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爺想靜靜
《上皇起居注》第二回:我的成功的秘訣來源於--“混不吝”,對此,非常感謝的母親賈史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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裝昏是一門藝術。
賈赦默默腹誹着給自己點個贊,他大老爺梨園捧名伶捧多了也有好處,瞧瞧他昏的姿勢多麼真實自然。眼睛偷偷露出一條縫隙來,賈赦小心翼翼的用力微微仰起脖頸,努力的給自己找個好視線。
“老爺。”賈璉都感覺自己臉崩皺了才裝出一副緊張兮兮的模樣來。
“嗚……”聽到很焦急很急切的聲音,賈赦眉頭微微一松,而後若剛蘇醒一般,眼睛緩緩睜開,有氣無力的揮揮手,“璉兒,水。”
賈璉:“……”
默默的眼角餘光瞥了一眼憑空冒出的大哥,想到先前那似笑非笑的眼神,賈璉渾身一顫,從順如流的給人端茶遞水。
賈赦小口小口喝茶,一副大病初癒的模樣美滋滋的看着忙前忙后的賈璉。
看看,只要他微微一設計,這娃就屁顛屁顛的過來盡孝了。
這穩坐釣魚台的滋味……
忽地腦中一道白光閃過,賈赦手一抖,溫熱的茶水順流而下滴到手上燙出小水泡也沒回過神來。
“父親?”賈璉先前因礙於“大哥”的恐懼之色在見到雙手微紅的賈赦時便蕩然無存,聲音中帶着一絲自己都沒察覺到的關懷,“快來人啊,去請太醫。”邊說,邊手忙腳亂的把茶盞從賈赦手裏拿走,又拉開賈赦。
賈赦:“……”
回過神來賈赦低眸瞅瞅錦被上的水漬,又瞪圓了眼望着自己紅通通的爪子,略不好意思的躲開賈璉關懷的神色。
等包上紗布,賈赦面色略紅示意賈璉去休息之後,忍不住一個人窩在被窩裏抹把臉。
穩坐釣魚台的滋味真的很爽啊。
他是該高興母親沒有真心誠意的偏心眼老二還是該高興自己竟然迷迷糊糊的勘破了事情的真相?
感覺心真被容嬤嬤狠狠砸了一整片的針,鈍鈍的疼,卻絲毫找不到一絲的傷口。
不過……容嬤嬤是誰?
賈赦邊抽噎着邊回想自己腦袋裏冒出莫名其妙的形容詞。
等嬴政一臉晦氣的走進來看到的便是一臉深沉模樣的賈赦,不由冷冷咳嗽了一聲。
賈赦正沉浸在“皇阿瑪高貴仁慈”的光環之中,突兀的一聲響動,抬眸望了一眼一襲錦織黑袍的男子,身上湧出一股莫名的信念,他也可以賭一下“皇上的高貴仁慈的!”
於是,賈赦默默的斟酌了一下詞句,有理有據在情在理的解釋了一下秦始皇莫名多出一個爹的事情。
“嗯。”嬴政靠着椅背,淡然的抿口茶,“無妨,反正你也不是第一個自稱吾父的人。”
賈赦:“……”
“只不過朕的假父下場都不怎麼好。”
賈赦:“……”
#呂不韋&嫪毐發來賀電#
當腦中莫名浮現出這兩大名鼎鼎的人物,賈赦如喪考妣,臉色刷黃,兩股戰戰做最後的垂死掙扎,“大大大大大王王,我……我……我是個紈絝,不讀書的。”
“知道,一般讀書人都喜歡稱朕為皇。”
“可是你現在看起來不老啊?”賈赦聞言愕然,他當然知道秦始皇了,可是嬴政成皇帝,好像該鬍子一把的年紀了,不會像現在一般年輕氣盛的模樣。
將手中的茶盞擱在一旁案上,嬴政聞言笑了笑,“這理由朕喜歡,可稍稍抵消你先前自作主張之過。不過……”話語加重了一份,嬴政眼眸露出絲凶光,“你這家可有點亂啊!”
“亂?”賈赦撓撓頭,左右瞧了眼地面。地面錚光瓦亮的,也沒瞧出灰塵來。
嬴政嘴角一抽,沒了繼續交談的心情,直白道:“說出去的話潑出去的水,朕現既頂着你子賈瑚之名,還望你這個父親長點腦子,至少護着朕平安離開京城吶。”
聲音不高不低,甚至也沒一絲威嚴,但是聽在耳朵里,賈赦卻心中不是滋味,腦海里瞬間閃過亂七八糟的念頭,全是兵不血刃如何除去長房長子嫡孫的好處。
“好的,大……皇上。”賈赦鼻子一酸,胡亂的行了個禮,有些慌慌忙忙的逃離了書房。
出了書房,賈赦斂斂身上松敞的羅衫,心煩意亂的揮揮手示意小廝退下,一雙眼瞧着看着吐出嫩芽的柳葉,眼皮驀地一跳,耳邊又響起意味深長的話-平安。
“你說,璉兒若是跟我親昵,他會平安長大嗎?”賈赦蹲在池水邊,眼睫望着一灣碧水,喃喃問道。
靜默了一瞬之後,賈赦又自言自語道:“我腦子裏莫名其妙多出來的記憶,你來告訴我好不好?”
在不遠處的紙扇輕搖兩頭號得寵小廝左思右想也思忖不出大老爺何時學會的憂鬱風,只好全神貫注的緊緊盯着賈赦,怕他一個不開心就--投湖自盡?!
兩人互相對視了一眼,都從對方瞪大的瞳孔里直白的映射出自己的不可置信,而後齊齊轉頭望向湖面,先前“咣當”一聲,水花還沒有落下去。
瞬間頭皮一麻,兩人急急朝池水裏沖,邊大呼大喊道:“快來人啊,大老爺投湖自盡了。”
在池水裏不斷掙扎的賈赦:“投湖你妹!老爺我腳蹲麻了,失足落水,失足落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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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底是投湖自盡還是失足落水,消息傳到賈史氏耳中,她並不怎麼關心。但是近幾日,賈赦種種荒誕的舉措,隨隨便便的給賈家“死而復生”出一個長子嫡孫來,這就值得令人深思背後的陰謀詭計。
而且,她以當家祖母的身份喚過人看了看。對方龍姿鳳采,一言一行貴氣無比,絕非普通人。
這不是隨便街上阿貓阿狗叫個戲子就能演得出來,故此,賈史氏心中狐疑愈發重了一層,眉眼間露出一抹陰狠。
這麼多年了,原以為老大真是個孝順的,時常瞧着他眼底里露出的希冀,還讓她偶爾泛起一絲不忍,沒想到故作忠愚,實則包藏禍心,暗自“招兵買馬”,還如今弄出一招“偷龍轉鳳”。
長子嫡孫!
長子、嫡孫!
賈史氏氣的牙痒痒,不管對方真也罷假也好,怎麼比得上生來帶玉的寶玉?!
寶玉,那是有大造化的。
賈史氏眼眸閃過一絲陰沉的亮光,昔年為了聰慧的珠哥兒,她都能無視長子嫡孫的溺水而亡,如今為了祥瑞降世的寶玉,就算是真的,她也有無數辦法讓人稱為貪圖富貴的戲子,更何況,賈瑚是她親眼看着咽氣,收棺的,豈有起死回生的可能?!
思定了主意的賈史氏勉強露出一絲擔憂的情緒,帶着人浩浩蕩蕩來到大房院子看賈赦。
彼時,賈赦正想鑽被窩不出來呢。面對嬴政透過來似笑非常的一眼,就足夠讓他抑鬱一輩子了。
他不懷疑嬴政是假,畢竟他身上沒什麼值得人覬覦的,而且,對方通身的氣派也是常人無法模擬的。
可是!!!
他是想當第一小弟的人啊!
在未來金大腿面前露了蠢,還怎麼分分鐘加官進爵,走上人生贏家道路啊?
“老爺,父親,您……”賈璉很想讓人鑽出被窩來透透氣,要不然投湖自盡沒死反而活生生的把自己憋死了,但是眼角餘光不經意的撞見“大哥”的冷眼,又莫名心裏騰出一抹名為“嫉妒”的火苗來。
他對父親也算恭敬了,卻遠遠不及這冒出來不到一日的“大哥”與父親的互動來得親昵。
被親昵的嬴政瞥了一眼垂眸的賈璉,嘴角一勾,他對此不發表任何感想,只默默替賈赦祈禱一下,別作死,他們還是可以君臣得宜。他不是不知恩圖報之人。
負手斜睨了眼賈赦,嬴政剛想開口讓賈赦鑽出來,便遙遙望見一群鶯鶯燕燕圍着賈史氏朝屋內而來,瞬間面色露出一絲不喜。
躲在被窩裏的賈赦也聽聞到動靜,默默的探出腦袋來,眼眸露出一絲殤痛望着被眾星拱月般的賈史氏,他的母親。
“哎……老大啊,你看看你,也不讓小輩們笑話。”賈史氏向來習慣了先打一棒再稍稍看心情給顆紅棗,轉頭斜視了一眼縮在角落裏的邢夫人,劈頭就罵,“刑氏,你怎麼--”
“太太!”賈赦出聲,冷冷打斷賈史氏的話語。他已經見過這種場景無數次了,對接下來的步驟也異常的熟悉,罵刑氏小門小戶,抬老二家的,而後又罵他無能,若是激起他反抗一句,便是哭天搶地回金陵。
怪沒意思的狠。
“太太,我還是病人呢。”賈赦說完,腦袋一轉往裏看着牆壁,一字一頓,無比認真的說道:“要靜養。”
賈史氏:“……”
“真得要靜靜。”賈赦默默拉拉被子。他腦袋裏冒出無數瘋狂的念頭,要打壓二房,要離開榮國府這潭爛泥,自己掙出一片天來。
不管怎麼樣,反正他有金手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