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雙更
薛不遺也不算是不識字,只是從前在山上長大,好不容易修鍊成人形,偶爾有過路的樵夫,他才能跟着他們學上幾句話,後來在凡間經歷諸多波折,也能識得幾個字。
但是比起那些學富五車的富家子弟,從小錦衣玉食,有專門的馬車送去最有名的學堂念書,他自然是比不得的。
妖修本就是世上最艱難之事。人有好生之德一說,若是祖上和仙界結下善緣,後代也會獲得一些福緣,但是世界上的妖自出生開始,便是沒有這善緣可得的,它們只能在殘酷的生存環境下苟延殘喘,若是先天聰穎,或是足夠的豁出命,那麼才能夠有一絲希望修鍊成形。
妖修也沒有人類道修那麼多秘法心法可得,一些先天靈寶更是排斥妖修魔修,所以妖修大部分只能憑藉自身的實力,立足於修.真界。
因此比起道修,妖修和魔修的數量遠遠要少得多。但是一旦修鍊成形,實力就遠遠比普通道修要強,畢竟兩者的生存環境有着雲泥之別,一個是血腥蝕骨,一個是錦衣玉食。
薛不遺脾性驕傲,若是旁人問出這句話,此刻怕早就成為火下亡魂了——但偏偏這人是秦起。薛不遺儘管惱羞成怒,卻只能滿臉緋紅地憋着,然後一口氣鑽進木桶池子裏,像含羞草那樣躲起來。
木桶里不停地吐出小泡泡來。
秦起聯想起在幻境中看到的他小時候的經歷,倒是有點明白他這古怪的性情從何而來了,高傲自負又自卑,嘴硬心硬戾氣也重,卻偏偏愛害羞,如果說未融合前的惡魄也是他的性格中的一角的話,那麼他性格里柔軟的一面卻是要比誰都更加天真柔軟的。
秦起嘴角的笑意慢慢收了起來,走到木桶旁邊,摸了摸他的頭,“沒關係,我們阿羞多聰明,那些粗淺的東西,一學就會了,明日起我便教你讀書寫字。”
薛不遺沉默了片刻,十分難得地沒有出言嘲諷,將臉埋在他掌心裏,點了點頭。
朝霞時分,朝陽將兩人的身影拖得很長,摺疊在走廊上的青石板上,幾乎交疊在一起。
秦起昨夜連夜去買了些詩集書本,都是鎮上小攤賣的,用泛黃的線縫成一本,破破爛爛的,古老得可以點油燈了。
“我念一句,你就跟着念一句。”秦起翻了翻這些冊子,抬頭看着他道。
薛不遺心情很好,也沒有去顧及旁邊嚶嚶嚶的血蟲,靠在旁邊的石柱上點了點頭。
“之於子歸,宜其家室。”秦起讀起這些,感覺好像回到了高考時期靠着窗子背古文的時候了,在腦海里轉一轉,都快想不起來了,儼然已然成為上輩子的記憶了。
薛不遺盯着秦起的脖頸,結結巴巴地跟着念了一遍。
“死生契闊,與子成說。”
薛不遺跟着慢慢念了一遍。
庭院裏的花草好像感知到他的情緒,細小絨毛紛紛揚揚的飄過來,一株狗尾巴草在秦起的腳踝處不停轉圈圈,被秦起一手拂了下去,“別鬧。”
“只願君心似我心,定不負相思意。”
念到這一句時,秦起頓了頓,忽而發現身後沒了聲音,庭院裏的花草也靜止了下來,他一回頭,只見薛不遺將臉埋在石柱后,耳根紅得要命。
“……你幹什麼?”秦起莫名其妙地受了感染,臉上有些發燒,原本薛不遺還是只小糰子的時候,把他抱在懷裏喂水都沒覺得有什麼,這會兒他變異成了個年輕人,只覺得做什麼什麼都非常奇怪。
“不念了。”他索性將詩集往青石板台階上一丟,抬腿就要走,卻被一道霸道的真氣給纏住,和那天在山洞中的感覺一模一樣,只是當時是驚懼,此刻氣氛卻多了幾分旖旎。
薛不遺從石柱后露出半隻眼睛,兇巴巴道:“繼續,否則殺了你。”
秦起:“……”
剩下幾日,除了教阿羞念書寫字之外,秦起便抓緊每一分每一秒修鍊,此處靈氣比較充沛,而且民風淳樸,沒有人來打擾,是個修鍊的上好地方。
他原本考慮過,此次或許可以不回到韶環宮。但是這修.□□雖大,卻沒有幾個悟元真人這樣修為高深的元嬰後期——悟元長老要有心抓到他,他就是逃到天涯海角也逃不掉,倒不如痛痛快快地豁出去拼一把,叫悟元真人手下弟子輸得心服口服,若自己在眾目睽睽之下贏了,悟元真人好歹乃五大門派的名高望重的長老,絕對沒有那個臉皮去出爾反爾。
更何況,他也不是一味逃避的膽小鬼。
既然做了決定,便要努力修鍊才行。這幾日薛不遺倒是輕鬆,念書修鍊看秦起。秦起卻煩惱之事一大堆,不知從何解決起。
他每日打坐,不停地轉化天地靈氣。原本靈根歸元果就已經是他極大的福緣,轉化靈氣的速度比起以前的雜靈根,不知道快了多少倍,現在他又多了本《修仙訣》,雖然尚未完全消化,但是讀了幾日,也覺得大有裨益。
修行之人本應該精神專註,心性堅定,成仙之路漫漫無期,若是三心二意之人,根本無法領會修道真意。這本修仙訣首先就解決了這個問題,幫助秦起集中精神力,打磨意志,教他每日冥想入定。
漸漸地,秦起感覺自己精神力也似乎有所提高,神識比從前放得更遠,偶爾叫阿羞用精神力與他說上幾句話,他也不會像從前那樣覺得腦仁疼痛。
其次,他選擇了水土雙系進行修行,每日入定時執着地感受天地之間的土元素與水元素,開始時什麼也感覺不出來,還有幾分痛苦,就如同從一大堆砂礫中間區分不同砂質一般艱難。
漸漸地,就能逐漸分辨靈氣中不同的元素顆粒來。
土黃色的粗而大,往往沉澱在靈氣下方,味道有一股奇怪的清香。
而水元素則比較難感受到,他有時在裝滿熱水的木桶里一坐就是一日,努力去分辨熱水與冷水的區別,漸漸地,也能感受到靈氣中的水元素,顏色極淡乃至透明,靈氣進入丹田極容易伴隨着血液運行一周天,比起土元素來更加容易流竄。
那修仙訣不愧是神物,按照其中功法修鍊,感官似乎都變得靈敏不少,對元素的親和力也越來越強。
秦起站在庭院內,閉上眼睛,嘗試着感受天地靈氣,隨即匯聚真氣於手心,一掌劈過去,十米之外立刻顯現出一道高達十幾米的土牆,那土牆有三人厚度,側面切口鋒利猶如刀削。
隨即他又嘗試着感應真氣內的水元素,雙手捏訣,對面庭院的潭水凌空衝起一道水柱,直直朝土牆打過來,分毫不差地將土牆推回地上的土坑裏。
這幾日他一直如此反覆訓練,土牆從原先的五六米高變為現在的十幾米高,從原先的薄薄一層變為現在的三人厚度,運起的水柱也越來越兇猛,一擊之下,只怕這整片的房屋都要陷入洪澇。
進步還算神速,但是秦起卻不甚滿意,他沒日沒夜地修鍊,修鍊完了便進入實戰狀態,練習基本功,控制出一道又一道力度精準的土牆與水柱。
“不錯。”薛不遺手臂枕頭,橫倚在石柱上,指了指那道土牆,示意道:“散。”
他的話提醒了秦起,秦起心中猛然靈光一閃,想起之前在白馬塔中練習控制真氣方位與力道,又想起當日殺秦長征時拆線的那一招——他猛然將真氣注入身後屋子的牆壁里,牆壁紋絲不動,被注入真氣之後,整面牆猶如被覆蓋上一層淡淡薄膜。幾秒之後,將真氣猛然一收,果然,那道牆壁如同失去了支撐物,轟然倒塌。
經過這些日子,他似有所悟,這真氣如果運用自如的話,就分成了合成與分解兩個過程,大部分修士都只會前一個步驟,那便是利用真氣匯聚擠壓發出兇猛如洪水的招式,卻極少有人學習到后一個步驟,將真氣進行分解,然後巧妙利用,有時候反而會達到意想不到的結果。
阿羞想必是全靠獨自領悟,才將真氣運用自如,但這些東西又無法靠語言輕鬆地講解出來,所以他便一直引導自己控制真氣。
地面塵土飛揚,惹得周圍百姓紛紛出來圍觀。只見庭院那單衣少年渾身纏繞淡淡真氣,比起前幾日來,身姿空靈,更有飄渺之相。這裏百姓也甚是淳樸,雖然心中羨慕不已,但也知道我等凡人沒有如此福緣,倒也沒有過多嫉妒,只是時常驚羨地多看幾眼。
秦起忙道:“沒事,沒事。”然後又輕輕鬆鬆地將那道土牆按照原來的樣子給堆了回去,與原來的樣子絲毫不差,上面還多出了幾條好看的花紋。
周圍百姓紛紛嘆為觀止,發齣劇烈掌聲,秦起反倒不好意思了,匆匆拉着臉色沉下來的薛不遺回了房間。
除去晝夜不分地修鍊來提高實力,秦起還有件事情掛在心上。
先前的劇情在因緣巧合之下,被自己改了大半,原主在參加宗門大比之前,一直都在清丹長老門下做記名弟子,刻苦修行,這才在宗門大比中險險勝出,自己改變了劇情,不知道宗門大比的劇情是否有改變。
若是沒有改變……
那麼倒真有點兇險。
原主在宗門大比中遭到幾個看他不順眼的弟子的圍攻,但被人從背後插刀子並不是最危險的事情,令原主和眾弟子全部陷入危機的是“無靈秘境”!
這無靈秘境聽聞幾百年才打開一次,且時時刻刻在天地之間隨着機緣移動,也不知道原主和眾弟子什麼壞運道,剛好就落入這無靈秘境之中。
靈獸與妖獸都分為十個等級。
其中三級靈獸的厲害便相當於一個鍊氣五層的修士,五級靈獸只有練氣十層的修士才能勉力一敵,這就是說,五級以上的靈獸妖獸就相當於已經築基了的修士,能力不可小覷,再加上獸類本就天性兇猛,在對戰中發揮出的實力遠勝於對戰經驗不足的人類修士。
平日韶環宮內門弟子在後山靈地歷練,大多遇上的都是一級二級靈獸,頂多遭遇到幾隻三級靈獸,耗費弟子大量精力才能斬殺。
偶然遇上一隻四級靈獸,便是天大的危機了,需要幾個能力高強的內門弟子才能合力斬殺。
但是沒想到這無靈秘境深不可測,裏頭幾乎沒有三級以下的靈獸妖獸,五級靈獸卻是隨處可見,在秘境深處,甚至存在着只有北域極寒之地才有的□□級妖獸——而十級靈獸,則是傳聞中的先天仙獸了,人間上千年也沒能出現一隻。
這還不是最緊要的,畢竟靈獸妖獸有各自的習性,若不是惹惱了它們,一般情況下不會受到大規模的攻擊,只要弟子們團結起來,便能虎口逃生。
最不給人活命機會的是,這無靈秘境之所以稱為無靈秘境,是因為一旦墜入其中,裏面將感應不到一絲靈氣,這對於修士而言,簡直如同天地失去了氧氣,無法呼吸。沒有了靈氣,丹田內儲存的真氣實在有限,若是不能及時在靈獸圍攻之下逃出這秘境,遲早會自爆真元而亡!
這正是無靈秘境最著名也是最恐怖的地方。
原文中,原主便是和眾弟子掉入了這樣的秘境,差點爆體而亡,卻沒想到最後在秘境深處別有機緣。
這機緣秦起自然是要抓到手的,但是這無靈秘境中沒有靈氣,他既然提前知道了劇情,就應該做好準備才行,但是一時之間,他也並想不出方法來應對這無靈秘境。
雖說可以備上無數瓶靈氣丹,但其實起不了什麼作用。這靈氣丹乃蘊含大量靈氣的藥草煉製而成,經過三層煉製,提汁熬丹,藥草中的靈氣已經失去了大半,何況這靈氣丹入口之後,只能修復體內真氣傷口,卻並不能當做天地靈氣來提供給靈根。
靈根一日兩日不見靈氣都無礙,但若是被困在這無靈秘境中兩三年,這靈根兩三年不曾接觸天地靈氣,就如同花草兩三年不曾飲水一般,便會逐漸枯萎。
正當他這樣想的時候,將《修仙訣》拿了出來,濃郁的真氣立刻在房間充盈開來,但是修仙訣畢竟只是一本修行心法,其中並沒有提到無靈秘境的相關應對方法。
濃郁的真氣再次形成威壓,房間內如同灌進了一層溫水,前幾日秦起還覺得這威壓令自己有所不適,經過這幾日的修鍊,已經能夠逐漸適應這威壓了。
而薛不遺則並不受此影響,他懶懶散散地盤膝於床上,雖然並未認真修鍊,但修為進展速度卻是一日千里,這幾日他偶爾和秦起過過招,秦起都只能感覺到他的修為實在深不可測。
秦起突然想起一事,他展開手掌,將掌內的綠玉根顯現出來,這幾日不知為何,綠玉根時不時會自動在他手掌中冒出來,如綠玉般晶瑩剔透,偶爾會和血蟲互相感應一下。
他想到當日這綠玉根原本是枯萎的,但是在阿羞注入靈氣之後,才重現生機,而且從白馬塔中出來后,自己往其中注入真氣,它還曾延伸至山洞頂部那麼高——
其中必定另有玄機!
秦起叫醒薛不遺,讓他將《修仙訣》中散發出的濃郁真氣逼入這綠玉根中。此刻兩人在房內,薛不遺並未使用真氣之火,而是雙手一揚,凌空中立刻出現兩條枝節盤錯的長藤,那長藤比起利劍來竟然還要鋒利,險險擦過房內桌椅之時,幾乎要將桌椅劈成兩半,但是薛不遺手指一動,那長藤便從桌凳上輕輕掠了過去。
秦起早就知道他會使用火木雙系術法,原本以為他是草妖的緣故,這些花草樹木才受制於他,今日一瞧,沒想到他竟然是用真氣控制了這長藤!長藤之上真氣均勻分佈,所經之處猶如九節長鞭,氣勢千鈞。
他不需要任何武器,也不需要任何法器靈寶,他對真氣的使用早已臻於化境,世間萬物在他手下都可以成為致命武器。
那日在葯田,無數草藥無風自舞,但不成也是真氣所致?
只見薛不遺手指輕輕一動,那長藤便在空中形成一個詭異的弧度,好似一個陣法,又好似一道符文,緊接着房間內的濃郁真氣便狂風呼嘯着,盡數湧向秦起的左手掌之中!
秦起卻並未受到真氣衝擊,那些真氣似乎被人控制着,在距離他還有二十寸距離的時候,陡然改變了方向,朝手掌中的綠玉根湧進去,很快,秦起感覺到手掌中一陣灼熱——
那陣灼熱前所未有地濃烈,好似有什麼生根發芽,即將生長出來,手掌上卻並未出現任何跡象,只是聽到綠玉根中的血蟲又窸窸窣窣地躁動起來。
緊接着,他將目光探入綠玉根中,隨即一驚,這綠玉根居然變了色,由原先的剔透綠色變為沉澱青色,然而還沒停,它的顏色不斷變化,隨着湧入的真氣越來越多,其中竟然出現了幾道殷紅細紋。
秦起對這種現象並不陌生,原文中原主一旦獲得了什麼福緣,就經常會出現一些奇異現象。
只是,現在不知道這變異現象是福是禍。
薛不遺跳下床,濃郁的真氣仍在繼續湧向綠玉根,將他和秦起中間隔開一條真氣層,他撥開真氣逆風過來,瞧了瞧這綠玉根,突然眉頭一皺:“乾坤玉。”
“那是什麼?”秦起問道,他腦內完全沒有任何關於這玩意兒的記載,原文中原主拿了一顆靈根歸元果就走了,可沒獲得這綠玉根,更別提發現這綠玉根中的奧妙。原文中都沒出現過的東西,居然就這麼神奇地被他得到了。
這個世界不知什麼時候,早已偏離了原文的劇情,而且有着獨立而完整的體系。也不知是該悲,還是該喜。
薛不遺對此也並不甚了解,只是依稀聽聞過:“聽聞是大仙道鴻鈞老祖的乾坤鼎上的碎片,乾坤鼎則能夠返本歸元,提高寶物、兵器的等級品質,轉化後天為先天。”
乾坤玉秦起不知道,但一聽這乾坤鼎,秦起心裏就猜到了一二,當時在白馬塔山洞中就覺得奇怪,那裏腐蝕河將靈氣盡數吸收,整個山洞中毫無靈氣,那靈根歸元果又是如何生長的?現在想來正是這乾坤玉的功效——
它恐怕根本就不是靈根歸元果的根,而只是偶然落入白馬塔秘境的乾坤鼎碎片,之後偶然有果核落入其中,便被它返本歸元,這才變成了靈根歸元果。而這乾坤玉本身靈氣充盈,卻上千年來一直為培育靈根歸元果而耗費所有靈氣,初見時,它才呈現出枯萎之相。
所以後來注入靈氣后,它才逐漸恢復晶瑩綠色,而現在在《修仙訣》充盈的真氣澆灌之下,它便恢復了原始的樣子。
所以那些血蟲守護的根本不是靈根歸元果,而是這乾坤玉!否則為何不隨着靈根歸元果進入儲物袋中。
這樣一來,先前的疑問都有了解答,秦起心中豁然開朗。
兩人再度往綠玉根中看去——現在應當叫乾坤玉了。
只見乾坤玉仍是原先大小,不足手掌的三分之一大,但裏頭竟然清晰地出現了一個偌大空間!兩人都是一驚,再仔細看過去,那空間竟然有大約幾百里方圓,簡直比這鎮子還要大了。空間壁被晶瑩剔透的綠玉包裹起來,呈現出不規則卻光滑無比的壁面。
秦起立刻想到小說里常出現的隨身空間。
而此時,久未出現的系統突然閃現在秦起的腦海中——
【恭喜宿主發現乾坤玉,血脈再次喚醒百分之十,精神力提高百分之五。等到宿主血脈全部喚醒時,按照約定,宿主會獲得關於傳送回家的一定提示。】
傳送回家?!秦起腦子內如同爆炸一般,這四個大字叫他一懵,隨即叫他一喜,面上不可抑制地露出欣喜之色,原本剛到這個世界的時候,他就日日想着回家,但是後來召喚出了阿羞,又發生了一系列事情,漸漸融入這個世界,想要回家的渴望反倒被沖淡了,此刻經系統一提醒,他又想起自己的最終目的來——
那日在白馬塔中,血脈曾經被喚醒百分之五十,那時血脈第一次喚醒,渾身僵硬無法動彈,這次倒是好了許多,只是再次喚醒了百分之十,身體隱隱出現不適,卻沒有大的癥狀。
血脈已經喚醒百分之六十,或許不久之後,他就可以回家。
秦起平日情緒不輕易外露,此刻卻突然眼圈一紅,薛不遺手足無措地看着他,還以為自己方才使用藤鞭匯聚真氣的時候,傷到了他,匆忙手一揮,將房間內的真氣盡數收斂起來,那《修仙訣》沒有真氣支撐,啪嘰掉到了地上。
薛不遺還是第一次見到秦起露出這樣的表情來,一時之間慌亂無措,心裏頭也莫名揪得疼了疼,這是他從未體會過的感覺,不是血腥的殺意,也不是佔有欲,竟然是痛意。
他下意識地伸出手在秦起眼角擦了擦,儘管那裏並沒有眼淚。
秦起見一向盛氣凌人的大糰子此刻手足無措,忍不住笑了笑,捏住他的手道:“沒事,我們該去準備準備上韶環宮的事情了。”
這乾坤玉出現得恰到好處,裏面竟然蘊含有巨大空間,秦起嘗試着將幾瓶丹藥放進去,就見那幾瓶丹藥浮於乾坤玉空間的半空中,只不過佔據偌大空間的茫茫一角。他與薛不遺尋來其他東西,一一試驗,竟是無論什麼都可以放進乾坤玉。
秦起嘗試着將隔壁農戶送來的一碗麵條放進去,過了幾柱香后取出來,竟然還是熱氣騰騰的,和放進去之前別無二致——
這可比儲物袋來得有用多了。
儲物袋本和乾坤袋是一脈相承的,只是乾坤袋是天上神仙用的神器,儲物袋哪裏能比得上,凡間修士所用的儲物袋空間大小不一,最大的也不過幾坪大小,且只能儲存死物,若是活物放了進去,便會缺氧而死。作用只不過相當於一個可以隨大隨小的布袋子罷了。
這乾坤玉卻不一樣,裏面的時間似乎是凝固的,將熱氣騰騰的麵條放進去,不管過了多久,拿出來后仍是原來的樣子,而且認了自己為主,那些血蟲匍匐在乾坤玉最底層,守護着這乾坤玉的同時,也守護着自己。
考慮到它曾培育過靈根歸元果,想來將任何一株普通藥草放進去,經過上千年孕育,也能被它返本歸元成仙果神物,只是這樣做要耗費乾坤玉大量靈氣,此刻倒是暫時用不上的。
秦起猛然想起當日在白馬城中發現的那隻混沌罐來,那隻混沌罐算是法器一件,能少量儲備靈氣,方便修士使用。
如果這乾坤玉能放置一切東西的話,應當也能儲備天地靈氣——那麼進入無靈秘境便不用愁了!這倒真是船到橋頭自然直,方才自己的擔憂都迎刃而解了。
秦起決定當日便離開鎮上,去幾處靈氣充沛之地收集靈氣。
薛不遺原本聽聞要離開鎮上,心情大好,誰知那些百姓聽聞秦起要走,又家家戶戶送上來不少虎皮狐裘,擠在庭院門口不肯走,他當即臉又沉了下來。
旁邊的村民一見到薛不遺的冷臉,像要殺人似的,便戰戰兢兢地後退,還有小孩子被嚇哭了,嘹亮的哭聲讓薛不遺渾身冷氣更加嗖嗖外放。
連小孩子都欺負,秦起簡直都想裝作不認識旁邊這人了,只能安撫那抱着小孩的母親道:“他就是凶了點兒,其實人很好。”
他話音剛落,薛不遺見他與別的女人說話,就冷着臉徒手捏斷了一根窗欞。
頓時圍觀群眾中所有的小孩子都嚇得哭了起來。
秦起:“……”
他只能紅着臉拉着薛不遺回了房間,把他藏起來。
秦起不忍心拒了百姓的好意,從其中收下幾件虎皮和一些當地吃食,連帶着進鎮之前收下的,統統放進乾坤玉中,這些東西放在外頭要佔據一整個屋子,放入乾坤玉中卻好似滄海一粟,只不過佔據了一丁點兒空間。
這些百姓如此善意,自然也應該得到好的回報才對,秦起便帶着不情不願的薛不遺,偷偷施了術法,將百姓們破破爛爛的圍牆都修了一遍,日後也不會再出現山上豺狼虎豹進村將母雞叼走的事情了。
那成衣鋪老闆娘急匆匆地趕過來,將連夜縫製好的衣袍送過來,秦起關上門,讓薛不遺換上。這衣袍做得十分樸實,唯一的點綴便是領上圍了一張狐狸毛。
薛不遺穿上,身子修長挺拔,披着月白色長袍,頸間圍着雍容華貴的狐狸毛,秦起打量他片刻,用一根玉簪為他將長發束起,青絲如瀑布傾瀉腰間,襯出他明艷的容貌來。
實在是個絕世大美人兒,可惜帶把。
“這衣服花了我五塊中品靈石呢,還有這玉簪。”秦起指了指他頭上,伸出五根手指,“玉簪得五塊上品靈石,貴得令人咋舌,你不要一生氣就扔掉了……”
薛不遺聽了,面色陡然陰冷:“你為什麼要計算這些?”他孑然一身,身上自然半塊靈石也沒有,從前他也不曾管過這些俗事,好比白馬塔需要靈石才能讓人進,這規矩在他眼裏根本就不值一提,他想去哪裏就去哪裏,隨心而已。
但現在和秦起待在一起,才發現住客棧、買東西,居然都要花靈石,這在他原本的認知里,是不可思議的事情,若是他想要什麼東西,便直接奪過來就是,何必大費周章用靈石做交易?
和他待在一起久了,秦起也察覺到他有些思想完全就是反派魔頭的思想,得慢慢糾正過來才行,於是有意無意地告訴他賺錢的辛苦,買東西是要花錢的,得到別人的幫助是要回報的,這些基本的常識。
薛不遺覺得簡直不可理喻,但因為是秦起所言,卻也認真地往心裏記着。
“我並不是執着於計算這些,反正我的就是你的……除了念書識字以外,你還需要多懂些俗世的東西。”秦起轉到他面前,為他將衣襟理了理。
前面半句聽着不錯,薛不遺面色才好了些,視線仍停留在秦起的額頭上、嘴唇上,以一種侵略的姿態。
兩人當日便悄悄離開了這鎮上,去收集靈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