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chapter7
賽德王都的夜裏很安靜，幾乎所有人都陷入了沉睡。
而睡夢中的黛米婭是被一陣嫩叫聲吵醒的，她揉揉額頭看向窗外，竟發現這時賽德王都仍舊還是一片漆黑，唯有一片靜謐不語的星子在天幕中閃爍。
那隻神經過分敏感的貓頭鷹用她的窗帘當做被子，應該蓋得正舒服，然而當她她翻了個身，余光中窗檯空無一物。
她猛然坐起，這貓頭鷹該是在窗檯的啊，怎麼忽然不見了？
想起剛才那聲熟悉的嫩叫，她聽不懂什麼意思，難道是遇上了危險？
這隻貓頭鷹是赫伯的，如果出了事，他肯定會難過吧。
黛米婭認命地翻身坐起，出門去尋。
她一路走下樓梯，直到聽到那熟悉的嫩叫才鬆了口氣。
“赫伯？”貓頭鷹身下的黑色斗篷不是赫伯是誰？
黛米婭將纏着赫伯不放的貓頭鷹馬庫斯抱下來時，那隻貓頭鷹還在嚶嚶嚶地嫩叫，並且在掙扎的時候一翅膀扇在了黛米婭的臉上。
眼見着黛米婭招架不住，赫伯低低念了一句咒語，那貓頭鷹才依依不捨地飛出旅館，朝着明亮微黃的月亮飛去，傷心地嫩叫了一路。
“赫伯，你去幹什麼了，怎麼這麼晚回來？”兩人一道往房間走。
“沒做什麼。”小精靈淡淡說道，不想多說，回到房間打開門就要進去。
恰有一陣夜風呼嘯。
“等等！”黛米婭一把抓住小精靈的黑斗篷邊緣，“怎麼會有血氣？”
手中握住的竟然是一點濡濕。
沾上鮮血的黑色布料肉眼幾乎無法發覺，然而黛米婭身為一隻龍，對血腥味十分敏感，赫伯身上的血味雖然很淡，但恰逢那陣風吹向黛米婭的方向，只是這味道怎麼會出現在小精靈的身上？
赫伯抬頭，黛米婭一愣,看到了小精靈慘白的臉色，在黯淡的夜色中白的嚇人，然而讓黛米婭真正愣住的不是小精靈不正常的臉色，而是他的表情目光。
明明才是個十歲孩子的樣子，清透的琥珀色眼中彷彿透着與年齡不符的蒼茫疲憊。
這不該是擁有孩子的目光。
“我不想說。”赫伯輕聲道，聲音有些微的暗啞與無力。
“好吧，不說就算了，不過你得洗個澡，這麼重的血腥味，你不能就這麼上床睡覺。”
黛米婭想要特別聲明一次——她有潔癖。
她已經好幾天沒洗過她漂亮的龍鱗，即使用過浴桶洗過了，但是人身怎及得上龍身來的舒服，那算才是真正地洗乾淨。
黛米婭想了想，獨自去廚房燒熱水。滿滿兩桶水對她來說不算什麼，輕輕鬆鬆抬着就進了房間。
旅館的一位鄰居住客正巧夜裏憋尿，回來時就碰上了某人邁進房間的狀況，頓時驚訝地長大了嘴。
成年男性都不一定能抬起其中的任何一桶水啊,這個女孩就是傳說中的那位女大力士吧？
到了房間的時候，赫伯已經陷入沉沉睡夢之中了。
黛米婭苦惱地用龍爪撓了撓臉，挽起袖子就開始脫小精靈的衣服。
沒辦法，赫伯一身的血氣實在太讓她煎熬了。
小精靈的身體正處在生長最快的時候，他的四肢偏像抽長的枝條一樣瘦長，臉上的嬰兒肥不過是欺騙人眼的，實際上這隻精靈掩藏在斗篷下的身體真的很單薄。
黛米婭試了試水溫，小心地抱着赫伯，把他放在小半桶深的熱水裏，並讓他靠着桶壁試圖不讓他掉進水裏被溺死。
小精靈銀白的頭髮凌亂不堪，像他的主人一樣蔫頭耷腦地垂着腦袋，他的雙眼緊閉，長而濃密銀色睫毛在眼瞼下投射出一片陰影，瓷白的肌膚上沒有血色，觸之一片冰涼。
黛米婭收回手，拿起準備好的毛巾在浴桶里沾濕，為昏睡的赫伯洗了個臉，接着一路向下，沒有一絲遲疑一絲停留地為他洗了個全身浴。
別看這個小精靈平時有點冷艷，現在睡著了任她那什麼的感覺還挺不錯的！
“長得真可愛，簡直比梅里姑母的女兒小塞琳娜還要漂亮。”
“主神啊，怎麼會這麼瘦？肋骨都看得見，一旦碰上塔蘭森林的怪獸，估計一掌就能把你拍成餅吧？還得是骨頭餡兒的。”
“梅里姑父說的是真的！小男孩真的毛都沒長齊！”
黛米婭一邊為赫伯洗澡，一邊感嘆，半個小時之後，終於把他洗刷乾淨了。
而在黛米婭的搓揉下，小精靈向來白嫩的皮膚泛起淡淡的粉紅。
某隻神經粗大的黑龍完全沒有注意到赫伯不同尋常的昏睡，很快用睡袍把赫伯包起來放在床上，黛米婭把小半桶的水倒了，開始自己享受龍身洗澡的樂趣。
一個特大的浴桶里灌滿熱水，黛米婭迅速脫下黑袍，身體在淡淡月華下玲瓏有致，然而很快迅速化作黑龍原形，幸好她變身之前已經估計過房間和浴桶的大小，身體剛好完整入水。
只有一點預計錯誤，某黑龍的身軀太過沉重使得浴桶里的水位漲高，漫出了一地。
黑龍浸泡在水中，金色的雙瞳微閉，她倒是有心為自己清洗鱗片，但是龍身的爪子太過鋒利，即使她的龍鱗很堅硬，恐怕也會出現磨損。
第二天清晨，黛米婭在賽德王都街道的熱鬧氛圍中醒來，下樓吃早飯，喝了大碗的麥片粥吃完幾十塊麵包后，才發現小精靈還是沒有出現。
赫伯好不容易像個小孩子一樣偷睡懶覺，她是不是該讓他多睡會兒
直到正午她敲了敲小精靈的門，半天沒人回應，終於從中察覺到了一絲不對勁兒，手上稍稍一用力門鎖應聲而斷，直接就進了房間，
黛米婭驚訝地發現小精靈居然還保持着昨晚被她放在床上的姿勢，臉朝下，血污的斗篷丟在一邊，甚至連被子都沒有任何變化——一隻被角懸空在床邊。
她這時才真正意識到小精靈出意外了，手放在小精靈的額頭上，感受到一陣滾燙。
“主神啊，這是怎麼了？”再見到雙頰泛着不正常紅暈的臉，壓根兒沒想起那天赫伯所說的精靈是不會生病的那句話，忙出了房間去詢問小夥計哪兒有藥店，四處買葯。
等到她熬好了葯，卻有些不敢給赫伯喝，這都是人類用的發燒葯，精靈喝着應該.....沒問題吧？
黛米婭在小精靈耳邊呼喚，“赫伯，快醒醒。”
也許是病中的小精靈看上去太過於脆弱了，她的聲音不由輕柔許多，“你病了，該起來吃藥了。”
赫伯昏昏沉沉地睡着，潛意識裏這熟悉的昏睡感讓他十分厭惡，每當他的身體被惡魔使用過之後，他都會劇烈頭疼並持續昏睡很久。
而在昏睡中，他迷迷糊糊聽到有個聲音在呼喚他，是誰呢？這樣溫柔的語氣，幼年的他曾經聽過，只有他的精靈母親——那個柔弱善良永遠護不住自己孩子的可憐母親。
一隻溫軟的手橫過他的脖子，輕輕托起他沉重劇痛的頭部，那溫柔的小心翼翼的動作令他不由放鬆下來，聽從這個聲音的主人的話，微微張嘴，讓一股味道詭異的液體流進口腔。
黛米婭為赫伯喂完所有的發燒葯之後，剛想離開，黑袍的衣帶就被意識不清的赫伯抓得牢牢的，那細瘦的五指緊緊攥着，指尖發白，氣力大的驚人。
小精靈的雙眼緊閉，眉頭緊皺，濃密長睫在不安地微微顫動，除了異常的高溫，他額角冷汗直冒。
黛米婭只好坐在一旁，用沾水的毛巾為持續高溫的赫伯擦臉擦身。
小精靈總也沒醒，直到夜裏黛米婭的龍胃再也支撐不住，才不得以撕裂小精靈手中握住的那一節兒衣帶，輕手輕腳地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