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4 如果將來再有機會的話,我一定不會再放棄你(3000)
岑光身體微顫地在原地站了許久。
他以為秦素容只是不舍,只是一時難以接受,撫着她的肩安慰開解了她許久,就要離開。
秦素容也不阻攔豐。
只是快要跨出門的時候她猛然站了起來,藏在身後的手掏出了一把鋒利泛着寒光的水果刀架在了自己脖子上,幽幽地說:“岑光,你犯這種錯誤的原因不過是你不想看着方之然死,那麼現在,你想不想看着我死?盡”
岑光清眸瞪圓,那一瞬彷彿整顆心臟都被撕裂開來,痛得一個字一點聲音都發佈出來。他跟桑榆此生最渴望的不過是家庭健全,家人平安,這個願望實現不了了,難道讓他們好好活着這點心愿都不能成全嗎?
秦素容不是威脅也不是鬧着玩,岑光五秒之內沒有後悔走回來,她就將刀割了下去,墨紅色的血液順着冰冷的刀鋒急劇湧出來,銀色刀鋒沒入血肉中……
岑光崩潰地嘶吼着上來巧奪她的刀,將刀脫離掉她的手,緊緊抱住了她要倒下去了的身體……
岑永良徹底嚇呆了,趕緊跑上來,跟他一起救她。
岑光的心在那一瞬徹底痛到無力……他什麼都不能做啊,連懺悔和告罪都不能,他總不能做到把心裏最溫暖最不舍的東西都到殘酷命運的手中去撕扯,他做不到的!!那時同樣也才不過十九歲的他,跪在地上揪着頭髮痛哭到聲嘶力竭,卻都想不出一個能萬全的辦法!!
秦素容最終沒有出事,只是失血過多,要卧床靜躺。
岑光因傷口發炎昏厥過去了一次,再次醒來的時候,他已經到了岑家老宅底下光線昏暗帶鎖的地下室里。
秦素容覺得以她生命作為威脅還不夠,她必須要更加確保他不出事才行。
岑光已經毫無爭辯和反抗的力氣了,只問她,“您到底想做什麼?”
秦素容站在門外,裹着刺眼的白色紗布,看他的眼神像看此生都要守護的寶貝一樣,顫聲說:“你不要管……我會救你的,岑光,你好好獃在這裏……”
直到後來岑光才知道,秦素容當時去找的人是誰。彼時桑榆才剛剛到京都半年多之久,剛剛踏進特種大隊的門檻前途一片大好,岑光眼睛被逼到通紅,妄圖阻止她跟桑榆聯繫,將他的妹妹也一起拖下水,卻已經來不及,來不及。
整整大半年的時間她沒有提到過桑榆一次,沒有過問過她一次,沒有把她當過自己的親生女兒一次,卻就在這樣危險急迫的關頭,她想到了她。
秦素容提的要求很無恥,也很苛刻,她根本不需要給秦桑榆什麼好處,也不用懇求她半點,因為,她只需要把海上的事實真相擺在桑榆面前,讓愧疚和痛楚一直壓迫她到妥協……這就夠了。
“是你拿那些什麼狗屁回憶讓他一直記得方之然的,否則他六歲已經就離開桐城現在還記得什麼?!也是方之然那個蠢貨的無知讓我兒子淪為殺人犯的!!你們倆的死活與我何干?但你們要敢讓我兒子出半點事,我拿着刀沖回桐城去也要跟你們拚命!!!”
桑榆聽着親生母親跟自己說著的這些話,腦海里想像着岑光和方之然相遇時海上事故的場景畫面,心裏絞痛到窒息的程度,她獃獃地坐在岑家的客廳里,說了一句話后便走開,一直到出了那個家門很遠很遠,確保周圍沒有人了,才捂住嘴,肩膀劇烈聳動着嘶聲痛哭了出來。
嬌小瘦弱的她站起身來,忍着眼眶裏的猩紅,冷淡淡地說:“他是我哥哥,他是為了爸爸才這樣,我豁出命去也會救他。”
部隊裏的風聲那樣嚴,桑榆做為特種大隊新晉正紅的苗子,正在被重點培養中,大半個月後上面派來的人對她進行嚴肅的徹查,彼時岑光的案子已經立案,因為找不到人,根據種種的證據和跡象已經正式對他進行通緝了。
桑榆冷淡淡地應對着部隊的調查,面對着岑光的照片無動於衷,卻還是沒能改變什麼。她最終是被下放到光影隊去,徹查三個月。
她知道這樣正好,她可以去那裏找到或者銷毀重要的證據,她可以試圖尋找蛛絲馬跡讓案子翻案,她可以做很多很多儘可能的事……
桑榆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從進部隊第一天起被灌輸的那些正義、無私、剛正不阿的道德品質,與自己現在在做的每一件事都相悖而馳,與她在部隊裏光明璀璨的未來相悖而馳,她知道自己是在走一條黑漆漆的不知道通往哪裏的路,但那也必須和着淚踏着血走完,因為每天夜裏一閉眼,她心愛的哥哥和父親就站在兩艘船上,拿
着槍滿身浴血地站在對面,她要他們都沒事,屬於世界的那些正義和規則都無法讓她幸福,只有這黑暗可以。
她卻不知道,自己會碰到一個陸青。
那個在不訓練的時候,總是一身白T恤或白襯衫,安安靜靜坐在閱覽室里看書的少年,他亦沒有什麼太明確的理想與奮鬥目標,但他家庭美滿成長順利,他滿身美好的品質和正能量,他聰明睿智,也低調沉穩,在一堆靠着蠻力拚上游的男人中,脫穎而出。
他美好得就像一抹純凈剔透的白月光。像夢一樣毫不真實。
桑榆是缺愛,缺少一些噗通噗通跳動着熱氣騰騰來對待她的真心,所以在她得到了一點點的時候,就死死抓着不放,她想要他,所以部隊裏的那些規矩、那些正義、那些殘酷到沒有任何道理的紀律,都統統見鬼去吧!!
桑榆從沒跟他說過,那段跟他短暫的在一起的日子裏,他就像是沼澤池上的一根樹枝,沙漠裏的一片海市蜃樓,讓她在越來越沉淪進無盡黑暗中去時,愈來愈覺得不舍,愈來愈想求救,愈來愈覺得心如刀割。
她那時也不過十九歲小小的年紀,卻不能像他一樣,任性不得,所以她及時斬斷,手起刀落,像切開自己的心一樣切斷了和他的所有關聯。
秦素容不止一次地打電話過來,催促進度情況,無論私底下岑光怎樣乞求她,她都無動於衷,根本不顧桑榆是否會被部隊發現,是否會徹底淪為包庇從犯。
桑榆知道自己還是暴露了,她若此刻不走,會死得徹底。
要是連她都被扣下抓到的話就一定會慘了,岑光知道。自己此刻被關着,根本無法救她,秦素容就更加不會救她,他終於妥協了,終於不舍再看着自己的親人一個個淪陷進危險中去,他同意了秦素容離開京都出國的建議,以此換來了一個跟桑榆通話的機會。
電話里,他的嗓音顫抖而不穩,氣若遊絲地說:
“桑桑……我們走吧。”
桑榆始終沒有告訴方之然那天在海上發生的到底是什麼事。他回去后養傷許久,腿卻殘得更加厲害了,動起來需要的幅度更大,能做的事更加少,生活也更加艱難。
她不知道那一切如果曝光出來會怎樣。
她的哥哥,父親,都會怎樣。
桑榆需要一遍遍跟自己強調這是命運所逼迫,而不是自己的親生母親逼迫她至此,心才不會那麼痛。
那一天清晨,桑榆一記手刀劈下去,陸青慢慢閉上眼,俊美的臉歪過去,靜靜地躺在旅館白色的枕頭上,純凈得一塵不染。
她跳下床,穿好衣服,知道自己該走了。
身影卻在原地死死僵着很久,心裏的痛楚排山倒海,桑榆慢慢走過來,手摸上他的臉,啞聲輕輕地說:“對不起我放棄你了。陸青,如果將來再有機會的話,我一定不會了。”
她不知道她的“一定”還有沒有實現的機會。
她只知道她放棄得並不情願,所以以後不管多久的時間,一年,五年,甚至十年。她都會因這一天,痛苦煎熬,永不停止。
***
國外的生活,兵荒馬亂。
秦素容威脅了這麼多年的自殺從來都不是說說而已,他們就像是舞台上被燒着的火圈逼得無處可逃的小丑,哪怕再不情願,都要一直躲到毫無危險才可以再出來。
岑光知道桑榆心裏藏着一個人,那個人很好,好得史無前例。她卻因此再沒有機會跟他在一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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