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第38章

說什麼只有累死的牛沒有犁壞的地,簡直是謬論,又不是只躺着便成了,崔九懷一個被嫌棄床-技差的,每到這時候都恨不得將才學來的十八般武藝統統使出來,好一雪從前之恥,鍾文謹像根麵條似的,被他一會舒展開,一會摺疊起,一會後空翻,一會腦袋着地的,給折騰了個七暈八素。

次日一覺醒來,腰酸腿疼腳抽筋,再次變成殭屍,把她給恨的直咬牙,只好叫了菘藍來,替自個推拿。

菘藍這邊替鍾文謹推拿呢,那邊南星卻來向鍾文謹討債了:“奶奶得空別忘了說與沉香姐姐,叫她從奶奶錢箱子裏拿十兩銀子給我。”

鍾文謹囊中羞澀,故而對銀錢十分敏感,聞言立時瞪眼,問道:“為甚要拿十兩銀子與你?”

南星解釋道:“昨兒蘇姨娘病了,藥方子裏的其他藥材府里都給了,獨缺一味參片,夏雨過來討,偏奶奶陪太太、大姑娘去了慈安寺,咱們又沒有奶奶錢箱子的鑰匙,本不想理會她的,可若不理會,萬一她求到大奶奶或是老太太跟前,豈不讓奶奶沒臉?說不得我只好先替奶奶墊上了。”

蘇姨娘請醫問葯的事兒,南星先前與鍾文謹提過,說是一應花銷都是由崔九懷來出的,與其說南星是替自個墊上的,倒不如說是替崔九懷墊上的,她可以先還了南星的,但回頭肯定要跟崔九懷討回來的,十兩銀子可不是小數目,自個一個月的月錢也才只有十兩而已。

她斜了南星一眼,笑斥道:“知道了,急急乎乎的做什麼,我還能賴了你的不成?”

“這可不好說。”南星哼了一聲,嫌棄菘藍手上沒勁兒,磨磨蹭蹭的誤了請安的時辰,便過來替了菘藍,把鍾文謹好一頓揉搓,雖疼的她呲牙裂嘴的,但到底自在了許多。

盥洗更衣,周來福家的正替鍾文謹梳頭呢,蘇姨娘身邊的大丫鬟夏雨過來了,給鍾文謹行禮后,說道:“我們姨娘正病着,不能親自過來,特打發了我來替她給奶奶請安,還要謝謝奶奶慷慨解囊替她解決了藥引子的難題。”

因她必要跟崔九懷討債的,所以這也算不得鍾文謹的功勞,原想糾正夏雨來着,轉念一想,又覺得沒有必要,蘇姨娘那樣的人精,自是明白這其中的彎彎繞繞的,若不明白的話,她一個病歪歪不能爭寵的姨娘,又何必上趕着來奉承自個?

故而她只笑道:“我才聽說她病了,正想打發南星替我去瞧瞧她呢,不想你就過來了。你們姨娘可好些了?可請大夫來瞧過?大夫是怎麼說的?”

夏雨忙回道:“多謝奶奶費心想着,我們姨娘已經好些了。倒也不是什麼要緊的癥候,只因我們姨娘身子弱,每逢換季便遭不住,總要大病上一場,從前也請太醫來瞧過的,倒不必另請大夫,還吃那太醫留下的方子便成。”

鍾文謹點點頭,叮囑道:“好生照料蘇姨娘,若是缺了什麼,只管來與我說。”

“是。”夏雨恭敬的應下,又福身道:“我替我們姨娘謝謝奶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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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雨才剛告退,黃姨娘就領着崔崢過來了。

崔崢在外廂等候,黃姨娘進到了內廂來,見鍾文謹正梳妝呢,歪着頭前前後後打量了一番,撇嘴道:“奶奶生的清秀,梳這飛仙髻不好看,襯的奶奶一股子小家子氣。”

正往鍾文謹頭上簪頭面的周來福家的聞言一僵。

黃姨娘的大丫鬟秋水笑道:“不如叫我們姨娘替奶奶重梳一個?我們姨娘的手藝,那是極好的,闔府上下統沒一個能比的,前頭二奶奶在時,都是叫我們姨娘替她梳頭的。”

鍾文謹聽的十分無語,真是有其主必有其仆,主子是個沒腦子的,丫鬟也這般不着調,誇黃姨娘便誇黃姨娘,偏還把張氏搬出來,唯恐旁人不知黃姨娘是張氏陪嫁丫鬟出身一般,再沒哪個繼室樂意聽人提起前頭原配的,這可不就是在給黃姨娘拉仇恨?

周來福家的哪肯讓黃姨娘搶自個的活計,忙搬了水銀鏡來讓鍾文謹看,嘴裏道:“奶奶瞧瞧可喜歡,若不喜歡,我重替奶奶梳個旁的。”

又不出門,只是到各處請下安而已,好不好看的,又有什麼打緊呢?便是不好看,她也不可能無視黃姨娘的請求,而讓周來福家的另梳,知道的呢說她不願意麻煩黃姨娘,不知道的還當她看不上黃姨娘的手藝呢。人家黃姨娘可是一直服侍張氏梳頭的,難不成自個竟比張氏還高貴?故而她隨意的撇了鏡子一眼,說道:“且這樣罷,時辰不早了,再折騰,可就誤了請安了。”

黃姨娘自然不能強求,便改了口,說起別的來:“聽說慈安寺里挖了屍骨出來?我的天爺,佛門裏頭竟也敢行如此歹毒之事,也不怕被天雷劈死?還好奶奶沒讓我跟着伺候,不然我這樣膽小的,只怕魂都嚇掉了。說起來,奶奶倒是個膽大的,竟也沒被嚇着。”

鍾文謹當然是個膽大的,但卻不能承認,只道:“屍骨是在功德林里挖出來的,我們這些沒得着功德樹的,又不得進去,只遠遠的看個熱鬧罷了,且裏頭才鬧起來,我們就趕緊回了客院,什麼都沒瞧見,又哪裏能嚇着?”

“原來如此。”黃姨娘“哦”了一聲,訕笑道:“我還當奶奶得了功德樹呢,不想卻沒有。”

大太太王氏跟文昌伯夫人這種捐一千兩香油錢的都連個號也沒排上呢,想進入排行榜前十,沒個萬八兩怕是不成的,也不知黃姨娘是哪裏來的自信,覺得她能拿出這麼多銀子來的。

鍾文謹懶得同她歪纏,左右打量了一番,問她道:“崢哥兒呢?”

黃姨娘回道:“在外廂候着呢。”

不得不說,大戶人家的孩子,教養就是要高人一等,才五歲的小娃兒,就懂得避嫌了。當然,也是他的奶娘教的好,不然就黃姨娘這個德性的,還不知要被帶歪成什麼模樣呢。

鍾文謹起身,搭着菘藍的手,到了外廂。

崔崢見了,忙團了團肉呼呼的小手,行禮道:“給母親請安。”

小臉一本正經的模樣,別提多可愛了,鍾文謹看的心熱,俯身拉了他的小手,一塊往東次間走去,嘴裏笑道:“幾日沒見,崢哥兒可有想母親?”

崔崢認真的點了點頭:“有。”

“哎呀,真的?崢哥兒真乖。”雖不知是不是奶娘提前教好的,但這又有什麼關係呢,人與人的感情是處出來的,只要自個真心待他,他又豈會感受不到?

黃姨娘插嘴道:“自然是真的,奶奶不在這兩日,崢哥兒直跟我念叨呢,說要來給奶奶請安,要陪奶奶用膳,我跟他說奶奶出門了,他這才作罷。”

鍾文謹笑着打趣道:“不是想我,是想我這兒的好吃的了吧?”

崔崢板了臉,義正言辭的說道:“不,是想母親。”

鍾文謹聽的龍心大悅,將他攬進懷裏就是一頓揉搓,樂道:“你這孩子,怎麼就這麼會說話呢。”

母子兩個正其樂融融呢,崔琰兒走了進來,見狀,哼笑一聲:“奶奶跟崢哥兒相處的倒是好,看着倒不像繼母與庶子,倒像是親生的母子一般。”

鍾文謹面色不變,笑道:“我們也可以如親生母女一般的,就怕你不樂意。”

崔琰兒撇嘴,一副不屑的模樣:“我可沒這個福氣。”

不屑完,又冷嘲熱諷的說道:“難怪奶奶左一句皇上下令右一句御史彈劾的,想方設法的阻攔我把庄嬤嬤退回來,她是你的人,把她放我身邊,既能監視我的一舉一動,還能時時的在我耳邊嘮叨,讓我敬着奶奶,事事聽奶奶的話,把奶奶當親生母親,可不就是一舉兩得的好事兒?”

這個庄嬤嬤,本只想讓她教導崔琰兒些規矩,讓崔琰兒大面上不出錯便成,不想她竟自作主張,想讓崔琰兒與自個母慈女孝……其實她這麼做,站在替崔琰兒打算的角度,倒也沒錯,崔琰兒再如何,也要叫自個母親,將來的婚事也要由自個替她相看,若不與討了自個的歡心,將來給她說門面甜心苦的親事,又該如何是好?庄嬤嬤將來必是要跟着崔琰兒的,崔琰兒若嫁的不好,她又哪裏有好日子過?

不過庄嬤嬤這番心思倒沒必要,因為鍾文謹壓根沒把崔琰兒當回事兒,既然沒當回事兒,也就無所謂親近不親近了。至於崔琰兒將來的婚事,她才不會插手呢,這等出力不討好的事兒,誰愛干誰干,橫豎她是不幹的。

看來,要得空把庄嬤嬤叫來敲打敲打了,平白這般給自個拉仇恨,鍾文謹真是比竇娥還冤。

鍾文謹收起了臉上的笑意,淡淡道:“我竟不知道,庄嬤嬤幾時成了我的人了?庄嬤嬤進府後,我統共就見過兩次,一次是大奶奶帶着她跟張嬤嬤過來的,一次是你帶着她過來的,除此之外,再不曾碰面過,我便是想收買她,也得有機會不是?哦,你要說我一個做奶奶的自然是不必親力親為的,打發丫鬟出面便可,且不說丫鬟能否說通在宮裏待了幾十年什麼都經過見過的庄嬤嬤,錦繡園那樣人多眼雜的,又幾時有人見過我的丫鬟去找過她?”

頓了頓,她又道:“不過你放心,你的意思,我回頭便與她說。她雖是宮裏出來的,卻也是在我們永定侯府當差,既然主家不喜歡她教的,她合該改了才是。”

崔琰兒心知庄嬤嬤沒法退回,又被庄嬤嬤念叨的心頭火氣,只好拿替自個請了教養嬤嬤來的罪魁禍首鍾文謹撒氣,不想鍾文謹不但不斥責自個,反倒說要替自個做主,很是讓她吃了一驚,覺得讓這實在不合常理。

鍾文謹見崔琰兒沒了話說,正欲帶了她與崔崢去給王氏請安,不想黃姨娘突然“哎呀”一聲:“琰姐兒這是說的什麼話,奶奶是你母親,你敬着她,事事聽她的,本是應該的,庄嬤嬤哪裏教錯了?琰姐兒你可千萬別聽旁人挑唆,把奶奶當成搶了你姨母親事的人兒,且不說二姑奶奶有多刁鑽,奶奶與二爺的親事是老太太與親家太太定下來的,與奶奶何干?那些個挑唆你與奶奶作對的,都是黑了心肝的,要知道你將來的親事還要奶奶給你做主呢,你惹惱了奶奶,給你說門糟心的親事,可不就讓那起子人看了笑話?”

崔琰兒“噌”的一下站起來,啐了黃姨娘一口,罵道:“你是個什麼東西,不過是張家出來的奴才秧子罷了,竟敢說起我姨母的不是來,誰給你的膽子?你以為我母親沒了,就管不着你了?實話告訴你吧,你的賣-身契在我手裏呢,惹惱了我,仔細提腳把你賣了。”

一個婢妾罵主家的姑娘刁鑽,一個姑娘叫嚷着要把庶母提腳賣了,這成何體統?

鍾文謹倒是想裝聾作啞坐山觀虎鬥,然而卻不能這麼做,不然傳了出去,王氏要找自個的麻煩,說自個連繼女與妾室都管教不好,劉氏怕也不高興。

本想摔茶碗來着,但手裏的粉彩麻姑獻壽茶盅是公中的物什,上了檔子的,若有損壞,得自個出錢賠補,她只得作罷,只拿手狠狠的拍了下桌子,冷聲道:“都給我閉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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繼室日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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