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他人-6
“假人”似乎還不能操控好自己變出來的身體,走路的時候踉踉蹌蹌,稍一崴腳,就跌到了白行的懷中。
白行皺眉問:“你怎麼了?”
假人抬眸,眼中是盈盈的淚光,她微抿下唇,揚聲:“我只是蹲太久,腳麻了,幸好你在,你趕來救我了。”
她說完,就將雙手環到了白行的脖子上,手掌搭住對方的肩膀,像一隻過於依賴主人的貓咪,此時因受到驚嚇而全心全意依靠着主人。
白行身形一顫,連身體都變得僵硬了。他雙手半懸在空中,一副無所適從的樣子。
而在牆內的安夜則雙手握拳,望着假人的眼神中帶了一絲惱怒。這情緒來的沒什麼源頭,似在惱怒於被對方偽裝了,又似……在惱怒於她和白行那麼親近。
連身體都貼在一起了,真是夠了!
安夜死咬着下唇,皮肉被硬物嵌入,凹陷出一排深深的印記,彷彿再用一點力,她的下唇都能因此而出血。
安夜扶着牆面直視白行的目光,希望能引起對方的注意。但過了許久,白行的眼睛都沒有與她對焦。
假人彷彿能夠感知安夜的情緒,她側臉,勾唇一笑,又將臉頰貼在白行的胸腔上,感受他蓬勃而有力的心跳。
突然間,她耳根泛紅,用沙啞而誘惑的聲音低低喚了一聲:“白行……”
白行低頭望着她,神情複雜。倏忽,他又蹙起眉來,不知在想些什麼。
“白行。”假人再次抬頭,望入對方的眸內,渴求得到一絲關懷。
白行也用一種熱切的目光回應她,他的目光熱烈似火,其中猶如烈焰燃燒,顫動的火苗徒然躍起,助長着那蠢蠢欲動的火勢。
“安夜……”他喉頭滾動,低低喚了一聲,似乎不夠,他又開口了,再喚了一句:“安夜。”
“我在。”假人天真爛漫地笑起來,一聲一聲回應他,“我在這裏。”
復而,她將白行摟的更緊了,順勢強迫他往後傾倒,跌在沙發上。
她與白行的距離那樣近,她就半跪在白行的窄瘦精壯的腰間,隨後俯身,企圖印下一吻。
白行適時將她的動作制止,許久才問一句:“你不後悔?”
假人略帶羞怯地搖搖頭,她垂下眼眸,睫毛微顫猶如夜蝶起舞,徐徐旋於空中。
“只要是你,白行,只要是你,做什麼都可以。”
白行忽的低低一笑,笑意不及眼底,他不經意間收斂去笑意。
隨之,他半仰着肩膀,雙手握住對方的手臂說:“那讓我來。”
他一動身,復而將假人置於身下,這樣的姿勢調換,顯得更富有侵略性甚至是……色\情。
白行單膝抵在她的腿間,另一隻膝蓋則擋在沙發的外側,緊貼在假人的腰間,將假人整個人束縛在自己的保護範圍只能,壓迫着對方,不允許逃離,也沒有退路。
他低下頭,氣息只逼到假人的臉上,炙熱的,帶着某種躍躍欲試的情緒,他靜靜地注視着她,眼中底色晦暗不清。
牆內的安夜簡直要瘋了,她沒想到白行是這樣一個見有女人投懷送抱就全部收下的男人!
渣男!好渣!
她咬牙切齒,似乎還沒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一旦假安夜得到了白行的信任,那麼她就能夠融入這個社會,代替她,享受她擁有的一切。
安夜不是沒有意識到,但她現在就是很在意,即使白行做那樣的事情,對象是她,可……不管什麼樣的人都不行!
他居然沒有認出她,不可原諒!
但是,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吧?
和她一樣的聲音,一樣的長相,就算白行是神也無法分得出真假啊!
該死該死!
安夜握拳狠狠捶牆,卻無可奈何。
她盯着前方望眼欲穿,卻無法用目光迫使那個男人回頭看她一眼。
暴躁,暴躁,感覺要爆炸了!
安夜如是想。
“我不怕,如果是白行……怎樣都可以。”假人又啟唇誘導着對方,猶如海妖蠱惑船隻不顧一切墜入深淵。
白行完全被迷惑了,他低頭,忍住心中的悸動。
他的唇險些貼到對方的唇上,幾乎廢了好大的力氣,他才剋制住自己不要那麼衝動。
“抱歉。”白行抬頭,想要從她身上逃離。
假人伸手摟住對方,她咬唇,說:“我愛你啊,白行,所以……怎樣都可以。”
白行的身軀一僵,他腦子唯一一根拴住理智的弦也就此扯斷。
他猛地俯下身,將假人的雙手交疊,以單手扣在她的頭頂上方,復而低頭,埋到對方的肩窩狠狠一嗅。
假人閉上眼,流露出勢在必得的微笑。
突然,她的胸膛抵上了什麼冰涼的物件,圓孔大小,金屬質感。
此時的白行早已控制了她的行動能力,他的另一手掏出手\槍死死抵在對方的胸口,他居高臨下睥着對方,良久,才開口。
白行的聲音微涼,帶着某種意味不明的嘲諷之意,說:“安夜在哪?”
假人睜開眼,她微合上眼睛,還陷在難以置信的情緒中。她顫動唇瓣,許久才說:“你……怎麼發現的?”
“感覺與……味道。”白行說這話時面不改色,一點都不覺得自己像是個愛偷窺的變\態。
牆內的安夜雖然很感動,但是總覺得有什麼地方不對勁。而那些細節,此刻也並不重要,她在意的是自己究竟該怎麼出來。
白行又把槍往皮肉上按下了幾分,假人光\裸的肌膚頓時被壓出了一圈白痕,周邊充斥着細微的紅色皺紋。
“不說的話,我就殺了你。”白行開口,“我知道,如果殺了這一層皮,你就會乖乖消失的。”
假人笑了起來,輕蔑地說:“殺了我嗎?你要用你的槍殺了我嗎?”
“是,我會殺了你。”
“我不信。”假人獨斷地說:“你知道的,我與安夜有多少相像之處,不止是聲音,還有皮膚,身陷,以及每一個部位都是完全一致,堪稱完美,不然剛才你也不會方寸大亂,我說的對嗎?”
白行但笑不語。
“你越是淡定,我就越不信你敢殺我。安夜看着呢,她如果親眼看到你殺了她,會是什麼想法?白行用槍殺了我。”假人笑起來,不屑道:“這個橋段是不是很眼熟?”
白行逐漸斂去笑容,他握着槍身的手指徒然縮緊了,他的骨節泛白髮青,情緒有所變化,變得異樣與茫然。
她說的沒錯。
而牆內的安夜想出聲反駁,卻不能開口。
她想起來當初遇見夢魘的時候,她被夢魘困住手腳,白行的槍法高超卻遲遲下不了手,遲遲不肯開槍對着他。
他那時眼中的茫然與痛苦,安夜是瞭然於心的。
還有那次,她跟隨着回憶中的少年前進,在即將看到少年白行持槍對着她的時候,卻被他捂住了眼睛。
那時候,他的心跳紊亂而有力,他的手臂如同天神的羽翼一般,緊緊環繞着她,守護着她,企圖給她溫暖。
安夜早在那時便知曉了,白行是害怕她想起來的。
特別是對於“他曾持槍對着她”的這個畫面。
而現在,白行又將再一次上演這個橋段,讓人無所適從。
他不行不敢也不能傷害安夜。
這是白行的底線,堅守至今的底線。
假人見他有所猶豫,說:“你不會殺死我的,你怎麼捨得殺死安夜呢?”
白行抿唇,不知說些什麼。
他是神情與之前那次如出一轍,險些陷入對方的圈套。
平時看起來戰無不勝並且冷靜持重的白行,其實也有不為人知的弱點與軟肋。
假人誘導他,將他的槍身握住,狠狠嵌入肉內,說:“所以你殺呀,殺了我,殺了安夜。讓她看看,你殺了她,僅憑你的感覺分辨我是不是安夜,以此為借口就能殺了我。白行,來呀,堅信自己的直覺,殺了我。”
良久,白行才開口:“我會殺了你……”
“哦?”
“我要守護的,只是現在的安夜,從前未來過去的她,都與我想要守護的安夜無關。特別是你這樣的,虛假的贗品,不足以代替任何人的贗品,你是有什麼自信在這個世界上生存下去?”白行的眼中閃現着一絲光芒,他輕笑着,緩慢地扣動扳機。
他說:“安夜也曾殺死過從前的我,早在那時,我就知道了,過去並不重要,我要的,是活在當下。”
牆內的安夜也想起來了,在扭蛋機那次,她也曾當著他的面殺死過他,她分辨出了何為重要的事物,也教會了他應該堅守些什麼。
“砰!”
槍聲大作,直穿入假人的胸口,插\入沙發內側。
她的身上沒有一絲血跡,只是揚起了無數黑霧。隨後便化作一群黑螞一樣的活物,迅速鑽入牆內。
與此同時,牆內的安夜被生生拽了出來,一下子跌到了地上。
好疼!
安夜哀嚎一聲,下意識捂住了自己發紅的手肘。
該死!那傢伙死前還擺她一道!
白行突然有些不好意思直視安夜的目光,他心虛地望向窗外說:“嗯,她逃了。”
“白行,幹得好。剛才那樣做很勇猛嘛!”
白行聞言,猛地咳嗽起來,臉色潮紅,很快又恢復鎮定,說:“你指的是哪樣?”
“啊?”
“沒什麼。”他避開安夜的目光,徑直去廚房拿了一瓶啤酒。
而就在此時,安夜的手機突然發出“滴滴滴——”的聲音。
那是小靜發來的訊息,訊息內容很簡單,上面寫着:救我,安夜,求求你,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