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修仙訣
話分兩頭。
秦起被秦戰帶到了秦家大宅的一個單獨院落中。這是秦家老宅,秦起兩三歲的時候尚且還在這裏住過,只是後來秦戰成為秦家家主,並駐守虎威城以後,就再也沒帶秦起來過。
腦內尚且還殘存一些記憶,兩三歲的時候,秦戰在這裏帶着他放過風箏,抓過蚯蚓,還養過一盆二月開花八月結果的朝顏花。荷葉池塘旁邊有個小花圃,原先不止種了朝顏花,還有芍藥,向日葵,血茶,一些奇奇怪怪的植物。
不過十三載已過,裏面的植物早就被下人換成了別的。
秦起扭過頭,只能見到秦戰寬厚的背影,依然是一席青衫,卻顯得英武不凡,他在前面快步地走,秦起在後面吃力地跟。
他這父親,修為是整個秦家最高的,全力之下應該可以和韶環宮長老一戰,即使是行走,也比尋常人要走得快的多。
一路上經過不少雕樑畫棟、威武石獅,不少丫鬟遠遠見到秦戰,便停住腳步,在路邊垂首行禮,並悄悄打探後面跟着的這位俊小哥兒是誰。
秦戰一路上一句話也不說,將他帶到了一處書房,然後將房門一關,手中拋起十幾塊上品靈石,指尖劃出一道複雜的金色符文,是一個法力高深的傳送陣。
秦起一隻腳剛剛踏入這房內,就被秦戰老鷹抓小雞一般,毫不留情地抓住肩膀,往空中一帶,秦起反應過來后,卻完全無法反抗,只覺得肩膀一陣劇痛,眼前一黑,幾秒后再度重見光明的時候,已經到了一處茅屋處。
因為他的反抗,秦戰似乎不太耐煩,將他從空中丟了下來,秦起跌在泥土裏,匆忙御起真氣,在土裏滾了一圈,這才毫髮未傷地站起來。而秦戰瞧見他反應如此迅速,似乎極為滿意。
四周空無一人,茅屋似乎已經經歷了許多年,搖搖欲墜的樣子,周圍十分陌生,是一座雜草叢生的深山。地勢也和虎威城東疆陡然不同,只怕是已經離開了虎威城東疆。四周風聲嘯嘯,陡生一種緊張之感。秦起心裏卻並不害怕,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原主殘存的意識的原因,這個秦戰雖沒有盡到作為父親的責任,但是潛意識告訴他,父親並不會傷害他。
秦起悄悄放開神識,卻發現四周沒有一處景色是他認得的,而且秦戰在方圓百里之內下了禁制,幾乎無人可以探知到他倆在此。他心中陡然心驚,這得是多麼強大的修為,才能在幾秒鐘之內劃出傳送陣將人傳送到幾千里之外,並且在四周設下如此強大的禁制——!
想來是秦家宅院說話不方便,秦戰才將他帶到書房,布下禁制,實則將他帶到了這處荒山來。
原文中說秦戰修為深不可測,出場時是元嬰前期,後來卻不知到了何種程度。怪不得雖然是次子,卻能取代秦毅,成為虎威城將軍和秦家家主,也怪不得這麼些年虎威將軍被傳為不敗神話。
而秦戰此刻負手站立於茅屋窗欞前,不動聲色地看着秦起將神識收回來。
“精神力弱了些,神識連山腰都過不了。”他淡淡道。
秦起面上一紅,這還是他在白馬塔中歷經九死一生,血脈覺醒后才精神力稍微強大了點,沒想到在秦戰面前簡直是跳樑小丑,無故賣弄。
這還是秦戰與秦起父子多年來,面對面說的第一句話。
只見秦戰雙目深邃,嘴唇溫潤,和秦起的輪廓有些相似,但周身氣質卻是截然不同的,他雖然素來一席青袍,但是身材偉岸,英武不凡,半點無書生氣質,反倒溫潤里透出七分冷冽、三分威嚴來。
五六年前原主被送上韶環宮,父兄便極少來看他,要是今天站在這裏的是原主,不知道會如何應答。
秦起只好沉默地垂着頭。
秦戰卻也並不催促,不知從何處招來一隻雕木茶几,沏了一杯茶,盤腿坐下來,又問,“近日可曾勤加修鍊?有無讀什麼書?”
不知為何,在秦開面前,很怕露餡,但是在秦戰面前,這種威壓感更強,卻少了幾分提心弔膽的感覺,秦起老實回答,“連續修鍊了兩個月,覺得眼睛和耳朵都好使了很多,不曾讀書。”
秦戰“唔”了一聲,靜靜地瞧了他一會兒,忽然雙手劃開一個法陣,空中一陣刺目的光芒。
秦起感覺四周靈氣陡然波動,自己面上受到一波又一波的真氣擠壓,這威壓將自己壓得動彈不得,他額頭上滲出冷汗,卻擦都不能擦,這山間飛蟲走獸想必早已跑光,周圍聽不到任何聲音,只能聽到秦戰開口道:
“靈根歸元果的造化,不是誰都能得到的,這是你的仙緣,為父很為你高興。”
秦起心中一驚,秦戰竟然猜了出來!這靈根歸元果是先天靈果,書籍中甚少記載,一般修行之人從未見過,也無從得知,只有少數修士才有緣得知。
空氣中的法陣還在持續,秦起見識尚且十分淺薄,不能辨認出那是什麼法陣,只是覺得和自己從前見過的傳送陣、防禦陣截然不同,很快,那法陣中的光芒逐漸淡下來,一個硬物角出現在法陣中央。
秦戰對他道,“成仙成聖,我本對你沒有那樣大的期望,你若是生在凡家也就罷了,但你是我兒子,就必須承擔起責任來,你年歲尚小,肩膀孱弱一點,便承擔小一點的責任,年紀長大了,便要承擔更多,從小將你送上韶環宮,這便是你的責任。”
他頓了頓,又道,“虎威城邊疆不穩,時刻有異族虎視眈眈,你的大哥心性沉穩,聰明睿智,是別無二人的繼承人選擇,即使你是天靈根,我也不會改變主意。但你既然就此與仙家結了緣,便要通曉人事,時刻將勤奮二字謹記心中,不要白白浪費了天資,更不要凡事隨遇而安,隨波逐流。”
秦戰素來為人冷淡,這一番話也算是一個父親對兒子的教導,秦起聽在心裏,雖然也沒有激蕩起感激之類的異樣情感,但對他算是改觀不少。
“我自然不會跟大哥爭搶,也會勤加修鍊,父親……”這兩個字叫出來有點艱難,但是為了避免露出破綻,秦起垂下眼眸,乖巧道,“修行艱難,我必將堅持心念,牢記教訓,日後才能有所作為。”
秦戰聽到這“父親”二字,雙手反而微微一滯,隨即輕不可聞地嘆了一聲,將那法陣中的硬物取了出來,遞給了秦起。
秦起接過來,卻見那是本書,上面豎著書寫《修行訣》,紙質黃厚,拿在手裏卻輕若羽毛,細細看去,光是見到“修行訣”三個字,就會有些頭暈目眩,顯然,是被書寫這本秘籍的人的真氣所震懾。
他心裏猛然一驚,這在原文裏也出現過,是傳聞中的一本修仙秘籍,無數人想要獲得的秘寶,原主在元嬰後期修為一直凝滯不前,也曾試圖尋找過這修鍊心法,但是輾轉各地,一直尋而不得。
——先前他在後山靈地尋到過一本韶環宮的二級心法,跟這《修仙訣》比起來,簡直是入門的粗糙兒童讀物。
修.真之人,本身就是通過內修的功法,把存在於空氣中的靈氣通過身體的穴道,沿着經脈進入到丹處聚集,這個過程就是所謂的修鍊。靈氣吸收轉化速度取決於靈根的資質,他現在已經是天靈根,本身對天地之間的靈氣轉化速度就是一流的。
但是將靈氣吸收進入體內,這還不夠,必須將靈氣煉化成自身真氣,這正是依靠功法和修行者本身的覺悟。
這世上的無上功法能有幾本,往往是修成正果的前輩流傳下來,傳給後人,只是這樣的好東西,早就和先天神器差不多了,無論誰都想要,卻無論誰都得不到。
而這《修仙訣》正是這樣的無上心法,能夠幫助修鍊之人排除私念和雜意,煉化純凈的心意和堅韌的心念。
原主都沒有得到的東西,卻被他得到了,還是從秦戰這裏。
秦起一時之間心緒複雜,十分怔然。
在他怔忪之際,頭頂突然落下一隻溫暖粗糙的大手來。
他身體一抖。
秦戰微微挑眉,一縷真氣探入秦起體內,他道,“你體內靈根仍然具有雜靈根的屬性,其中土系與水系最為茁壯,修行之人本應該心性專一,修鍊成道最好只煉成一種靈根,但既然你有此福緣,便藉此修鍊成水土雙系,也並無不可。”
秦起更加怔忪,不知此時此刻應當作何反應,只好一動不動地站着,只聽秦戰繼續道:
“這《修仙訣》在我這裏放了許多年,今日給了你,便不會再要回來。你大哥將來繼承虎威城的威名,這將軍之位卻也並不是好坐的,前途兇險不可測,俗塵煩事諸多,卻從此絕了踏仙之路。一個你,既然得了福緣,便應當定下心意,不要動搖,日後以天為被,以地為席,你想去哪裏,這天地,都是你的。”
他說完這一番話,微微打量了自己兒子一眼,神情仍舊波瀾不驚,隨即兩袖一拂,一轉身便出了茅屋,再一眨眼,他便已在山腰處。
秦起後知後覺地追出茅屋去,卻發現天際已經沒了秦戰的身影。
他將《修仙訣》抱在懷裏,也並不矯情,若是秦戰給了他,他就應當好好修鍊才是。若說以前是為了不受人輕侮,不受韶環宮眾弟子冷眼而努力修鍊,努力變得強大,此時此刻,他的心境又有所不同來,既然來到這個世界,得了靈根歸元果和《修仙訣》,就應當不浪費福緣,有所作為才對。
秦起在原地獃獃站立了一會兒,才匆忙將《修仙訣》放進儲物袋中,細心收好,他今日出來這麼久,也不知道小糰子是否還在山洞中,得快些趕回去看看才行。
但是這裏顯然已經離開虎威城東疆近千里,虎威城東疆距離那山洞又有近千里,他一時之間還分別不出來四周的方位。
一整日已經過去了,此刻天色快要昏暗,還是先下山再說。
秦起御起真氣,飛行到半山腰時,突然再次聽到了那陣窸窸窣窣的聲音,他掏出手掌一看,果然,那綠玉根再次出現在手掌,宛若一塊溫潤碧玉。
緊接着空中飛來幾隻小黑蟲,溫順地落於他的手掌之上,是血蟲,觸角極短,屁股撅的老高,為首的那隻比別的個頭都大,睜着一雙可憐兮兮的眼睛,欲哭不哭地趴在他的指尖之上。
原先在血蟲洞中,這東西那樣兇狠可怖,沒想到竟然是認這綠玉根為主的,這綠玉根到了自己手上,它們便換了一個主人,此刻瞧起來像是卡通蟲子似的,看起來不恐怖也不噁心,反倒有種丑萌丑萌的可愛。
血蟲與秦起大眼瞪小眼,小小地縮在他手上,十分委屈。
秦起回憶起剛召喚出阿羞時的心情,那時初來這個世界,以為自己即將有了伴兒,心情自然激動不已,此刻被血蟲當做了主人,卻沒有了那時激動的心情,不過心裏還是對血蟲多了幾分喜愛,他剛要伸出另一隻手,摸摸它丑萌丑萌的腦袋——
忽然凌空一道真火燒過來,精確地繞過他的手指,將手掌上的血蟲燒得嗷叫一聲,忙不迭地從手掌上掉落下去,在草叢裏滾了幾圈,窸窸窣窣的聲音變成了嚶嚶嚶的哭泣。
秦起頓時怒了,誰敢燒他的東西!
周圍草木無風自動,好似受到了什麼驚懼,他一回頭就見一個穿着他衣服的年輕男子從天而降,那人劍眉入鬢,容貌明艷俊秀,卻自帶一股陰冶之氣,眸間幾分冷厲更顯肅殺。
旁邊幾隻血蟲戰戰兢兢地爬過來扯住秦起的褲腳,委屈得都快哭了,想要讓他為它們撐腰。
那男子卻又是一道怒火燒過來,精確地繞過秦起的腳踝,將那幾隻血蟲燒成了血蟲干,噼里啪啦地落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