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於繽紛的花雨中祈願：能與你相遇
黑暗，拖着沉重的身子在黑暗中踽踽獨行，好累好沉重。
——詢麻，你在哪裏……
“你快醒醒……喂……快醒醒。”
誰，是誰？是詢麻……么？
抱着這個念頭努力地睜開雙眼，映入眼帘的卻是一個孩童模樣的人。深紫色的短髮上還沾着雨水，冰藍的雙瞳里滿是擔憂和疑惑。
“夜斗……”她抬手，溫柔地替眼前的少年擦了擦額頭上的水珠：“頭髮都濕了呢……當心感冒……”說罷，又失了力氣，昏昏沉沉地睡了過去。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四周的響聲讓她醒了過來。睜開眼，陌生的天花板，老舊的牆壁，和——長相酷似夜斗的少年。窗外淅淅瀝瀝地下着雨，就如她被扔入風穴的那一日一樣。
“詢麻……”不知不覺就握緊了自己的拳頭，她始終不能從那段回憶中走出來。
“詢麻，是你的名字嗎？”少年睜着大眼睛望着月和，期待着她的回答。
“不……不是。這裏是哪裏……？你又是誰？”月和望向那個模樣酷似夜斗的少年，卻不敢妄下判斷。
“……”賭氣不說話。
小孩子還真是麻煩啊……月和有些頭痛的想着，面上卻還是擠出一個笑容：“這樣吧，我們來做交換，你回答我一個問題，我回答你一個問題，你看怎麼樣。”
“你的名字……”少年率先發問。
“月……不，我已經沒有名字了。”是啊，我被毘沙門的道司放逐了。如今的我，又不是那個擁有身體的月和，也不是那個擁有神器之名的和麻了。月和自嘲的想着，隨即發問：“這裏是哪裏？”
“這裏是一個小鎮子，之前起了大風暴，人都搬走了，可是你卻出現了。”少年如實回答。
啊啊，還是小孩子好忽悠啊。月和感慨。她這下連自己怎麼被撿到的都知道了。
“你從哪裏來？”少年像一個問題機，好奇地追問一切他不知道的事情。
“從一個……很遠的地方吧。一個天神那裏。”在得知這裏所有的情況之前，她還不能暴露自己的身份：“你是誰？”
少年好像不準備回答這個問題，從柴火堆里抽出木棒，在地上寫下了“夜卜”兩個字。
“你是……夜斗？！”月和驚訝的開口。
“不是夜斗，是夜卜。”少年否認道。
“不是夜斗嗎？可你這樣子，分明就是縮水版的夜斗吧……”月和捏着下巴打量面前這個穿着和服的少年。“嘖，難道你有孿生兄弟？”
“才沒有。”少年不悅地喊着，就衝出了房間，衝進了大雨之中。
“夜……夜卜現在在下雨啊！淋雨的話，會着涼的！”
任憑身後的聲喊越來越小，少年的步子也沒有停下來。直到再也聽不到那人的喊聲，他才停下，站在雨簾之中，傻傻的抬手摸了摸自己的額頭。
——頭髮都濕了呢，當心感冒。
為什麼被那個傢伙摸過的地方熱熱的呢？為什麼那個傢伙笑起來的時候，心裏會有奇怪的感覺呢？
關於究竟是夜斗還是夜卜這件事，月和並沒有糾結太久。不過她倒是對喊錯了那個少年的名字而有點耿耿於懷。
被少年拋棄了的月和在那間破舊的老屋裏呆了好幾天，外面的雨才停了下來。她非常感謝自己此刻是個孤魂野鬼，不然她就要餓死在那破房子裏了。呆在房間裏的那幾天，她發現，當時毘沙門給自己銘刻在掌心的名字，居然消失了。
如果只是被放逐的話，應該不會如此才對。那麼究竟是為什麼？
她站在樹下，望着風雨過後的櫻花樹愣愣的出神。
沒有了神器之名的她，彷彿又回到了□□，成了各方鬼怪們的餌食。果然還是得快點離開這裏才行啊……
簌簌。
“誰？！”她轉身，草叢中又出現了那個瘦小的身影。她警惕的神色才就此消散，臉上露出笑容：“你來看我嗎？”
“還是說……來看櫻樹呢？”少年小小的彆扭都被月和看在眼中，她轉過身，望向面前的那顆櫻樹，對着背後慢慢靠近的少年道：“抱歉啊，之前喊錯了你的名字，你一定很生氣吧。”身後的腳步聲停了，可月和並不在意，繼續說道：“夜斗，是我很重要的一個朋友的名字，你與他長得很像，不小心就認錯了呢，你——能不能原諒我呢？”
身後沒有動靜。
“我知道你一定不會原諒我，也不會再想看到我了。所以我決定離開了，離開這裏，去找我的朋友。”月和望着樹上繽紛落下的粉色花瓣，微微眯起雙眸，腦海里浮現出現實世界的那些畫面。她想回家了，真的很想回家。“去找……回去的辦法。”她的心中一直充斥着這樣的聲音。
她回過頭，拼盡全力沖身後的少年投之以微笑：“謝謝你，夜卜。”
少年紫色的發被突如其來的風撩起，他呆愣在原地，傻傻地注視着這個笑容，第一次有了不知所措的感覺。
“那麼，再見，夜卜。最後能一起看櫻花，真是太好了。”
——父親大人，沒有名字的神器存在嗎？
——死靈？
——死靈是什麼？
——就是死去的靈魂。
短短的時間，就與自己擦肩而過。
——那，沒有名字會怎麼樣？
——嗯？會因為無法像神器一樣使出境界線而成為……“妖怪的食餌”。
不行，不能去，不能讓她去。
“吾名夜卜，”少女詫異地回頭：“給予死去之後無處可歸的你歸去之地，獲持諱名，止於此地，假名命汝，為吾僕從，從此尊名，其皿以音，謹聽吾名，化吾神器，名為月，器為月。”
一個月字浮現在了半空中。
咦？！月和驚訝的注視着發生的一切。
“來吧，月器！”
月和回過神來，她已經化作一朵花兒攥在了少年的手中。
“喂！你在幹什麼啊夜卜！快放了我！！”在意識空間的月和急得跳腳。
少年手握一朵紅色的彼岸花，腦海中不斷浮現出少女死前的記憶。
——我就知道你還是愛着爸爸我的……
——喂，我叫夜斗！都是同僚至少得記住我的名字吧！！再說了我馬上就會擁有高天原的戶口了你們給我等着！
——什麼叫亂七八糟的東西啊月和！你這樣說我很傷心的啊！一千根美味棒都治不好我被你傷透的心啊！寒風飄飄落葉，吾兒叛逆傷我心啊！
——亞達吶！我還要拿她去施教。
……
這樣的人，就為了這樣的傢伙，失去了生命。即便這樣，還要去找他嗎？
“喂，夜卜，你聽見了沒有！？夜卜！！”
“回來吧，月。”
手中的花兒綻放出光華，少女再度出現在了小小少年面前。
“夜卜！快解放我！！我有必須要去做的事情！”好容易變回人形的月和急吼吼地沖少年發火。她在生氣，很生氣，因為他沒有經過她的同意就把自己變作了神器。
“不許去。”哪裏都不許去。現在我才是你最重要的人，因為，是我給了你名字。
“你以為你是誰，憑什麼能左右我的意志……”
話音未落，就被那個稚氣的聲音打斷：“不許去，哪裏都不許去！只要聽我的話就好了！”說罷，少年就再次飛快的逃離了月和的身邊。
因為在面前的女子說她要離開的時候，他有一種預感，如果這次讓她走了，就再也遇不到她了。明明是他救得她，明明是他給了她名字，她不能離開，永遠都不。
可當小夜卜再次出現在櫻樹下的時候，他卻沒有找到自己的神器。
“來，月器！”
只聽見不遠處一陣尖叫，一朵紅色的花又出現在了夜卜的手中。
“你幹什麼啊夜卜！！”
“你去了哪裏？”少年小心翼翼地詢問。
“我在湖邊洗澡啊！！”
“……”
最後為了幫把衣服落在湖邊的月和找回衣服，小夜卜只好帶着自己新收的神器前往湖邊。
“所以，現在該跟我解釋一下了吧，為什麼要收我做神器？”月和整理好自己的衣服，在夜斗身邊坐下。
“……”少年不說話，只是靜靜地望着面前的湖水。
“哎。”自己真是命途多舛……月和感嘆着。
“衣服……”
“嗯？”
“衣服，破掉了。”
小夜卜指了指月和的手臂，月和這才發現自己的衣服上被劃開了一個大口子。
“可能是被樹枝劃開的吧……沒關係的，縫一縫就好了……”
下一秒，就被站起來的小夜卜拉住了手，朝集市跑去。
雖然還是戰亂時期，可是附近的小鎮卻意外的和平，集市上也人來人往，可是小夜卜卻熟門熟路地就帶她找到了裁縫鋪，藉著自己不被人察覺的存在感從鋪子裏偷拿了一件漂亮的紅色和服。
他雙手捧着和服，期待的看着月和。他想看月和再笑一次，可是不管自己怎麼做，她都不對自己展露笑容。這件和服，她穿上，一定很好看。
“我不能要。”月和皺着眉頭道：“把它還回去，夜卜。”
“……？”夜卜疑惑地看着因為這件事更加生氣的少女。
“沒有經過別人的允許就拿，是偷。你不可以這麼做！”月和的教育十分嚴厲，這讓小夜卜有些猶豫。從小到大，沒有人說自己這麼做是錯了，也不會有人因為這件事生自己的氣。可是這件和服真的很好看啊，不穿真的很可惜：“如果你不還回去，我就再也不理你了。”
說著，月和轉身就要走。
緊接着，她就被夜卜抓住了衣裳。她回頭，就看着夜卜沮喪地鑽進店裏，神不知鬼不覺地把和服還了回去。
望着夜卜失落的表情，月和也有些於心不忍。她蹲下身子，拍了拍夜卜的頭，道：“你看街上的人，他們都是在用等價的錢幣跟商人們交換自己喜歡的東西。如果夜卜真的喜歡那件和服的話，我們就一起賺錢去買回來，好嗎？”
夜卜抬頭，看見了那熟悉的表情，也展露了笑容，點點頭。
只要和你一起，只要能看到你的笑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