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扭蛋-5
安夜和白行在鄉下待了整整兩天,他們已經做好了第三天離開的準備了。
安夜說:“剛才總編打來電話了,說讓我一周后交稿,要出一個特刊。別的稿件已經收取完了,就差我那個。”
“筆記本有帶來嗎?”白行問她。
“來的時候太匆忙了,都落在家裏了。”安夜沮喪地搖搖頭。
白行說:“沒關係,明天就回去,到時候寫也能趕上。”
安夜點點頭:“哦,對了。我們這裏每年的這個時候就有煙花匯演,是為了吸引遊客的,你要一起去嗎?離這裏不遠,在舊橋那兒的青年客棧附近。”
“好。”白行微笑,似乎很樂意去參與這樣的活動。
很快的,就到了晚上。
安夜在附近的小店裏買了幾隻仙女棒,因為煙花匯演的附近是允許燃放煙花的。
她用打火機將仙女棒點燃,舉在白行眼前。
她看着那灼目的光球濺射出無數微芒,映出白行被風霜颳得有些紅燥的臉頰,她微微一笑:“你拿着。”
白行內心似乎有些抗拒,他抿着唇,往後側了側身子,似乎想拒絕拿這樣少女心滿滿的東西。
“拿不拿!”安夜威脅他,“我又不會笑你。”
白行的臉色沉了沉,伸出白皙的手掌,他修長的指尖輕輕捻住了仙女棒的一段。
“……”
安夜見他一副如臨大敵的樣子,低聲說:“不是這樣玩的,晃一圈,這樣這樣!”
她搖了搖手上的仙女棒,指引着對方。
白行開口,有些難堪:“能不能拒絕……?”
“不能。”
白行環顧四周,見沒人在意他,這才低下頭,靜靜端詳了一會兒仙女棒。
他的耳根泛紅,在白色煙火的映襯下極為明顯,白行動作僵硬地擺動了一下仙女棒,敷衍了事。
“噗嗤,好啦好啦,不逗你了。”安夜覺得好笑,隨後將熄滅變得焦黑的仙女棒丟到了垃圾桶里,扯着白行跟上了去煙花匯演的大部隊。
一時間,舊橋擠滿了來看煙火的人。
“還有十秒鐘。”安夜期待地望着天空,嘴裏默數:“5,4,3,2,1……”
“啾——砰!”
一大束光華猶如一枚墜落的流星那般,搖曳着光尾,徐徐躍上了天際,炸裂在繁星遍佈的暗夜之中。
“砰!”
煙花接連不斷,猶如綻開無數光瓣,寂滅以後又跌入陰涼的河水之中。
“砰!砰!”
絢麗的焰火溫暖了整個黑夜,如火樹銀花般,映得兩側河岸猶如白晝。
“呼。”安夜呵出一口白霧,她側頭看着專心致志觀賞焰火的白行,突然笑了一下。
各色的火光落在白行的眼睫之間,將他略帶淺藍的瞳眸折射出玻璃狀的清徹底色,眉目溫潤而姣好。
也不知是不是因為煙火而讓她產生了某種溫暖的錯覺,這一刻,她竟覺得白行長得很好看。
她呢喃自語:“真好。”
白行低頭看她,由於四周太過嘈雜,他湊近她的耳廓,低聲詢問:“什麼?”
他溫熱的氣息掠過她的耳後,撩起一層雞皮疙瘩,讓安夜下意識地縮了縮肩膀。他們此刻的距離近到……就好似白行在低頭吻她。
不知為何,她的心跳加速,險些喘不過氣來。
“我沒有聽清,你再說一次。”白行說。
“我說……”安夜頓了頓,開口:“謝謝你。”
“嗯?”
“謝謝你能陪我回到老家來看看,還有,謝謝你……”
——一直陪在我的身邊。
安夜剛想開口,又被更為熱烈的煙火爆發聲所掩蓋,她微微一笑,並不繼續說了。
白行也朝她微微一笑,發自內心。
煙火持續了很久很久,安夜覺得此刻無比的安心。她與白行的距離彷彿更近了,即使他們之間還沒有真正的坦誠相待,即使白行心中還有許多秘密。
但是她早已了解了白行這個人。
他啊,大概是那種永遠都不會背叛自己的人吧?
真好。
安夜閉上眼睛,好好享受這一刻,一瞬永恆。
不知過了多久,安夜的太陽穴突然疼痛了起來,那種痛感迫使她蜷曲起身體,不安地蹲下身子。
她想出聲向白行求救,可卻無法出聲。
安夜張着嘴,眼瞳放大,流露出了痛苦之色。
她還未來得及反應,倏忽之間,有什麼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將她團團包裹住,一下子往後拽出,將她帶出擁擠的人群,從白行的身側帶離。
安夜閉上眼睛,一下子就墜入了昏沉。
她彷彿做了夢,她走在懸崖的邊沿,一個不留神就墜入深淵,被幽暗的漩渦捲入其中,屍骨無存。
“呼。”安夜猶如觸電一般,一下子從夢中驚醒。
她低着頭,大口大口喘氣,隨之審視四周。
這是……哪裏?
這是一個封閉的空間,有着濃烈的金屬味,與其說是金屬味,還不如說的那種腐爛的鐵鏽味,與刺鼻的血腥味重合,難以分辨。
這種味道令她非常不安。
安夜的心臟突突直跳,糟亂的,一刻都停不下來。
她剛想起身,卻發現自己手腳都被捆縛在一張椅子上面,不得動彈。
“別怕。”有人從黑暗中走來,他的身材矮小,頭戴着碩大的帽子,外表滑稽卻又可怖。
“是我,姐姐。”他抬起頭,注視着安夜,咧開一個笑容。
——是那個男孩。
安夜盯着他,總算是藉著月光看清了他的臉。
男孩的臉上帶着不符年齡的狠辣與滄桑,他的嘴角兩側是被刀刃生生劃開,留了兩道猙獰的口子,早已結痂,上面被雜亂不堪的針腳縫住,迫使傷口再次裂開。
“你……”安夜無法去思考,她覺得思維被人抽走了一般,完全無法去思考問題,像是一塊人形的木頭。
小男孩盤腿在她的腿邊坐下,說:“姐姐,你猜猜我是誰?”
“你是誰?”
“我不是人。”小男孩說,“也可以說,我只是一個夢?我不知道,我醒來的時候,就躺在扭蛋機裏面,我看到我的屍體被人從扭蛋機里抬出去,然後,唯獨把我留在了這裏。”
“所以……”安夜說:“這是在扭蛋機裏面嗎?”
她環顧四周,這裏黑漆漆的,只有面前一塊能看到外頭的玻璃門,完全不是尋常那種扭蛋機的狹窄空間。
這裏究竟是……?難道是在個碩大的扭蛋機裏面?
“姐姐真聰明。”男孩笑起來,眼中有些微紅光,帶着邪氣,以及不容人拒絕的凜冽之色。
“放我出去吧。”安夜誘哄他。
男孩搖搖頭,說:“吶,這可不行。我們還得做遊戲。”
“遊戲?”
“姐姐知道扭蛋機是怎麼形成的嗎?”
“扭蛋機的形成?”
“通過交易。”
“我……不太明白你想說什麼。”
男孩狡黠一笑:“扭蛋機裏面的扭蛋只價值一元,所以通過機器等價換取。這是小孩子的遊戲,那麼就讓我們玩玩成年人的遊戲吧?”
安夜頭皮發麻,有一種不好的預感。
“讓我們來看看,以愛為名的交易,能夠用什麼換取出來。”他眼中的興奮之色早已畢露無疑,他打開安夜身後的開關,之後,玻璃窗上呈現出白行的臉。
“白行!”安夜大喊。
“安夜。”白行蹙眉,臉上是焦慮的神色,他將手抵在玻璃窗上,四處觀測,卻沒有發現什麼可突破點。
倏忽,他突然取出槍械,朝着玻璃窗開槍。
“砰”的一聲巨響,玻璃窗紋絲不動。
“哈。”男孩輕蔑地笑了一聲,說:“別擔心,我不會傷害她的。”
白行問:“你想要什麼?怎麼樣才能放她出來?”
“那就要看哥哥用什麼換取姐姐了,你看到了嗎?機器的旁邊有很多工具,槍械,刀刃。你可以隨意使用,然後再通過旁邊的那個巨大的幣孔,將重要的東西投進來,一旦等值,機器就會起作用。不然的話,我也愛莫能助。”
安夜死咬着下唇,她的腦海里閃現一個荒誕的念頭。
難道……他說的等值不是金錢的等值,甚至是生命嗎?
一命換一命?
不要,不行,不能!
她……絕對不要這樣的事情發生!
白行說:“好。你要什麼都行。”
男孩蹲下身子,注視着玻璃窗外的白行:“之前有個父親為了換取自己的女兒,先是割下了自己的手指,之後是手掌,最後……由於承受不了疼苦,選擇拋下孩子而逃。所以,哥哥呢,要用什麼來換取姐姐?”
“你想要什麼?”
“手臂嗎?還是大腿?我想想啊……要不,用心臟吧,哥哥的心臟。”他笑起來,眼睛瞪得碩大,期待地看着白行。
安夜心頭一顫,他在說什麼?
用……白行的心臟換她的命?
他在說什麼啊!!
“不要!”安夜怒吼一聲,“這怎麼可能……”
“好。”白行笑了笑,他將地上的一把匕首拾起,在手指之間熟稔地轉了一圈,隨後凝視着鋒利的刀刃說:“好,我答應你。”
隨後,他脫了羽絨服,繼而將襯衫解開,露出白皙流暢的肌理,將冰冷的刀尖抵在了自己的左胸上。
“什麼都可以,只要讓她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