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一夜淺眠,丁辰睡得渾渾噩噩,不分夢境與現實。日有所思,夜有所夢。丁辰一直在回憶中沉淪往返,像是夢,又像是現實。
丁辰這一晚睡得糟心,陸軒也不好過。青年一直在發抖,眼睛緊閉,整個人卻像是被人用枕頭悶住了無法呼吸一般。雙手死抓着被角,趴在男人的懷中悶哼,喘息都很困難。
男人輕柔地拍着他的背部漸漸舒緩,心隨着青年的呼吸而發涼發疼,低頭吻着青年,想將他帶離這苦海之中,卻終究無法。
這一晚,對兩人來說都是煎熬。
丁辰頂着兩個黑眼圈睜開眼時,已經是將近八點。喉嚨幹得發啞,險些說不出話來,乾咳了一聲,身邊的男人動了動,遞給了他一杯水。
丁辰坐了起來,轉頭看着男人。男人的精神也不是很好,藍眸中依舊溫柔似水,卻也有掩飾不住的疲憊。
心中有些揪得慌,既是對男人的愧疚,又是對男人的心疼,又是對兩人浮萍般遊盪的未來不知所措。
甚至,丁辰都不敢去看男人的眼睛。
身上沒穿衣服,半坐在床上,露出光、裸的上身,丁辰雙手握着水杯。被子裏的水還是溫的,清澈的投影能看清青年疲憊而帥氣的臉。
喝了口水,嗓子裏好受了許多,但是要說話還是說不出來。丁辰一直都是自己睡,偶爾和陳紹一起睡的時候,陳紹說過他有夢囈的習慣。大晚上的一直在說話,很嚇人。
那段時間正是秦諾剛出事兒,丁辰的心神確實受影響,難免會做噩夢說夢話。可是,現在時間已經過去這麼久了,沒想到,他竟然又開始夢囈。
天已經亮了,太陽透過蕭瑟的樹木,投到別墅的窗台上。窗帘已經被打開,溫柔的陽光像水一樣傾瀉而入,洗刷着丁辰冰涼的身體和冷冰冰的心。
丁辰的腰微微彎着,昨晚上的瘋狂還未讓他完全休息過來。白皙而光滑的皮膚,被柔和的陽光曬得透明。
青年的情緒依舊不是很好,從床上抬頭望去,丁辰的下巴緊繃,完美的臉部線條也滿是僵硬,望着窗外,像是扯着自己的臉一樣。
但是,在陸軒要與他說話時,青年卻轉過頭來,圓圓的眼睛裏閃着清澈的光芒,嘴角勾起,笑出一口白牙。
“你今天怎麼沒去上班?”
這樣的心情轉換讓陸軒一愣,只是下意識地說:“陪你一會兒。”
心中一暖,丁辰眼眶被曬得有些乾澀,嘿嘿一笑,身體像泥鰍一般跐溜一鑽,就鑽進了男人的懷裏。男人下意識的將雙臂收攏,把青年抱在了懷裏,嘴角也勾了起來。
抱着陸軒,丁辰抬頭笑着,嗓音還是沙啞無比,他說:“以前,我醒來你就不見了,就像古代侍寢的妃子醒來就不見皇帝一樣。”
突然,想起妃子都是女的,丁辰趕緊改口說:“像是孌童不見恩客……”
丁辰住了嘴,怎麼越說自己地位越尷尬?
嘿嘿一笑,丁辰不願意繼續說下去,只是抱着男人。被褥之下,兩人的雙腿交疊,陸軒在給他暖腳。
丁辰的身體因為照顧秦諾的那段時間幾乎沒有休息,已經落下了病根。身子虛,腳很容易受涼暖不過來。
頭頂上,陸軒沉沉一笑,淡淡地說:“我要是走了,你豈不是要想一天?”
陸軒說的是昨天的事情,丁辰微微一愣。
少有的嘆了口氣,陸軒捏着丁辰軟軟的腮幫子,笑着說:“你昨晚上都沒睡好,是在想秦諾的事情吧?”
吸了吸鼻子,丁辰悶聲趴在男人的懷裏,哼唧了一聲,不想回答。
“丁辰。”陸軒突然叫了丁辰一聲。
這是少有的陸軒叫自己的名字,丁辰嗯了一聲,然後才愣住了。
抬起頭,陸軒正看着他,疲憊的臉上帶着暖暖的笑,陽光照射在男人刀削斧鑿的臉上,剛硬的面部線條也變得柔軟了一些。
“我第一次去你家,你彈的那首曲子,前面平和,中間歡快,最後悲哀……”陸軒微微一頓,接下來的話似乎不知如何表達,又似乎羞於說出口。
陸軒說:“我希望,我給你的愛情,不是那樣的。”
自小沒說過這麼肉麻的話,陸軒竟也帶了層淡淡的羞澀,微微抿着唇笑着,讓男人性感得有些可愛。
心中的涼被蒸煮着,漸漸沸騰,丁辰笑着,笑得眼睛有些濕,抱着男人,丁辰皺着眉頭,做着鬼臉不讓自己哭出來。
“艾瑪,沒想到你還挺肉麻。”丁辰說。
臉上羞澀更勝,陸軒淡淡一笑,將青年抱在了懷裏。
兩人都不是閑人,丁辰上午得去拍宣傳海報,晚上得去殺青宴。陸軒則是讀不完的文件,開不完的會。
在被窩裏在膩歪了一會兒,譚助理和張雪的催命電話像是原子彈一樣一齊發射過來。兩人趕緊麻利起床,吃過飯以後,在門前互吻一下,然後各自上了各自的車子走了。
現在是隆冬季節,外面乾冷乾冷的,丁辰上了車,帶進一車的涼氣,被張雪嫌棄了一通。搓着手暖和過來,丁辰嘿嘿一笑,將手機掏了出來。
他要給李俊打個電話,昨天並沒有表明態度,今天該跟他說一下。陸軒的話顯然給了他勇氣,兩人現在拴在一起,全屏秦諾一句話。不管秦諾是給他們一刀子還是給他們兩刀子,他們都得接受。
心中瑟瑟,丁辰倒也沒有開始那麼猶豫,快刀斬亂麻一樣地打過去了電話。
今天是周六,李俊他親祖宗李抖抖不用去幼兒園,死命拉着李俊要和李俊玩兒開心消消樂。一手抱着板子,雙腿盤膝坐在她爹的腳上,李抖抖任憑她爹像是拖抹布一樣拖着她,滿臉的不開森啊不開森!
原本確實是要陪祖宗,但是李俊剛接到丁辰的電話,這讓李俊不得不去一趟醫院,跟醫生們商議一下秦諾的治療方案。
秦諾現在的情況,是能不拖則不拖,趁着她現在情緒穩定,施加溫和的治療,效果會事半功倍。
李抖抖一臉不滿,胖嘟嘟的臉上貼滿了不開森,李俊無法,拖着祖宗去了醫院。當然,抱起閨女來的時候,趁機還親了一口。
女兒奴做到這種地步,也是蠻拼的。
秦諾剛吃過飯,現在正坐在床上,望着窗外不知在想些什麼。李俊召集手下的醫生之後,進來先看看秦諾的情況。
門一開,秦諾的身體驟然一僵,轉過頭,看到李俊抱着李抖抖走了進來。眼神中的哀傷一掃而光,秦諾看着李抖抖,笑着打招呼:“李醫生……”
然後,目光就放在還在李俊懷裏啃着板子,並且瞪着黑溜溜的大眼睛看着她的李抖抖身上。
看到秦諾的目光,李俊有些不好意思,歉意一笑說:“這是我女兒,李抖抖。”
李抖抖裹着嫩黃色的小棉襖,頭頂上帶着個黑白粗線的頂球毛線帽子,腳上登着一雙淺色的雪地靴,穿着黑色打底和黑色小裙子,打扮得潮氣十足。粉嘟嘟的腮幫子因為啃着板子變得更加鼓,一臉肉嘟嘟簡直萌化人心。
心中的事情因為李抖抖一掃而光,秦諾目不轉睛地看着李抖抖,笑着對李俊說:“沒事兒的,你女兒真可愛。”
女兒奴的女兒受到誇獎,那自然是李俊這輩子最開心的,神采飛揚間,語氣里自帶驕傲,李俊說:“抖抖,還不謝謝阿姨。”
李抖抖人長得肥肥的,腦子也肥肥的,滴溜溜的眼睛裏滿是主意。見了秦諾,小女孩心中自是一番打量。
秦諾一頭披肩長發,皮膚白皙帶着些病色,但是絲毫掩蓋不了她的美貌。秦諾早先性格是活潑的,但是長相卻嫻靜的很。
臉上瞬間掛了一個甜甜的笑,露出一個甜甜的大酒窩,李抖抖糯糯地衝著秦諾打着招呼:“阿姨好~”
“哎~”秦諾高興應了一聲。
這時候,李抖抖挪動着自己肥肥的身體,要從親爹身上下來。李俊怕摔了寶貝閨女,趕緊將她放了下來。
李抖抖下來后,邁開小腳撲到了秦諾的床上,小身體一蹦一蹦得往上跳,邊跳邊笑眯眯地說:“阿姨,你跟我玩兒遊戲吧!”
自家女兒這麼熱情將李俊嚇了一跳,趕緊衝過去抱住小肉團,對秦諾歉疚一笑說:“不好意思秦小姐……”
“好啊,來~”秦諾笑着將李抖抖抱了上來,李抖抖雖然胖嘟嘟的,但也不過是個四歲的奶娃,秦諾力氣雖小,也能將她抱起來。
一大一小兩個人齊齊坐在床上,因為膚色白,像是兩個瓷娃娃一樣,一邊的李俊倒是看傻了眼。
李抖抖看到自己的父親獃獃的,點開遊戲后,衝著父親說:“爸爸,你先去忙吧,我在這陪着阿姨。”
秦諾轉頭看着他,眼中滿含笑意,李俊心下一動。
乾咳一聲掩飾了自己的尷尬,李俊哈哈一笑,然後說:“行,你別太聒噪,阿姨要靜養。”
“知道了~”李抖抖甜甜應聲,但是眼中卻像刀子一般嗖嗖削着自家老爸,似乎在說“再瞎比比削死你!”
李俊趕緊走了。
父女倆這一唱一和,倒是其樂融融,秦諾心情愉悅,捏了一把李抖抖的腮幫子,軟軟的像是棉花糖一樣的觸感讓她笑意更加深刻。
李抖抖將手上的小手套脫下來,肥胖的小手划拉開遊戲,然後對秦諾說:“阿姨,你會玩兒這個遊戲嗎?”
秦諾看着屏幕上一個個動物的腦袋,笑着說:“玩兒過呀,阿姨以前可會玩兒了!”
李抖抖雙眼放光,趕緊點開自己沖不過去的那一關,大大的眼睛裏滿是星星,雙手舉在胸口,李抖抖嘟着粉嫩的小嘴,殷切地說:“阿姨,幫幫我~”
原本就對萌萌的小孩兒沒有抵抗力的秦諾,覺得自己整個人都不好了。
昨天試鏡之後,主要角色基本敲定,但是名單還未公佈。不過,丁辰作為主角已經是內部知道的事情,所以,等丁辰到了之後,眾人看他的目光皆是不同。
有羨慕的、有仰望的、有不屑的,還有諂媚的,丁辰要演的是十八到七十八,定妝也是選擇了這兩個時間點。
《驚蟄》自帶化妝團隊,貞貞這次並沒有來,而是等開拍后,再過去。
這次來拍定妝照的只有五個人,都是圈內赫赫有名的影星。《驚蟄》裏,丁辰扮演的角色名叫胥羽。丁辰大致瀏覽過劇本,胥羽的原型人物不知參考的誰,一生未婚,心中念念想着的卻是他的對手林錚。
廣電總局對於作品裏的同*有着明文規定,丁辰能敏感察覺到感情不對勁,也是因為自己的性向。
整部劇本看下來,拋去劇本中主角的職業,倒像是寫的衛臨沅一般。衛臨沅剛拍戲出道時,倒也有個導演與他在新人導演圈平分秋色。可是,那人性格恬淡,不似劇中的林錚,早就在拍了兩部戲后回歸家庭,結婚生子,現如今多做幕後工作。
那個人的名字是什麼,丁辰腦海中大致有印象,卻始終想不起來,直到衛臨沅拉着一個人走過來時,丁辰才忽然想起那個人的名字。
丁辰認識這個人,《觸不可及》的攝影師,池少白。
池少白今年近五十的年紀,比衛臨沅年紀要輕,可是看上去卻比意氣風發的衛臨沅年紀要大上些許。鬢角的白髮和眼角的皺紋,都在傾訴着這個男人並不坦蕩的一生。
丁辰與池少白在《觸不可及》劇組時,並沒有說過幾句話,偶爾有幾句,也不過是丁辰拍完之後去看回放,池少白在旁邊叮囑兩句什麼。
現如今看到池少白,丁辰心中竟然湧現上一股異樣的情緒來。
池少白平日待人親和,臉上時常笑眯眯的,對於丁辰這個年輕人,池少白說不上喜歡,但也比對平常人要好上些。
衛臨沅與池少白站在那裏,老友再見,已是知天命的年紀。
介紹了之後,衛臨沅與池少白哥倆好的走了,留下丁辰在這恍惚。
飾演林錚的演員叫鍾允,也算是新人。屬於濃眉大眼的民國美男長相,聽人說深得衛臨沅的喜歡。
不細看倒也看不出,鍾允這長相與那池少白年輕的時候,倒有些神似。
化完妝,丁辰趕去拍攝,鍾允與他笑了笑,眼中神色雖有些倨傲,卻也算親切。丁辰會給他一個微笑。
宣傳海報拍攝完畢,明天丁辰就是頭條。中國第一導演衛臨沅欽點的第一男主角,丁辰。
拍攝完畢,小淼緊跟着丁辰兩人準備走。剛走出攝影室的大廳,丁辰就被人叫住了。轉頭一看,竟然是鍾允。
丁辰也不是刻薄的人,有人打招呼自然是應着。伸手與鍾允握了握手,丁辰自我介紹道:“丁辰。”
鍾允的驕傲與生俱來,但是卻是個直腸子,笑起來跟個大男孩一樣。
“我叫鍾允,是新娛的簽約藝人。”
沒想到兩人竟然是一家藝人公司,丁辰平時沒有見過,但是既然是自家藝人,丁辰自然又是熱絡許多。
“我平時倒是沒見你,新戲開拍,希望你多多指教啊。”
鍾允雖然是新人演員,可是科班出身,演技精湛,丁辰說這話,雖有謙虛成分,但也多是真心。
剛剛畢業的愣頭青,鍾允以為事事如學校一般,竟然毫不猶豫地應了一聲:“好,放心吧,我罩着你。”
旁邊小淼笑了一聲,鍾允不高興得看了他一眼,丁辰哭笑不得地與他握了握手,然後說:“我這邊還有事情,先走了。以後有時間,一起吃頓飯吧。”
對於這次的邀請,鍾允欣然應允,同樣是回去,兩人倒是一路說著進了地下車庫。
陸軒手段還是挺高的嘛,拎着他去把男一號給要了來,男二號竟然也是新娛的新人演員。這下,華新那邊不知道會有什麼動作。
一路說下來,丁辰倒喜歡起這個不知天高地厚卻心思純凈的鐘允了。鍾允說話沒遮攔,帶着的那股傲氣也是萌萌的,丁辰一路笑着聽着,兩人皆是高興。
各自上車后,與丁辰揮了揮手,鍾允關上車門,坐下了,轉頭對自家的經紀人說:“我與丁辰打招呼了。”
像個要糖果的孩子一樣。
戈笑笑伸手摸了摸他的腦袋,像是哄大狗一樣,淡淡應聲說:“很好很好。”
說完,眼中帶着柔柔笑意,又低頭繼續看雜誌。
張雪見丁辰一路與人有說有笑,卻未看到來人的臉,等丁辰上車,才問:“你剛才與誰一塊?”
接過張雪手上的熱水,丁辰嗓子還有些不適,喝了一口后才說:“鍾允。”
提到鍾允,張雪倒是瞭然,淡淡一笑說:“他演誰?”
“男二號,林錚。”丁辰說:“他的經紀人你認識么?”
提到這個,張雪倒是有些懵住。鍾允說實話頂多算個比較出眾的新人,張雪倒沒把心思放在他身上。
見張雪搖了搖頭,丁辰也沒再多問,對張雪說:“下午都沒有通告吧?那送我回家吧先。”
拍完宣傳海報,已經是中午十一點,張雪問:“你不吃飯啊?”
唇角勾了勾,丁辰笑着說:“吃啊,回家做去。”
聽他這樣說,張雪似乎瞭然,也沒有再細問,只是回頭給了小淼一個“你懂得”的眼神,然後兩人眉毛一挑俱是一笑。
司機先將張雪與小淼送回公司,然後才載着丁辰回家。丁辰先去了菜市場,採購了一些食材,然後才回到家中。
已經多天沒回家,打開門,裏面冷冷清清的。想起上一次回家還有陸明澤陪着,丁辰嘴角勾了勾。
房間裏仍舊是涼涼的,暖氣片的溫度撐着整個房間,顯然是撐不住的。丁辰脫掉身上的外套,然後去裹了以前穿着的黑色羽絨服,這才跑去廚房裏忙活了起來。
很快,三菜一湯就做了出來。丁辰雖然自詡廚藝出眾,可是拿手的就那幾道菜,這次做了香乾芹菜、叉燒醬炒肉、肉末茄子,湯呢,自然又是魚湯。
丁辰的雞湯與魚湯燉得最為拿手,乳白色的湯汁,濃郁的香氣,讓丁辰自己都受不了。
把飯菜收拾齊整,丁辰這才提着保溫桶,去了陸軒的辦公室。
在車上,丁辰給陸軒打了個電話。陸軒那邊顯然剛忙完,聲音帶着疲憊。想起昨晚上陸軒可能一晚上沒睡好,丁辰心中又有些歉意,告訴陸軒別吃午飯,然後掛掉了電話。
丁辰這電話掛得快,陸軒完全沒有反應的時間,拿着電話,倒是沒有任何動作。
陸軒最近胃口不濟,譚助理跑遍了所有的西餐廳買得西餐陸軒都不喜歡。今天中午,反而說要吃中餐,把譚助理差點嚇尿。好歹去做了做功課買了中餐回來,陸軒這剛拆開筷子吃了兩口,結果,一個電話打來,筷子就不動了。
譚助理咽了口口水,端着手,湊上去笑眯眯地問陸老闆:“陸總,不合胃口嗎?”
那下次可是要換一家餐廳了,譚助理想。
“哦。”陸軒回過神來,將筷子放下,然後對譚助理說:“把這些撤下去吧,我等會兒吃。”
陸老闆這樣說,八成是不想再繼續吃下去了,譚助理心中咆哮着勤儉節約,卻也面上不動聲色的把飯菜撤下去,並賢妻良母般的把碗碟給刷了。
收拾齊整后,譚助理站在一邊,看着陸軒又埋頭批文件。就像那燭光中給學生批改試卷的老師一樣,簡直敬業到讓人泣血。
心想着陸軒還沒吃飯,眼見着瘦了許多,譚助理湊上去,問:“陸總,飯菜不合口味?要不我再給您換家餐廳?”
“不用了。”陸軒笑了笑,回頭對助理說:“譚助理,你先下去吧。”
譚助理眉毛一抖,心中一涼。這哪裏是說讓他先先去,分明是說他太!煩!人!譚助理心中瑟瑟,然後笑着退下了。
剛打開門,就撞上了一個帶着黑色帽子,蓋住半個頭,墨鏡蓋住半張臉,口罩蓋住半張臉,提着食盒,小跑着衝過來的……丁辰。
見譚助理出來,丁辰咧開口罩,笑着沖譚助理打了個招呼說:“陸總在裏面嗎?”
見了丁辰,譚助理才徹底明白了過來,陸總這分明是想吃自家小嬌妻做的飯菜啊,怪不得中餐西餐都不合他的口味。
心情瞬間多雲轉晴,譚助理一臉欣慰地看着在總裁家質樸能幹的小嬌妻,點頭如搗蒜說:“在裏面呢!”
笑着道了句謝,丁辰推門走了進去。
譚助理的眼神隨着丁辰往裏瞟着,最終,陸軒猛然一抬頭,藍眸中帶着絲絲陰鷙。譚助理心臟猛然一跳,趕緊將門給關上了。
丁辰看了看身後,轉頭問陸軒:“怎麼了?”
看向丁辰,陸軒已經再次溫柔如水,笑着說:“沒什麼。”
嘿嘿笑着,丁辰拎着保溫桶走到餐桌前,拿出餐具然後將飯菜收拾出來。誘人的香氣很快在整個辦公室飄蕩,陸軒笑着與丁辰一起坐下了。
早餐吃了些三明治,中午已經餓得肚皮貼肚皮,丁辰也沒再磨嘰,風捲殘雲一般吃了起來。而陸軒,依舊是慢慢的,等丁辰吃完后,陸軒仍舊在吃。
衝著陸軒嘿嘿一笑,丁辰摸了摸肚皮,起身拍了拍陸軒的肩膀說:“你慢慢吃。對了,王八呢?”
說完,丁辰跑到窗檯跟前去找王八。
檯子上依舊流水潺潺,中午太陽直射,透過玻璃頂照耀在檯子上。檯面反光,流水的斑斕亮光反射在另外一邊的牆面之上,帶着些雅趣。
微微彎着腰,丁辰伸手掏了兩把,摸着烏龜殼,再彎腰一看,看到了正撅着屁股往裏面爬得王八。丁辰嘿嘿一笑,兩手一用力,將王八拔了出來。
抱着王八,丁辰走到窗前的藤椅上,把王八放在桌子上,一下一下來回逗着。王八慢吞吞地走着,依舊是曾經那隻文雅的王八。
陸軒吃飽后,也隨着丁辰來到了窗檯邊,太陽照耀得人懶洋洋的,男人本就睏倦,現如今已經眯起了眼睛。
意識剛剛有些混沌,突然,手上一下掉了個東西。陸軒雙眼瞬間睜開,藍色的眼睛裏閃着一絲被打擾后的不悅。
抬眼一看,丁辰正滿臉歉意地看着他,嘿嘿笑着解釋道:“它自己爬過來的。”
桌子太大,丁辰沒料到王八有這麼快的速度,等他起來接王八的時候,王八已經一個跟斗翻進了陸軒的懷裏。
不過,王八趴在男人的懷裏,男人藍眸有些迷濛,一雙大手托着手上的王八。雖然畫面有些詭異,卻也好看得很。
丁辰突然想起一句話,長得不好看的人,打高爾夫球都像是在鏟屎。而現在看來,長得好看的人,抱着王八都像是在走秀。
這個看臉的世界……
陸軒剛眯了一會兒,精神有些回籠,按住丁辰的頭,不顧青年的掙扎,猛地親了一下。後者的臉已經泛紅,嘴角掛着笑,卻還嘟囔着:“我又不是故意的。”
“去睡會兒。”陸軒一手托着王八,一手拉着丁辰,將王八放在水台上后,拉着丁辰進了卧室。
午飯兩人簡單漱了漱口,脫掉外套后,相擁在床上。卧室不算大,傢具也算是簡陋,但是卻開了個天窗。按了遙控器后,天窗自動打開,陽光傾瀉在身上,柔軟而舒適。
兩個人沐浴着陽光,曬得懶洋洋的,丁辰被陸軒擁着,兩人雙手交握。
“冷么?”陸軒已經快要睡着,自動將青年擁入懷裏取暖,丁辰手還有些涼,估計因為剛才洗手的事兒。
搖了搖頭,丁辰轉過頭,看着男人閉緊的雙眼,說:“你睡吧,我今天下午沒事。”
“嗯。”男人應了一聲,閉着眼睛卻抬頭摸索着,想吻丁辰的額頭卻吻在了他的眼睛上。等離開丁辰,呼吸已經勻稱。
陸軒顯然累壞了。
勻稱的呼吸,像是一道道美妙的音符,丁辰想起陸軒說的話,眼中笑了起來。
丁辰昨晚也沒有睡得太好,陽光照得他也很快迷迷糊糊睡過去,等醒過來后,丁辰揉着眼睛簡單洗漱了一下,看了看時間才不過下午兩點。
點開卧室門,丁辰出去,看到了譚助理在整理文件。譚助理見丁辰出來,笑着說:“您醒了。”
剛開始興沖沖給陸軒送飯,丁辰沒有意識到一件事兒,一件非常嚴肅的事兒。
那就是上次他與陸軒車、震,貌似是眼前這個譚助理開!的!車!
臉瞬間變得通紅,丁辰唔了一聲,轉身就要重新回卧室。
譚助理見怪不怪,說:“那您在這等着吧,陸總下午開一下午會,我過來給他拿文件。”
“哦哦!”丁辰慌不擇路,只是站在門前,點着頭。
譚助理覺得這總裁小嬌妻怎麼突然變得這麼奇怪,但也只是腹誹了一句,抱着文件就走了。
閑來無聊,丁辰跑到水台那邊拎着王八,然後到了藤椅上,慢悠悠的坐下了。
王八在丁辰的懷裏,安靜得像是一尊雕塑。丁辰玩兒了一會兒,覺得有些無聊,低頭望下去,二十幾層的大廈下面,車水馬龍川流不息。
丁辰心中似乎想到了什麼,將王八放下,起身出了辦公室。
司機還在樓下等着,丁辰進了車子后,讓司機載他回家。丁辰回家拿了自己平日作曲的小本和鉛筆,抱着結他就下了樓。
重新坐在藤椅上時,丁辰喘着氣,唇角微微勾了起來。
丁辰一下午,都坐在辦公室里作曲。男人回去的時候,已經是下午四點,陽光一點都不毒,還帶上了一些霞光。門微微打開,裏面鑽出了一絲絲清脆的結他聲音,敲打着男人的心弦。
結他聲音很脆,丁辰寫的曲調卻很柔,像是融化了的巧克力在舌尖那般,香醇馥郁。
陸軒推開門,站在門口,抬眼望着坐在藤椅上的青年。
青年戴着黑色的毛線帽子,沒有穿外套,只着了一件黑白菱形方塊交疊的毛衣,裏面是牛仔色的襯衫,底下穿着深褐色的休閑褲。結他放在交疊的雙腿智商,胳膊輕巧得搭着,手指靈活得在琴弦上撥動,而頭則微微歪着,看着窗外的樓下。
青年的發色黑亮,陽光下閃着光,露出兩隻耳朵來,耳垂在陽光照射下,有些粉嫩得像是果凍。男人能記得這耳垂的口感,還有自己含住它時,青年在他身下的顫粟。
結他的聲音很和緩,卻帶着融融暖意,青年雙唇微微開合,似乎在唱着什麼。
曲子可能是剛做出來的,還有些斷斷續續,卻一點點慢慢鑽入陸軒的心裏。
這次的心境,與上次聽丁辰作曲時截然不同。因為,陸軒從這首曲子裏,聽到了他自己。
不知過了多久,曲子微微一勾,戛然而止,琴弦上的回聲卻像是鼓面上的水珠般震顫。青年微微轉頭,陽光下的丁辰溫暖如水。
丁辰說:“聽,我們的愛情是不是沒有悲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