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青鸞來了后,崔九懷便去沐浴更衣了。
黃姨娘叫丫鬟帶崔崢去院子裏玩耍,自個湊到鍾文謹跟前來,架橋撥火道:“二爺也太不給奶奶臉面了,奶奶這才剛嫁進來兩個月呢,二爺就惦記上奶奶身邊的姑娘了。惦記就惦記吧,橫豎陪嫁丫鬟多伴都要服侍姑爺的,可好歹也得等奶奶您發話不是?不等奶奶發話,就自個開口索要,可不就是在打奶奶的臉?”
這個黃姨娘,可是連前頭張氏都沒將她放在眼裏的,有幾斤幾兩可想而知,就這樣的段位,還想學人家挑撥離間,未免也太可笑了。
於是鍾文謹就當真笑了:“二爺的確看中了白芷,不過卻不是你以為的那種看中。”
黃姨娘聞言愣了一下,隨即明白過來鍾文謹的意思,於是特別真情實感的笑道:“二爺是想讓白芷姑娘代替青鸞姑娘到他身邊伺候?到底是還是奶奶會調理人,不然二爺也不會覺得白芷姑娘好。”
鍾文謹苦笑道:“我哪裏懂這個,都是那邊府里太太幫我調理的。說起這個,我倒是有些慚愧,原本二爺問我討個丫鬟,我合該一口應下才是,偏陪嫁的這幾個,都是那邊府里太太給的,原是想讓她們伺候我的,若將她們哪個給了二爺,回頭說起來,我竟不知該如何分說了。若二爺只是隨口說說倒罷了,若他一定堅持的話,橫豎我是做不得主的,也只好讓他去問那邊太太了。”
別說崔九懷原就沒這個心思,便是真有這個心思,也沒哪個做女婿的,能幹出厚着臉皮問岳母討丫鬟的事兒來。
當然,這些話鍾文謹自是不需要對着一個姨娘解釋的,只不過是餘光瞧見崔九懷進來了,方才故意這般說,好讓他死心,莫要再打白芷的主意。
崔九懷雖覺得白芷夠機靈,堪配做自個的大丫鬟,然而鍾文謹一早就拒絕了,他自不會強人所難。咳,其實是強人所難也無甚用。方才舊話重提,不過是逗鍾文謹來着,不想她卻當真了,還搬了岳母出來……
他忙轉移話題道:“白芷這丫頭,不是說去取五彩絲線么,怎地這麼會子工夫了還沒取來?”
話音剛落,白芷就掀開珠簾走了進來,將搓好的兩段顏色鮮艷配色俗氣的五彩絲線遞給了鍾文謹。
鍾文謹起身,走到崔九懷跟前,才要讓他伸手,就聽崔九懷對黃姨娘道:“你且回去罷。”
黃姨娘目的沒達到,哪裏肯走,垂死掙扎道:“二爺若得空,還請去妾那裏坐坐,如今崢哥兒已經會背十好幾首詩了,一直念叨着要背給二爺聽,偏近日二爺甚忙,都沒往妾那裏去。”
崔九懷冷冷道:“他若想背給我聽,只管到正院來就是了。”
黃姨娘噎了一下,作傷心欲絕狀,嬌嬌的喊了一聲:“二爺……”
鍾文謹趕緊拿帕子捂住嘴,不然她真怕自己笑場,再沒見過這樣沒腦子的姨娘過,當著主母的面就敢跟主母搶人,還做出這樣一副媚-態來,但凡遇到個有氣性的主母,她都不知道死多少次了。
這番舉動沒逃過崔九懷的眼睛,他的臉色更冷了幾分,厲聲對黃姨娘道:“你回還是不回?爺還吩咐不動你了?”
雖十分不情願,但見崔九懷態度這樣堅決,黃姨娘也不敢再留,忙福身道:“二爺、二奶奶,妾身告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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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黃姨娘的身影消失在珠簾后,崔九懷這才往太師椅里一坐,脫鞋脫襪,露出雙大腳來,這大腳朝鐘文謹搖晃了一下,然後往太師椅的扶手上一搭,說道:“過來,給我系。”
鍾文謹本以為他要系手腕的,已暗中罵了他好幾遍“死變-態”,並暗搓搓的期待着他被親朋好友同僚下屬們取笑,不想他竟是想系腳腕……也忒狡猾了些。
她一邊咬牙,一邊走上前去,將其中一條五彩絲線套到他的腳腕上,並打起結來,過程中不經意間撇了下他的腳丫子,發現他的腳竟跟他的人一樣絕色,白-嫩修長,指甲圓潤泛着健康的粉色光澤,且不但沒有臭味,還散發著一股子茉莉香膏的味道。
鍾文謹立時豎眉,恨恨道:“好啊,我說我茉莉香膏怎地弄的那樣快,原來被二爺偷去抹腳了!二爺這樣豪富的主兒,多少茉莉香膏買不得,偏偷我的作甚?”
崔九懷抬頭看著鐘文謹,好笑道:“一盒雲想容的茉莉香膏,也不過十兩八兩的,我那十萬兩銀子,買多少盒買不得?”
“就事論事,二爺不要動不動就提那十萬兩銀子。”動輒就提那十萬兩銀子,難不成給了自個十萬兩銀子,自個就沒有人權了?想都不要想。“而且,二爺一個大老爺們,把腳抹的這麼香噴噴的,就不怕別個罵你-娘娘腔?”
崔九懷見她剪斷了線頭,便又換上另外只腳,嘴裏不以為意道:“除了你,旁人又有些誰能知道?至於你,我是不是娘娘腔,難道你不知道?”
說著,往鍾文謹耳邊湊了湊,臉上一本正經,說出來的話,卻讓鍾文謹臉紅不已:“昨兒夜裏,是誰誇讚我勇猛來着?怎麼,二奶奶這會子就忘了?怕是故意給忘的吧?”
鍾文謹死不認賬:“我竟說過這個?不可能!定是二爺睡懵了,做夢夢到的。話說我昨兒夜裏也做了一個夢呢,夢到二爺把全部錢箱子都交給我保管了。”
“哦?”,崔九懷呵呵一聲,“你這個夢倒是挺美的。”
“誰說不是呢?”,鍾文謹也呵呵一聲,“希望有夢想成真的那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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系完了五彩絲線,時辰已是不早,他們夫妻兩人,領着崔崢,往桃源居去請安,路上崔九懷問鍾文謹道:“琰姐兒哪裏去了?”
鍾文謹自不會替崔琰兒隱瞞,就將先前的事兒給說了,還提醒了崔九懷一句:“琰姐兒偏食太厲害了,二爺好歹管管,不然長不高不說,回頭嫁了人,生孩子也艱難。”這話,鍾文謹說的有些心虛,因為自個這身子也是棵豆芽菜,個子也小小的,真沒比崔琰兒好到哪裏去。雖然她每日吃的比崔九懷還多,也開始用前世的法子鍛煉身體了,但似乎沒什麼進展。
崔九懷卻是不知道這個的,聞言眉頭立時皺了起來,半晌后才開口道:“說與大嫂,明兒起,叫大廚房只給她送菜,不許送飯。”
說完,慮及鍾文謹繼室的身份,又覺得這話由她來說的,旁人會因為她苛刻繼女,便忙改口道:“不必你來說,回頭我親自與大嫂說。”
有了應對法子后,他這才有心思打趣鍾文謹了,抬起那雙鳳眼,將她上下打量了一通,哼笑道:“你幼時也偏食不成?不然怎地也是這麼副瘦小的模樣?要前沒前,要后沒后的,跟棵豆芽菜沒甚區別。”
揭人不階段,打人不打臉,有他這樣說話的么?鍾文謹氣鼓鼓的看着他:“方才那個倒是要前有前,要後有后的,又不介意二爺粗-魯蠻幹,你何苦趕走人家,合該去她屋裏歇着才是。”
崔九懷背負了手,唇角微揚,淺笑道:“我倒是想去來着,可又怕某人打翻了醋罈子,醋汁子被靜園乃至永定侯府給淹了……為了靜園乃至永定侯府的安生,我也只好委屈自個,日日只吃豆芽菜了。”
鍾文謹咬牙切齒道:“您真不用這麼委屈,我敢保證,絕對不會打翻醋罈子。”
崔九懷哼笑道:“女兒家說話,總愛口是心非,這點我再清楚不過的,甭想糊弄我。”
鍾文謹還想說些什麼,然而已來到桃源居門口,她只好飲恨的閉了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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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今兒來的並不早,故而到桃源居的時候,大爺崔九思一家三口,五爺崔九樂小兩口,以及崔九敏都已經在了,就連先前淚奔而去的崔琰兒,這會子也坐在了王氏旁邊。
眾人互相見禮后,王氏便直接對鍾文謹道:“我身子還沒好,只給老五家的系了下五彩絲線就累個頭暈眼花的,你跟老大家的,我實在無能為力,且讓老太太給你們系吧。”
系個五彩絲線就累得頭暈眼花?不想系便不想系,何苦尋這樣拙劣的借口?鍾文謹聞言,抬頭看了大奶奶宋氏一眼,見宋氏正眼觀鼻鼻觀心,一副與世無爭的模樣,她自也不會當出頭鳥,何況不過是系個五彩絲線這種小事兒?不過既然被膈應了,她也要膈應下王氏,遂笑道:“不敢勞煩太太,太太還是先好生養着吧,養好了身子,明年才給我們系,也是一樣的。”今年病的是時候,難不成明年她也裝病?再者,還有後年,大後年……
王氏被堵了一下,卻還得贊鍾文謹一句:“你有心了。”然後,便不耐煩的揮手打發了他們。
眾人從桃源居出來后,又轉去了松鶴園。
老太太劉氏倒是樂意替小輩們系五彩絲線,聞言立時叫大丫鬟雨竹取針線笸籮來,笑呵呵道:“我早備下了各色好看的五彩絲線,保管你們系了好看。”
小王氏走到劉氏跟前,邊替她捶背,邊笑着奉承道:“老太太的東西自然是好的。”
鍾文謹也笑道:“可偏了老太太的好東西了。”
“針頭線腦的罷了,算什麼好東西?要說好東西,我這裏還真有。昨兒雨竹收拾庫房,竟尋出來一箱子天水碧,她原說要拿一匹出來,給我裁件大衣裳,我沒讓,一把年紀了,又甚少出門,穿什麼不是穿,何苦糟蹋好東西?倒不如給你們這些大姑娘小媳婦的,穿着出門交際應酬的,既體面又好看。”劉氏自嘲了一番,見雨竹端了針線笸籮過來,又忙讓她帶人去搬天水碧。
天水碧出產有限,一年不過百來匹面世,除去進上的,下剩的分一分,每家又能分到多少?故而向來是有價無貨的好東西。不想劉氏私庫里卻足足存了一箱子,眾人聞言都吃了老大一驚。
許是看大家都出大家的訝異,劉氏主動解釋道:“說是每年出產百來匹,其中的貓膩多着呢,我父親當了三任杭州織造,這點子東西又算得了什麼。”
杭州織造還兼管兩淮鹽政,難怪小王氏單靠奉承劉氏就賺個盆滿缽滿的,作為杭州織造的閨女,劉氏的嫁妝,明面上或許不顯,但私下裏數目想必十分驚人。
鍾文謹才剛穿越過來的時候,還想效仿小王氏,也從劉氏身上撈點好處,但現下她腰包鼓着呢,也就沒這個必要了。
不一會子,雨竹返了回來,身後兩個婆子抬着個樟木箱子,婆子將箱子放下后,雨竹取下腰間的一盤鑰匙,選了一把出來,用它將箱子打開。
劉氏笑道:“太太們就罷了,奶奶、姑娘、姐兒的,一人兩匹。”
眾人都叫丫鬟上前去接,鍾文謹也打發了沉香上前取了兩匹。心裏盤算着,林大奶奶生辰倒罷了,因接了替崔九懷刺探陳金家的任務,又對林大奶奶這個宅斗高手有些忌憚,哪裏還顧得上衣着打扮這些?倒是惠安公主的暖屋宴,去的都是大周食物鏈頂層的貴婦,倒是得好生裝扮一番,這天水碧既貴重又適合夏天穿,倒正正合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