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夢魘-10
總而言之,安夜得查到是誰在維持着那個女孩的生命。
總有人在用金錢維持着她身體的運作,可那又是誰?
安夜說:“現在還能聯繫到那間別墅的房東嗎?節目組既然能用那間屋子,總有聯繫到什麼人吧?”
夏雪說:“這事交給我,我去幫你辦到。”
“夏雪姐,麻煩你了。”
“沒事。”她笑了笑,很快的就出門找人。
大概過了近乎一個小時,安夜才再次接到夏雪姐的電話。
“安夜,節目組是和那棟別墅主人母親聯繫上的,借用了幾天,並且支付了一筆錢。”
“能不能直接聯繫上別墅的主人?”
夏雪有些為難,她的聲音低了低,輕聲道:“那戶別墅的主人已經死了。”
“死了?!”
安夜覺得難以置信,這是怎麼回事?!
是被夢魘害死的嗎?
她焦急地喊:“死了?!怎麼死的,什麼時候死的?”
“這個他們也不太清楚,似乎是出了車禍,已經是一年前的事情了。好了,如果你們需要的話,那我就給你們發過去他母親的手機號碼還有地址。”
“好的,麻煩你了。”好歹也是一個線索,即使主人這條線斷了,安夜也不想放棄。
她要找出原因,那棟別墅的主人和女孩究竟有什麼關係。
她還得證實一下,是不是只要她找出了原因,夢魘就會放過她!
不,不一定。
按照之前種種的跡象,還有大腦死亡而陷入深睡的少女事件來看。
夢魘要的,是一個死去的人能夠死而復生。
這,太可怕了。
她將地址還有號碼給白行過了一眼,白行很快就聯繫好了別墅主人的母親,並且約好晚上五點登門拜訪。
很快的,安夜就和白行驅車前往主人母親的家中。
她家住的很遠,很偏僻。是在深山裏的一處小型宅院,看起來精緻優雅,花木茂盛,她家的家底應該是非常殷實,難怪能買下那樣一棟別墅了。
清掃庭院的阿姨將他們領進去,引到一處掛滿風燈的小亭子裏。
亭子外有一層防護棚,裏頭是各色奇異的植被,儼然一個培植花朵的溫室。
許久之後,才有一名貴婦人從屋子盡頭走來。
她的鬢髮染了幾根銀絲,卻並不顯老。她微微一笑,給安夜倒了一杯咖啡說:“晚上喝咖啡會睡不着嗎?”
“還好,我也有喝咖啡的習慣。”
“那就嘗嘗看,這是現磨的。”
安夜抿了一小口,說:“很香。”
她頷首,笑問:“兩位找我是有什麼事嗎?”
白行說:“我想冒昧地打聽一下,有關你兒子的事情。”
貴婦人的臉色沉了沉,她的眸光黯淡下去:“我並不想談論他的事情。”
“這很重要……”安夜急切地說:“您……可以說說嗎?因為事情比較複雜,聽起來你可能會不信。我們之前在您兒子的別墅裏面住過,然後我的同伴在一個曾上過鎖的房間內住過,然後就被什麼纏上了。我們找到了曾住過那個房間的女孩,可是她已經……”
“哦,我知道了。”貴婦人風輕雲淡地說,“那你們等等,我去拿一樣東西。”
安夜不知道她能聽進去多少,如果她是這個貴婦人的話,如果有人談及自己兒子的生前事迹,應該會二話不說就趕人吧?
那太多管閑事了。
可就是她現在這樣波瀾不驚的樣子才真正叫人好奇,總覺得其中有何種無法觸及的秘密。
五分鐘后,貴婦人遞過來一本外殼華麗的筆記本。
她說:“打開看看,你們會知道一切。”
安夜打開本子,上面的落款娟秀,是一個女孩的名字。
“我的養女。”她自嘲一笑,抿了一口咖啡。
安夜與白行對視一眼,心想:也就是說,那個女孩曾是貴婦人的養女嗎?那和她的兒子又有什麼關係?即使沒有血緣,也是兄妹吧?
除非……
她似乎知曉了什麼禁忌的事情,她迫不及待地翻閱日記內容,隨後被裏頭的片段深深吸引住了——
【7月8日晴,我和哥哥住在了這間別墅里。因為我的大學就在附近,去哥哥的別墅裏面住上課比較方便,媽媽也很開心他能夠照顧我,就像是親兄妹一樣。但是我卻知道……哥哥他……只是我不能說。媽媽會難以忍受的吧?她會不會討厭我?】
【10月12日雨,今天有男同學和我表白了,正巧被課後接我回去的哥哥看見了。我看到他的眼睛,裏頭好似有光,在雨里也灼灼生輝。我很害怕,我……】
【12月13日,我不知道今天是什麼天氣。我也好久沒有寫過日記了,我很想寫點什麼,包括遺言。我……不想要待在這裏了。我想要逃出去,逃離哥……不,他不是我哥哥。】
【12月18日,我想,我明天就可以去死了吧?窗戶已經能打開了,只要能逃離哥哥,怎樣都好。我不能忍受這樣畸形並且扭曲的愛意,我……我不愛哥哥。我很討厭他,討厭到讓我發狂。我已經無法忍耐了,恨恨恨恨恨……(此處是用圓珠筆戳穿紙頁的痕迹)】
日記中間有許多張被撕毀的痕迹,而殘留的頁面基本上能夠說明發生了何種事情。難怪貴婦人會不想談及這種事情,這種關係足以讓家人感到羞\恥。
總之,應該是別墅主人出於佔有欲將自己非血緣的妹妹囚禁在屋內,而妹妹無法忍受這樣的愛慕之意,選擇跳樓自殺,隨後遭遇腦死亡身體還能運作的事情,即使死去了,還被哥哥豢養在囚籠之內。
之後,哥哥出了意外死去了,而他留下的賬戶仍舊在給予妹妹一定的資金維持身體的運作。
所以,那個夢魘是哥哥的意識嗎?
只要女孩的身體沒有被消減,她就無法從深沉的夢境中解脫,就無法逃出哥哥的控制。
這是一種何等可怕的獨佔意識,這種如影隨形的愛意簡直要讓人頭皮發麻。
安夜想到了,除非讓女孩正式地死去。
否則,夢魘就有滯留在現世的條件與媒介,就無法消失。
她抿了抿唇,說:“已經維持了這麼久,還要這樣下去嗎?”
貴婦人皺眉,不置可否。
“您的養女,已經忍受了這麼久了吧?”
“我知道了。”貴婦人說,“已經夠了。我不能讓他再這樣下去。”
安夜與白行拜別了貴婦人,兩人從別墅離開了。
在車上的時候,安夜問:“只要不繼續提供醫療,讓女孩死了,夢魘就會善罷甘休嗎?”
“如果夢境裏沒有那個女孩,大概它也會跟着去別的地方。”
“這是愛嗎?”
“只是獨佔欲。”
安夜看着白行,車窗外的月光籠罩在他的發上,如同灑下零碎的星火,融入他那深色的眸中。
她不自覺勾起唇,解決了事情以後,心情都變得愉悅。
她聽着車內的音樂,欣賞白行姣好的側臉。只覺得這一刻,歲月靜好。
隔後幾天,安夜就被催稿的郵件給淹沒了。
不用想都能猜得到總編正在屏幕的另外一頭跳腳,並在極度不滿地發著牢騷。
安夜梳理了一下情緒,開始寫《夢魘之語》的最後幾千字:
“我不知道自己待在這裏多久了,或許是幾天,或許是幾年。
我真的與曾經那個生活過的世界失去了聯繫,我也無法回到那裏。
我只能和夢魘一同在夢中永生,這個故事並不像《美女與野獸》那樣浪漫,讓人稱頌。
只讓我覺得噁心與懼怕。
我無法喜愛上這裏,更別理是擁有另外一個意識的夢魘。
它……又要來了。
我不再懼怕它,我麻木不仁如同行屍走肉。
我將一生都宿在這裏,如籠中夜鶯。”
安夜將結局發過去,很快就過稿然後順利出刊。先不說文的質量,就算只有節目組的宣傳也足以讓這個中篇如日中天,更別提裏面的題材新穎且有趣了。
是夜,安夜拿了兩瓶啤酒帶着白行去陽台望月談心。
她猛地灌下一口酒,喉頭髮燙,臉頰生熱。
她說:“好久沒喝酒了。”
“少喝一點,你酒量不好。”白行說。
“沒事,喝醉了你會把我帶下去的。”
“那要是我們都喝醉了呢?”
“那就只能一起睡陽台上了。”安夜就着醉意大笑兩聲,她吐出一口濁氣,打了個酒嗝。
白行也抿唇笑了一下,隨後喝了一大口啤酒,望着月亮出神。
他們似乎已經有了極好的默契,就算是一言不發也絲毫不會感覺到尷尬。甚至一個眼神就能互相明白對方的思緒,如果說是好朋友的話……
安夜心想:那應該遠遠超過朋友了,是最好的搭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