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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夜腳下一個踉蹌,險些摔倒在地。
無限的恐懼在她的心底膨脹,化為難以逾越的溝壑,阻擋在她的面前。深窄的溝壑里彷彿有無盡回應,所有絮語都反覆言明一個事實——會被吃掉了,你逃不掉了。
就身形來看,Slender完全是個反人類的龐然大物;論四肢數量,它又比安夜多了不少的手腳抑或是觸手作為攻擊道具。
安夜沒有任何優勢,甚至連幫她的人都沒有。
而Slender就在安夜的身後。
它追上來了!
唦唦唦。
唦唦唦。
Slender的聲音近在她的腦後,彷彿就隔了幾厘米,稍不留神,安夜的後腦勺就能被吞噬入腹。
她已經竭盡全力去跑了,身體的呼吸系統運作也幾乎難以跟上這樣劇烈的運動。
已經要到極限了。
唦唦唦。
唦唦唦。
原先Slender咔嚓咔嚓進食的聲音,已經被事物落地的唦唦聲所代替。想也知道是Slender看到她這樣美味的食物,連之前飢不擇食拿來果腹的昆蟲都不要了。
這樣想或許很滑稽。
此時的安夜在Slender的眼中,或許就是一隻失去翅膀只能爬行的蚊子,正垂死掙扎,和它玩着追擊遊戲。
而Slender勢在必得,所以怎樣慢悠悠追捕獵物都可以,怎樣縱容安夜逃跑都可以。
它的隨心所欲反而讓安夜更加恐慌了,她幾乎馬不停蹄,可還是沒能夠逃脫。
Slender的一舉一動都在叫囂着——安夜放棄吧,安夜放棄吧!
她真的跑不動了,真的要放棄了。
安夜第一次跑到頭暈眼花,雙耳鳴響。
她從身後抄出那把水果刀,在累到跪下的一瞬間,翻身朝Slender刺去。
安夜手中的刀刃走了個空,刮著牆面,劃出一道刺耳的摩擦聲。
Slender四肢並用,一下子爬到了樓道間的天花板上。
它的嘴角溢滿涎液,睜着白花花的一雙眼,眼瞳是清亮的綠色。
它的臉已經不是何莉的臉了,是木深,不不,是真正的Slender。
唦唦唦。
它的身上不住抖落乾枯的昆蟲,有什麼淺白的絲線從它的五指縫隙裏面慢慢鑽出,粘稠的,像是一大團泡沫。
安夜徒然一抖,她沒有忘記蜘蛛是如何進食的。
蜘蛛需要將獵物綁住,在它的身體裏注射進毒液,將其麻痹,然後再將獵物分食。
等等。
不對,有什麼地方有點古怪。
安夜納悶了一下,她就着進攻的姿勢,觀察着遠處正蓄勢待發的Slender,不免有所懷疑。
她曾經認為Slender是通過附身來進行殺人事件。
也就是說,她認為Slender是一個類似孤魂野鬼的一個個體。它們本身並沒有什麼力量,必須借用人的身體才能進行變異。
但是,她好像錯了。
應該說,安夜將Slender過於神化了。
除了附身的可能,Slender的存在,還有另外一種可能性——那就是繁殖。
Slender進食時需要將毒液注射進對方的身體裏面,將其麻痹,然後吞食。而之前,何莉被注射了毒液,沒有被成功吃掉,但是她就變成了Slender。
也就是說,不止是遊戲規則如此,而是這就是Slender的一種繁殖方式。
也就是說……
安夜突然浮現出一個可怕的念頭,Slender根本不在意要不要吃掉他們,它是在利用他們繁殖!
這樣太亂了,這一切太瘋狂了。
安夜跌坐到地上,她幾乎要發瘋了。
這個真相……居然是這樣嗎?
她深吸一口氣,理清思緒——也就是說,Slender只是想將毒液注射到其他人的身體裏,強迫他們也變成Slender。
這根本就不是什麼逃殺遊戲,他們就是一個個供Slender生長繁殖的培養皿!
這樣一來就說得通了。
也就是說,即使何莉給安夜注射了毒液,卻沒能成功吃掉她,Slender的目的也達到了。
它要的就是借用他們,將Slender這個異生物的種族擴大。
並且每一個人都會因為這個遊戲被陸續感染,越來越多,直到全部人都有一半Slender的血液。
這不是一個“輪迴”機制的遊戲,而是從最初的Slender滿足“性\欲”先創造同伴,再出於食\欲獵殺同伴。
而就是因為Slender有吃掉同伴的習慣,所以才會存活率不高,才會沒能感染所有人。甚至有可能,它們的數量一直在銳減,瀕臨滅絕。
那麼,也就是說,這一切都是何莉自導自演的。
根本沒有什麼附身的說法,從最開始,何莉有一隻長手撿筷子開始,她就是Slender,它一直在推動大家踏入這個漩渦,無處逃生。
這樣一來,所有事情都說得通了。
木深也是,小女孩也是,都有可能是被何莉感染的。
她就是幕後老大,是那個操控遊戲的人!
安夜驚恐道:“你不是何莉,你是Slender!”
“嗬嗬。”Slender咧嘴,露出森白的牙齒,它朝前撲來,動作迅猛,一下子就將安夜撲倒在地。
安夜的肩膀受痛,她將水果刀一下子刺入Slender的腰側,嫣紅的鮮血從中湧出,瀰漫在地面上。
她殺人了?
她怎麼會……殺人了。
Slender……不,何莉。
她死了嗎?
Slender突然鬆開了安夜,它匍匐在地面上掙扎着,四肢猙獰地抽動,它眼底的綠光一點一點寂滅。
安夜后怕,急忙往後爬了兩步。
那個Slender如同瞬間乾涸的昆蟲,一下子萎\縮成普通人的身形,蜷曲在角落裏。
安夜不知該怎麼辦,她下意識抱緊膝蓋,目光躲閃。
先逃出去再說,她頹然站起身,踉踉蹌蹌往後走去。
而此時,她的身後突然又浮現出“唦唦唦”的響動。
安夜的心頭咯噔一聲,她不敢再回頭了,可是潛意識裏已經將情況告訴了她。
Slender再生了。
普通刀刃是殺死不了它的!
啊!
安夜朝前跨了一大步,一路狂奔而去。
按照Slender的爬行速度,她根本就拼不過這個怪物。
只能選擇電梯了。
安夜一邊望眼欲穿看着眼前還有一秒就能打開的電梯,一邊在內心祈禱着能趕在Slender追上來之前逃離至安全區域。
此刻,電梯打開了。
裏頭站着李悅,他一臉驚訝,突然冷笑:“你就是食物吧?安夜。你別想瞞着我了。”
安夜沒時間和他解釋什麼食物不食物的,她擠入電梯,說:“趕緊關門!快逃,Slender來了!”
安夜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擠入電梯,企圖關上門,卻被李悅阻攔了。
而此刻,Slender突然衝上前,朝他們發出嘶嘶的威脅聲。它齜牙咧嘴,在兩米外和安夜等人搖搖對視。
“FUCK!”安夜忍不住爆了一句粗,她將刀抵在李悅的手背上,大聲威脅:“給我鬆開開門的按鍵,否則我砍斷你一隻手!”
“她要吃的是你,你給我出去!你死了,大家都能活!”李悅厲聲大喊,幾步將安夜推搡出去。
而她還沒來得及衝出門去,Slender就按捺不住直接飛撲進電梯。
不好!
安夜急中生智,直接在地面上一滾,從Slender跳躍起的空隙之間滾出電梯。
“砰!”
電梯門被重重合上,開始升降。
而裏頭,待着Slender和李悅,這廝必死無疑了。
安夜心亂如麻,一面覺得他活該,一面又實在是忍受不了良心上的譴責。
畢竟是她親眼看着一個活生生的人去死,即使不被吃,也會變成另一個Slender吧?
之前的Slender或許還有閑情和安夜玩逃生遊戲,可是現在的Slender目的被揭穿,它估計已經按捺不住,多吃一個是一個了吧?
怎麼辦?
安夜的心砰砰直跳,經過之前一場混戰,再怎樣都無法平息下自己的情緒。她的胸腔不住廓張,重重汲取着外界的氧氣,企圖平復下內心的焦躁之意。
她這也算是間接殺人。
怎樣都好,說她聖母也好,說她無用也好。安夜就是沒有那麼心狠手辣,甚至她太過於心慈手軟,至少不能眼睜睜看着李悅去死。
如果沒讓她看到,那另當別論。
她咬咬牙,還是急匆匆衝到一樓,等待電梯的開啟。
安夜迎頭撞上了大叔,與他一齊摔到了地上,碰個正着。
大叔的手裏握着一隻乾枯的蜘蛛與點燃的蠟燭。
他與安夜的視線對個正着,又垂下眼眸,將蠟燭吹熄,還把那昆蟲標本迅速攏入袖中,嘴上埋怨:“小姑娘整天毛毛躁躁的,幹什麼呢!”
安夜氣不打一處來來:“你還有心思在這觀察昆蟲,你倒是不怕死。”
大叔氣結:“你以為你這樣就有什麼用?再說了,Slender不是說了找到食物了,是毛佳佳?那傢伙被吃了?”
“不是這些,你跟我來,現在救李悅要緊。”
他們兩人靜候在電梯門口,等待那電梯打開。
安夜做好了接受一切驚嚇的準備,看到帶血的骨頭也好,看到兩個Slender也好,既然決定要救了,就不能後悔。
“叮咚。”
電梯門被打開了,李悅完好無損從裏頭走出來。
安夜啞聲:“你是李悅還是Slender?你把何莉吃了?”
李悅白她一眼:“Slender突然不見了,我以為她來吃你了,怎麼,到現在還不肯承認自己是食物?”
什麼?
安夜皺起眉,不解。
Slender怎麼憑空消失了?
現在也還……沒有到凌晨啊。
她看了一眼時間,時針指向晚上十點的方向。
那麼,還會有下一個Slender嗎?
她沒有被感染,何莉也不翼而飛了,也就是說,遊戲結束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