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14th]

維多利亞慌不擇路選擇的地方準確來說，不是個城鎮。而是幾個農場組成的住宅區。黃昏的晚霞籠罩天幕，忙碌了整個白天的人們紛紛放下工作需要的農具和機械，扭轉着僵硬的關節走回家。

今天可能是個對農場主有特殊意義的日子，主屋四周掛上了彩燈。

許多下工的人們都自發走進主屋的後院，拿起了池塘旁邊長桌的玻璃杯，自旁邊的橡木桶接了杯麥酒。繫着白圍裙的廚娘端着一疊疊果肉鮮蔬，放向不遠處的另一張長桌。

認識不認識的人們互相舉起溢出小麥清香的杯子，笑面迎人。

五彩燈光交錯，常青似是發現了紅髮吸血鬼維多利亞的身影。穿梭於人群中的她回眸一笑，搖曳的霓虹彩燈和火熱的紅髮也遮不住她猩紅雙眸的濃烈色彩。

肉食吸血鬼的瞳孔顏色似血，他們以人類為食。

吸血鬼可不是平常戲劇話本里看到的那種，視人類為食物的他們多半不會顧慮過量進食的後果。人類很多，死了一個還有更多。

農場的熱情人群讓常青想到了萬聖節晚會，她在福特斯參與的第一個節日慶典，也是這麼群魔亂舞。當時有隻人偶趁亂摸到她的身旁，試圖掐斷她的脖頸。

常青不停轉身調整角度，確保她能率先發現維多利亞。

吸血鬼的速度很快，不擅長速度的常青怕一個不留神就被撲倒在地，咬斷脖頸。但輕易離開她又不甘心，如果吸血鬼敢在大庭廣眾攻擊她之後離開，她又何嘗不能給維多利亞一枚以果汁或蔬菜汁凝結成的冰錐？

常青承認她想早點解決維多利亞的事，她想回家。

身穿侍者燕尾服的男孩蹦跳走過，長雀斑又活躍的他這麼打扮可不是個好主意。經過常青身邊，他笑着遞給了她一杯鮮橙汁。

享受了把搭訕待遇的常青接過，沒給他一個眼神：“謝謝，味道很好。”她感覺到人群里有人一直看着她，帶有毫不掩飾的殺意，除了維多利亞不可能是別人。

感覺尷尬的男孩摸了摸鼻樑，走開了：“可是你還沒喝一口。”

常青猜維多利亞此刻一定在思考怎麼解決她。狼群不適應水中戰鬥，常青的出現很好的彌補了這個缺點，維多利亞的處境越來越危險，幾次險些被狼群圍上。如果有海水就能逃走，她行動起來能從容許多。

如果維多利亞想傷害貝拉報復愛德華.卡倫，又不能避免和奎魯特狼群交鋒，她最明智的選擇就是趁現在常青落單，解決她！

避開人群的常青端着果汁，繞到了人比較少的餐桌前。通常人們拿足食物就走了，只有幾個人端着盤子在聊天。

常青又看見了維多利亞，她乾脆的向那邊抬手。無處不在的水汽下降，果汁和蔬菜汁流向地面，冰霜爬上周圍其他人的褲腿。

維多利亞險些滑到，但吸血鬼出眾的協調性拯救了她，她飛快後退。

還有人被冰滑到了，啤酒和果汁灑了一身。坐在地上，微胖的中年婦女甩着手，她及時扔開了杯子，沒讓碎玻璃對她造成二度傷害：“搞什麼？地面怎麼會有塊冰！”

“嘿！誰拿杯子丟我！”

婦女大力扔出的果汁杯劃過一道優美的弧度，晃出大半杯橙色液體。附近的人都中招了，遠處還有個男人被玻璃杯砸掉了假髮，雙手捂住腦袋直跳腳。

“……嘶。”看着就覺得疼。常青慚愧吐了吐舌頭，她不敢亂來了：“我很抱歉。”

連續半個多小時不鬆懈的警戒，生活平和的常青快要到達她的極限了。她不能確定維多利亞再度出現的方式，緊繃的神經一直沒辦法放鬆。

口袋裏手機突兀響起鈴聲，常青差點把它當定時炸彈扔出去。

一隻手阻止了她的衝動，常青發動攻擊之前，那隻手的主人讓她看清了他的臉。山姆能夠理解緊繃神經許久后，風吹草動都能引發過激反應的常青：“她已經不在了。”

常青眨了眨眼：“山姆？”

“吸血鬼不在這裏。”穿着不合身牛仔背帶褲的山姆環顧四周，眼神桀驁：“她在這裏我的身體會發熱，但是我沒有。”

電話鈴聲固執的再一次響起，周圍人紛紛側目。常青看向手機，來電顯示是安柏瑞。

“接吧。”身高比常青超出一個頭的山姆，不得不低下頭，壓低聲音道：“不用開擴音我也能聽清楚。”

山姆以為常青在詢問他的意見。

“我是歐呂爾。”常青接又看了眼山姆，摁了下接聽鍵：“山姆也在。”

常青不會告訴山姆她頻頻看他，實在是他牛仔背帶褲和漏洞T恤衫的搭配太……太不符合他的氣質了。猜想山姆從哪偷來這身的常青，強忍住了笑意，她的肩膀向前縮了縮。

手機話筒傳出傑拉德的聲音，他和安柏瑞在一起。

“他找到你了？山姆，哈利.克里爾沃特的情況不太好，他的心臟病犯了。我們回來沒有發現那個吸血鬼，應該不是她的計策，安柏瑞說或者她還沒來得及趕回來。”

傑拉德的語速很快，風聲陣陣，還伴隨着狼的低吼。保持狼形的安柏瑞正聳動鼻翼，巡視整個領地。安柏瑞的力量雖然不是最大的那個，但他的動作最為靈敏。

“雅各布……我是說貝拉似乎掉下了懸崖，雅各布救了她，守在她那邊。山姆你確認后最好快點回來，連歐呂爾一起。”

“或許，你們快些，還能見哈利.克里爾沃特最後一面……”

“我們快走。”山姆眉頭緊皺：“我知道這裏，馬上有一班車能夠直達福特斯。錯過了你只能跑回去了。”

哈利.克里爾沃特不僅是奎魯特人德高望重的長老，還是里爾和賽斯的爸爸。

現在，他可能要死了。死於心臟病。

常青從未見過里爾.克里爾沃特哭。即使和山姆分手，那個女孩只是表情更冷更不近人情，那反而讓她人氣更旺。里爾只有談及弟弟賽斯和家人的時候，才會露出溫柔的笑容。她舒展開的五官，美得驚人。

此時此刻，那個雌豹子一樣的女孩縮成了團，沙發的藤靠墊被她塞進懷裏，哭得撕心裂肺。她的哭聲哪怕關閉了窗戶，也能從外面聽到。

燈影卓卓，曾經心愛的女孩嘶聲哭喊。送常青走到克里爾沃特宅不遠處，山姆停住了腳步。

“或許你可以安慰她，那會暫時讓她好受些。”

“你知道，那不可能。”

山姆堅決否定了常青的提議，他離開了。克里爾沃特家門口的安柏瑞和傑拉德走過來，他們換上了一身黑色的運動服，沒有再袒胸露背。

“查理送他去醫院，但情況不怎麼好。”安柏瑞盯着傑拉德運動鞋旁邊的一株草，握緊了拳：“奎爾也來了。奎爾去找賽斯了，他跑出去沒有回來。”

“我和里爾一直在一個班，從剛入學就是。我來看看，有什麼事能幫忙。”傑拉德也收斂了平日常有的笑容，攤開手掌，沉聲道：“我想……這個時候你進去比較好。你能做的事比我們多。”

常青連連點頭，但推開門看見里爾的時候，她不知道她能說什麼能做什麼。

越不愛哭的人，哭起來就越讓人手足無措。

常青蹲到里爾，嘗試擁抱她。里爾手指關節因過於用力而泛白，被她緊緊摳住的藤墊有些變形。要知道藤製的物品通常是當地人拿晒乾的藤條編出來的，它們的硬度可不比其他過於追求美觀的制式傢具。

“會好的里爾，一切都會……”常青為她此時的嘴笨羞愧。

里爾哭的更大聲。

哈利.克里爾沃特還是走了，在第二天傍晚。

里爾和賽斯的媽媽蘇.克里爾沃特說，他走得很安詳，嘴邊帶着笑容。

哭了一夜的里爾第二天夜裏就發起了高燒，體溫一度達到了四十一度。在其他人以為她會不會因為悲傷過度燒死自己的時候，發著高燒的里爾突然衝出了家門。

里爾不見了，她跑進了森林。速度快的蘇追之不及。

得到這個消息奎魯特男孩們無聲對視，因為高燒正是血脈覺醒的必須條件。狼人的體溫很高，正常活動的他們體溫都超過了四十度。但歷史從未有過女狼人的記錄，山姆他們也不能確定里爾的情況。

頭狼山姆沉默許久，做出了決定：“不管怎樣，我們都要找到她。也許她……將會是我們族群的一員。”

常青找尋里爾的時候遇見了貝拉和雅各布，在斯旺家門口。

查理因為哈利的葬禮焦頭爛額，沒有在家。

貝拉坐在和常青有過一面之緣的愛麗絲.卡倫的車裏，雅各布扒住駕駛座的車窗，阻止她離開。他的聲音衰弱無助：“求求你，貝拉。請你，留下來。*”

“為了查理，或是為我。*”

“我非去不可！*”

“我在求你。”雅各布雙手扒住車窗，緩緩下蹲，低下頭顱：“求求你。*”

“……再見，雅各布。*”

雅各布緩緩的縮回手臂，眼中帶着悲慟的絕望。愛麗絲.卡倫駕駛黑色轎車在他眼前絕塵，帶着她心愛的女孩。

貝拉要去佛羅倫薩的沃特拉城，為了阻止以為她死了的愛德華向沃爾圖裡家族求死。

電線杆粗細的冰錐自天而降，愛麗絲猛地打輪變換車道，躲過筆直砸向車頭前的冰錐。黑色的梅賽德斯S55與常青擦身而過，隔着車窗，愛麗絲的眼睛兀然變成了耀眼的金色。

天空下起了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