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079：搶救
瞳孔驀地一陣收縮，林相依感覺前所未有的恐懼頓時襲遍全身，泛白的指尖觸碰到他，佈滿血絲的眼睛已經失去了焦點，心，如撕裂般疼痛，疼得無法呼吸……
垂頭，看着懷中渾身染血的左寂羽，顫抖的手捧着他滿是鮮血的身體，泣不成聲……
看到奄奄一息的他，她雙膝重重的跪在地上，原本僵硬的反抗也逐漸變得癱軟下來，腦海里一片空白，眼睫顫動的厲害，淚水猶如黃河決提一般，心臟驚鸞的糾結在一起，痛得像是被撕裂……
“寂羽，你這是怎麼了？快起來啊……你快起來啊！我不讓你死，聽了到沒，我說我不准你死！”
事情發生的太突然，留在林相依腦袋的記憶只有她看到有個高大外國人用消音槍對着她，可他卻幾乎沒有猶豫，衝過來替她擋了這一槍。睍蒓璩曉
林相依，你欠他的已經夠多了，為了你，他不惜自己的生命加入紅蓮，救了你一次又一次，你該怎麼償還他這一世的情啊？
聽到這句話，他朝她微微一笑，優美的嘴角掛上一抹淡淡的弧度：“如果不這樣，我怎麼能看到你的真心呢？”
聞言，林相依一怔，豆大的淚聚積在她深陷的眼窩中，蒼白的唇角劇烈的顫抖着，眼眸空洞，沒有焦距，失神的喃喃道：“你真是個大笨蛋，寂羽，你真的很笨……”
一陣兒寒風吹了過來，身體不由冷得駭人，她將他抱得更緊了。
然而這一次，他卻沒有力氣再和她嗆聲，沾了鮮血的手指抬起，輕輕拭去她眼角的淚水：“相依，答應我好不好？不要再離開我了，離開你的每一分一秒，我都好像失了靈魂一樣，遊離在城市的夜空裏，眼睜睜的看着你掙脫開我的手臂，那種痛猶如萬箭穿心……”突然，一口血從他口裏噴吐出來，像條小溪一樣順着他的脖頸染紅膝下的白雪，可他仍然微笑的着看她：“不過我死了，就另當別論了，姐姐，你一定要幸福啊，忘了這世上還有一個叫左寂羽的男人曾……曾經喜歡過你。”
看着大量的鮮艷的血花已經染盡他的胸膛，像妖冶卻有毒的紅罌粟，她顫抖的拿出手機撥通了爸爸的電話，心裏就像有千萬隻螞蟻在啃噬心臟，崩潰絕望的哭聲，悲天憫人，痛苦的咆哮，喝止他胡言亂語：“別說了……別說了……你不會死的！我答應你，我這輩子都不離開你了，下輩子也跟着你！但是左寂羽你給我聽着，假如你不信守承諾，我會恨你，讓我孤單一人留在這世上，求求你……堅持下去，寂羽……”
最後的話，她再也說不出來，因為喉嚨里已經發不出聲音，像個將被掐死的人在掙扎，她為什麼會這麼疼啊，心為什麼這麼痛啊……
好奇怪，以前她只要聞到油腥味就覺得胃裏翻攪的厲害，下一秒便會吐出來，可這次看到大片大片的鮮血，只覺得害怕、慌亂、心痛……緊緊地糾住她的心，眼前一片黑暗，彷彿世界末日來臨了，沒有經歷過這種事情的人是不能體會到這種痛苦的。
就在這時，他薄唇微張話語已經破碎的練不成句，林相依將耳朵貼近他的唇邊，依稀聽得見好聽的歌聲從他唇角溢出……
“有沒有剩下回望的時間再看我一眼，我分不清天邊是紅雲還是你燃起的火焰，哪一世才是終點，徹悟卻說不出再見，有沒有剩下燃盡的流年羽化成思念，是塵緣還是夢魘是劫灰還是你燃起的炊煙，哪一念才能不滅，是涅磐還是永生眷念……”
豆大的淚珠兒猶如斷了線的珠子般，從她眼眶中簌簌滾落，他的聲音越來越小，柔聲在她耳邊低語……
“你在三途河邊凝望我來生的容顏，我種下曼佗羅讓前世的回憶深陷，多少離別才能點燃梧桐枝的火焰，我在塵世間走過了多少個五百年，曼佗羅花開時誰還能夠記起從前……”
最後一句還沒有來得及唱完，他的手慢慢的垂下，闔上眼角，任由兩行清淚溢出，落在她的腿上……
她的身體幾乎抑制不住地輕顫着，冰涼的寒意一寸一寸的滲入她的每一寸肌膚，眼眸里劃過深深地恐懼……
寂羽，不會再讓你燃盡的流年羽化成思念，不會再讓你種下的曼佗羅讓前世的回憶深陷，無論天涯海角，我都會在你身邊，不離不棄。
……
……
他已經在搶救室里呆了兩天一夜，該來的人都來了，爸爸，唐玫阿姨，詩音，寒洛，佳妮還有克勞迪婭和凌奴，但所有人的臉色都是凝重的，搶救室外出奇的安靜，一股壓抑般沉默氣氛在空氣中蔓延。
他們不敢將寂羽送去正規醫院療傷，正因為是槍傷，會被追究責任，好在詩音認識的人脈廣，將他送去了一家私人診所。
一開始，爸爸還擔心私人診所的條件不是很好，這攸關他兒子的性命，怎麼能大意？不過詩音卻讓爸爸放心，有女兒保證，爸爸也只好答應，畢竟送去正規醫院，後續麻煩會很多，說不定寂羽的身份還會曝光。
直到去了那裏后，大家都不敢相信這裏能叫“私人診所”，因為不僅醫學條件比一般的醫院先進，就單個拎出來哪個醫生，都在醫學界獲得過不少的獎項，院長更是年紀輕輕，剛剛20歲就成為了醫學院士，堪稱醫學史上天才中的奇才。後來大家才知道，這家醫院背後的金主就是本市第一黑幫“旭龍幫”，換句話說，沒有哪一家醫院比這裏處理槍傷更有資格了。
雖然寂羽中傷的位置是後背，離心臟還遠，但卻將身體裏的三分之一血液流掉，也着實很危險，給他做手術的處理槍傷的權威，儘管不是院長親自主刀，但他卻將所有的事情都吩咐的井井有條，左家對此都感激不盡。
已經兩天一夜了，除了林相依和克勞迪婭，所有人都去VIP病房休息了一番，陳佳妮看着雙眸已沒了任何焦距空洞得駭人的林相依，心疼不已，她身上還沒有換下那件染了血的衣服，兩天更是沒有合眼，滴水未進，此刻大家的心情都非常沉重，也不忍心再去責怪她什麼，不過佳妮又勸着她去休息一下，再這樣熬下去，她的身體會吃不消的。
然而，林相依卻搖搖頭，固執的咬住唇角……
她要等着他從那裏面出來，她答應過他的，再也不會離開他了，已經違背了一次誓言，她嘗到了代價的滋味，會失去他，她不要看到這樣的結果。
克勞迪婭看了林相依一眼，低低的垂首，髮絲遮住低垂的臉龐，讓人看不清表情……
就在這時，走廊傳來一陣兒急促的高跟鞋聲音，接着人影漸漸清晰成像，是宋夏來了。
當她站到手術門外，看到上面還亮着紅燈，一向優雅強勢的她臉色也不禁蒼白了幾分，急忙問着旁邊的左詩音：“你弟弟怎麼樣了？”
“還在搶救……”
然而，未等所有人反應過來，啪的一聲脆響，林相依的臉頰上立即浮現出一抹紅痕，被宋夏狠狠的甩了一耳光，不過她似乎還不解氣，用皮包不停的攻擊着林相依，大聲喝罵道：“你這個小踐人！都是因為你！中槍的怎麼不是你，你去死啊！如果寂羽有什麼好歹，你也給我去賠命！”
林相依一動不動，靈魂似乎早已經離開了身體，了無生氣，任由宋夏打罵著自己，可饒是這樣，她的額頭上還腫了一個大包，想必皮包裏面有硬東西，所有人都驚呆了，好在陳佳妮離着她最近，給擋了下來，相依受得了這窩囊氣，她可受不了，早就看她不爽了，硬生生的拆散兩個相愛的人，說到底，這裏面也有她的責任！
越想越生氣，於是陳佳妮促緊眉頭，怒吼回去：“你幹什麼？這又不是相依一個人的錯！”
尹寒洛在旁邊扯了扯陳佳妮的衣角，示意她不要這麼衝動，到底是人家的家務事，不要跟着添亂，雖然按着法律來說，他和左家也有着不可分割的關係，想必他們家已經夠痛苦了，就不要再火上澆油了。
陳佳妮這才冷靜下來，叫來一名護士拿了熱水袋，敷在林相依的臉上，還不忘白了好幾眼宋夏。
不過就在這時，手術室的紅燈終於黯淡下來，所有人都一擁而上，醫生推開手術室的大門，從裏面出來，摘下口罩，熬了兩天一夜，臉上難免展現疲倦的神色。
看這表情，也不知道裏面左寂羽是什麼情況，還是左力雄率先開口問道：“醫生，我兒子怎麼樣了？”
醫生笑了笑：“手術很成功，左先生，我們從令堂腹腔里取出了子彈，他已經脫離了危險，求生意識也很強烈，不過就算是這樣，也要在重症監護室觀察72個小時，如果危險期能挺過去，就說明沒問題了。”
聽到這句話，所有人頓時如負釋重的鬆了一口氣，左力雄不住的謝謝了醫生，看着從裏面推出扣着氧氣罩，發線遮住他漂亮的眉眼，俊美面頰上血色全無，但可以證明的是，他現在還活着！
看着他緩緩地被推過來，林相依眼中流出澀然的淚水，她沒有一刻不感謝上蒼，將他從死神手中放回來。
就在這時，跟着一旁的護士發了話：“患者要在重症病房觀察幾天，你們誰來陪護？”
幾乎在同一時間，兩句激動聲音異口同聲的響起：“我來照顧他！”
林相依和克勞迪婭相視一眼，種種複雜的情緒在她們眼神與臉上閃過，伴隨着一絲沉痛，不過卻被左力雄打破了沉寂：“相依，你去吧……”
話音剛落，宋夏的丹鳳眸里閃過陰霾，立刻喝止住極力反對：“我不同意！”聲音像鋼針句句敲在林相依心裏，同時犀利的眼神也像警告着她：“林相依，你就是個掃把星，如果不是你，寂羽會受傷嗎？我兒子現在也不會昏迷不醒，這都怪你！你還有什麼臉去照顧寂羽？！”
陳佳妮實在是聽不下去了，很難以想像這些話居然是從一個長輩嘴裏說出來的，剛才打了相依還不夠，居然還出言辱罵，這次誰也別攔着她，一定要和她爭辯出個高低！
然而，還未等陳佳妮開口，突如其來的厲喝，讓宋夏猝不及防的驚嚇了一下，只見左力雄臉龐頓時陰冷了下來，直指着宋夏：“你還沒鬧夠嗎？你認為這一切的悲劇都是誰造成的？寂羽心裏喜歡誰，你難道不清楚嗎？為了你自己的利益犧牲兒子的幸福，午夜夢回，當你面對寂羽的時候，你的良心不會有愧嗎？兩個孩子每次打電話回來都是報喜不報憂，但你卻變本加厲，如果你給他們足夠的關心，孩子們還會像今天這樣嗎？寂羽和詩音有今天，都是你造成的，是你把孩子們親手逼上絕路的！我真後悔，當初將寂羽和詩音交給你撫養，如果不是這樣，他們現在都只是平凡的孩子，不用承受這麼多痛苦！真正害了寂羽的是你！”
這段話說完，在場的所有人都安靜了，他們沒有想到，平時脾氣好的左力雄竟然發了這麼大的火，唐玫在旁邊安慰他，左詩音仰頭，眼眶泛紅，將淚水努力的憋回去。
不過宋夏卻明顯的不甘心，看到克勞迪婭的目光，雖然反駁不出來什麼，但仍舊理直氣壯的低吼道：“兒子是我生的！他的人生大事我說了算！”
左力雄遽然冷笑了起來：“宋夏，不要說我們現在離婚了，寂羽的撫養權還在我手上，就算現在打官司，贏得一方也肯定是我，還有，你也甭想打詩音的主意！她現在已經成年，你已經不是她的監護人了，善惡到頭終有報，到底我們夫妻一場，奉勸你一句，別給自己積了太多業障。”
話已經說到這種份上了，宋夏身體晃了晃，臉色變得無比的慘白而難堪，氣的她嘴唇顫抖，卻又說不出來什麼，目光有深意地看了一眼林相依，憤懣丟下一句話：“左力雄，我們走着瞧！你會今天所說的話付出代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