我是決計不能再留在這裏。
“凌凌——”陸瑜像是失控一樣，脫口而出，意識到他喊了什麼之後，又緊緊抿住唇角。兩個人相處久了，曾經的習慣怎麼也改不掉，縱使已跟他分開這麼久，還是一聽到他呼喚着我的名字，我就下意識回過了頭，視線直直裝入他的眼眸中，才察覺這已經不是以前了。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他的眼睛裏像是顯露了一份着急和擔憂。
“專輯的事——”我看着他線條好看的嘴唇重新張啟，突然之間，隱隱生出了一份期待，“既然如此，如果銷量不好，也沒什麼關係。”
一瞬間，曾經所有的努力像是被人當做了個一笑話。
我幾乎生氣得快要發抖起來，所有人都可以否定這張專輯的意義，只有他不行。
好的宣傳攻勢可以幫助新專輯順利讓所有受眾知曉，然而宣傳失敗的話，可能新專輯就會被淹沒在茫茫專輯之中。但是紙媒的不好看，電視節目的受限，想要擴大渠道一時之間都顯得極為艱難。在這種情況下，黃錦立像是絲毫沒有受到影響，遇見我時還能和聲細語，弔兒郎當，甚至還為我接洽了一個國外香檳的代言人身份。
“是不是有點扯？我馬上就不是你們公司的藝人了。”自從知道後來的和平共處也不過如此，我就對他沒有一絲好感，“把這個合作給我，代言費怎麼算？”
我的話多少帶着點嘲諷，曾經的那點好感早已消失了。
黃錦立像是根本不在乎一樣，朝我聳聳肩笑了笑，欲言又止：“對方看上你，又不是我的主意。”
這個香檳的品牌在國際上知名度不錯，我和Jolie分析商量過還是同意接這個代言。厲睿心狠已經見識過了，誰知道他不會狙擊了新專輯之後，繼續來對付我。像是對付曾經那個男藝人一樣，先冷藏他的事業，接着搞掉他的代言。趁我們還有能力承接時，多一個國際大牌的代言在手上還是妥當的。
今晚是這個品牌的香檳之夜。
作為它家的代言人，我應該早早出場同它的經理們打個招呼，幫忙宣傳。周圍佈置成水晶一樣的會場，各種漂亮的香檳杯擺放起來，圓形的杯口一層層疊加，幾何圖形本身就已具有不可意思的美感，在燈火下亮晶晶的一片彷彿一座海底的水晶宮，鋼琴聲像是流水一樣四處落在整個半露天的會場裏。
前來參加嘉賓們穿着晚禮服和正式的西服，優雅得像是宮廷里的伯爵與夫人。
一場小提琴演奏之後，我隨着主持人出場，按照以往給代言品站台那樣，微笑，手捧着香檳，回答主持人的問題，讚美這個品牌，並在扎着綵帶的香檳上用金色的簽名筆簽名。就在一切順利進行時，主持人突然笑道：“今晚的Vermuse香檳之夜，眾星雲集，不僅有凌影小姐代言vermuse，更有一位神秘的影帝前來助興。”
我微微一怔。
沒有想到還有這個環節，但是對方既然說是神秘，可能的確是故意沒有告訴我有這個安排。燈光師將圓形的光束照向會場裏手持香檳的嘉賓們，鼓聲一陣比一陣急促，連我都不由的好奇起來這個“影帝”到底是誰。
終於，燈光一停。
圓形光束停留在這個身體修長，容貌妖孽的長發男人身上。他微微眯着眼，長長的睫毛猶如細雨的雨絲，有一種難以描述的濛濛美感，他簡直像是天生的衣架子，白色的西服大衣被他穿得有一種狡猾的優痞味道，迷得人幾乎找不着北。周圍的人紛紛倒抽一口氣，又止不住驚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