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修改)
從機場出來安言同周子淞道別後直接坐車去了趙家。
天色漸晚,殘陽散盡,道邊的蔥蘢樹木模糊一片深綠,車子停在門口的時候她給趙麗瀟打電話,讓她出門來接。
在上飛機前她們就已通過電話,相約今晚回趙家,想着這個時間趙麗瀟應該是早已到了。
趙麗瀟出來時正看見司機搬下最後一箱特產,她走過去時司機合上後備箱,回身拿了錢往兜里揣。
車子絕塵而去。
趙麗瀟圍着幾大箱特產嘖嘖稱奇,調侃道:“你這幾天是去出差了,還是根本就是搞點批發準備回來擺攤做買賣?”
安言正彎腰比劃着搬一個箱子,說:“這是那裏的特產,有些熱帶水果,還有特產的乾果,糖和餅乾,都挺獨具風味的,聽當地人介紹都很有名,我嘗過那個牛奶梨子,水果里一股奶香味,咬一口清甜又不膩。其他幾樣也都嘗了嘗,都不錯,我想瑞瑞一定喜歡,說不定你們也會喜歡,就一樣買了點,誰知道買完之後就已經這麼多了。”說完之後看她還在那看熱鬧,忙道:“站着幹什麼。幫我搬呀,藍箱子的輕,裏面是乾果餅乾什麼的。”
趙麗瀟一邊搬一便嘮叨,“你怎麼不讓司機把車庭院裏,這大箱子也忒大了!”
安言側頭看她,哪裏大了,那是四個裏最小的好不,不過想一想也是,從小錦衣玉食的趙大小姐哪裏干過體力活。
遂笑笑,自己先把東西搬起。
“這是做什麼呢?”
安言回頭,見趙永源一身休閑服,手裏拎着魚竿和小紅桶正從另一邊路走過來。
“爸,您釣的魚夠今天晚上吃不?”趙麗瀟把東西放下,笑着問她爸。
老頭面露難色,“今天天氣有點涼,魚都不願露頭,夠瑞瑞一個人吃了。”
“瑞瑞恐怕不能吃您的魚了,他小姨給他買了四箱子零食,吃上一兩年都沒問題。”
趙永源走到近前看,點頭同意,“是夠了。”
把箱子搬進門后,瑞瑞早撲了過來,見着幾天不見的小姨別提多熱絡了,左一句,我想你了,又一句你想我沒有,再一句這麼多天你都不理我,是不是把我忘了。這要是放在成人嘴裏那就是典型的戀愛期間的膩歪,用他媽的話說,就是這兩人就跟演偶像劇似的。
不過當趙麗瀟打開箱子,滿滿的新奇水果和零食呈現在眼前,他就顧不得膩歪了,整個把安言拋棄,奔着新歡一路狂奔而去!
晚飯的時候一大家子難得坐在一起,除去中間趙麗瀟追着抱零食不撒手的瑞瑞繞飯桌跑了一圈的插曲,其他時間氣氛倒也平和。飯後葉恭如約了人去搓麻將,趙永源帶着瑞瑞去給那幾條瘦得可憐的黑魚換水,客廳里一時間只剩下趙麗瀟跟安言。
趙麗瀟即使在家時間公司業務也不斷,一直在落地窗邊講電話。
耳邊隱約傳來趙麗瀟忽而清晰忽而模糊的聲音,空落的大廳燈光明亮,安言打開皮包將在機場撿起的雜誌拿出來,那個掉雜誌的人走得匆忙,等她回過神來哪裏還能找得到人。
原本圖片就模糊,加之頁面被她握的起了褶皺,那上面的人更是分辨不清。
可是她知道,那就是他。
她看了眼落地窗前的人,轉身進了衛生間,鎖上門,身子依靠門板。
再次展開。
圖片上,他親昵的攬着長發女子走進一座獨棟別墅,看不清他的表情,但從動作上便可看出二人關係匪淺。
圖片下配有文字。
蒼白的手握着紙頁,抑制不住的顫抖,她嗓子發堵,一度呼吸不暢,深呼吸幾次才稍稍平下那種窒息感覺,可是身體裏每條血管都像灌了重金屬,五臟六腑都往下墜,沉重的無法承受。
身子緩緩滑落在地,她把雜誌放在膝蓋上,
伸手,笨拙的挪動手指在字面上划動才勉強找到開頭,一字字的讀下去,如鈍刀狠狠的往下割,她怕這種感覺,太疼,又像是在自虐似的急切的繼續着。
文章重點着墨在男女主角隱秘而有跡可循的曖昧關係上,像是掀起美人面紗的一角,讓人好奇,繼而有着想要追本溯源弄清真相的*。
麻木的把那一頁撕下來,對摺,再對摺,直到能一手攥在掌心裏。
她坐在冰涼的地面上,攥着那頁紙,腦子時而清晰時而糊塗,最後連自己在想什麼都忘了,就那麼獃獃的,目光如痴兒。
只是覺得有人像是在掐她的脖子,緩緩收緊,那種瀕臨窒息的感覺讓人想要吐,可身子太沉重,她腦子轉的奇慢,根本想不起來要起身。
也不知過了多久,身後的門在晃動,傳來敲門聲,安言恍然。
渙散的意識重聚,她行動緩慢的起身,擰開水龍頭在臉上拍了拍,這才去開門。
敲門的是趙麗瀟,剛才喊她沒答應,所以敲的門。
看她開門,就說一個最近策劃的大案子,合作的一方出了些岔子,她必須連夜趕到臨市同那方疏通好,托她照看一家老小。
“這麼晚還要去應酬?”安言扶着門問道。
趙麗瀟抬眼看鐘,“才八點多,走高速趕到臨市也就一個小時,那邊人說那人現在正在夜總會消遣,我得在他完事之前趕去,時間不等人明天該拍板了,這中間不能出錯,砸了這案子董事會那幫老頭子又該有話茬了。”
說著穿完衣服拿起車鑰匙往外走。
安言腦子清醒些,見她走得匆忙,把她叫住,“這麼晚你自己去?”
“嗯。”
“你司機呢?”她又問。
“陪老婆孩子去了。”
聽她這話這是一個人深更半夜的跑去臨市的意思。
她當即想也沒想拽起衣服,“我陪你去。”
趙麗瀟腳步一頓,看了她一眼,“也好。”
兩個人火急火燎的到那裏卻撲了個空,被告知人家早就轉場子了。
趙麗瀟只好撥那人電話,無人接聽。
從夜總會出來,她仰頭望天幕星海,“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人家做的也沒什麼不對。”她嘆了口氣,“可我總覺的堵得慌。”她拉過安言的手臂歪頭躺在她肩膀上,“借我靠一會兒,這幾天都沒睡好覺,神經緊繃著,一刻沒松,如今但凡有了個缺口就像泄了氣兒的皮球,一掐就癟。”
安言只覺涼風習習,脖子起了一層雞皮疙瘩,“咱去車上吧,你再凍着就不好了,再說你容易發燒,燒糊塗了影響決策。”
“沒事,我素質過硬,就是高燒40度也不會讓人鑽空子,練出來了。”
安言聽着卻辛酸,再沒多說什麼。
眼前車水馬龍,流光如虹,蔓延到天盡頭。身邊偶爾走過從夜總會出來的男人,熏然的,大笑的,點頭哈腰溜須拍馬的,不同階級,不同地位,男人亮出人生百態,卻又從同一個地方出來。
紙醉金迷,*迷迭。
兩人如蒙塵的雕像,立在豪華大廈下吹着冷風站了十來分鐘。
車子開回青城已經是午夜十二點,趙麗瀟忽然心血來潮要喝兩杯,知道她心裏不痛快,就答應她只喝一杯。
好不容易商量好要去什麼地方,等到了地方她卻早就已經睡著了,其實晚飯的時候她就喝了幾口趙永源平時珍藏的那補酒,聽說後勁兒足她還不信,如今應該是上頭了。
想着這一晚應該是到頭了,啟動車子就要往回走。
這時趙麗瀟電話響了,對方的聲音聽着應是四五十歲的老男人,操着南方口音,頗有些頤指氣使的味道。
安言聽着皺眉,剛想說她不是趙麗瀟本人,可對方竟自顧自的報了地點,讓趙麗瀟務必去。那邊聲音嘈雜,必是那不入流的聲色之地。
副駕駛座上的人睡得酣甜,眉頭緊蹙,大概是心裏有事睡的不安穩。
安言脫了外套給她蓋上,然後調轉車頭,直奔那人給的地址。
她沒叫醒趙麗瀟,一個公司老總為了個案子勞心勞肺也就算了,那種地方最好不要去。
她把車窗降了個透氣的縫,然後鎖緊車門就踏了進去。
與想像中的有些不同,這個地方門面很大,進到裏面更是大廳輝煌,燈光耀眼,一派奢華。
服務生領着她去那一處包房。
她因心裏防備着拜託服務生在門口等她,她站在那裏沒進去。
開門的是個年輕的小夥子。
“你好,我找陳總。”她看那人猶豫了下,“能叫他出來說說話嗎?”
實際上她進來見這個人也沒別的想法,趙麗瀟累極好不容易睡着,她不捨得叫醒她,但見她整夜奔波就是為這個人,她卻不好把人直接推辭,事關重大,她不明白其中具體利害關係,耽誤大事卻不好辦。這欲擒故縱分明有所圖謀,但如果陳總是有什麼要求的只要不過分她也能傳達一二,若是過分,那這合作不要也罷,手攬大權只重金錢*者,終不得長久,與之合作還得防備着何時被啃食。
小伙的目光把她從頭到下掃了一遍,那目光讓人很不舒服。
“這位小姐是?”
安言皺眉答:“我也是公司股東之一,趙總今日身體不適,特派我來拜見。”
“你等等。”
門又關上。
安言站在門外等了兩分鐘,那小伙又出來,笑着對她說:“我們陳總說他要見的是趙總,很抱歉,您不能見他。”
原本等她的服務生早就去忙其他,把她撂在這門口了。
站在門口走也不是停也不是,最後一咬牙,不就是等嘛,她不信他們就不出來了。
如她所料約半個時辰之後有人推門出來,是幾個身材窈窕皮膚白嫩的姑娘,約莫二十齣頭,有幾個還帶着學生氣。
想也知道怎麼回事,她撇過眼沒去瞧。
再過個幾分鐘有男人推門而出,看樣子不像派頭大的領導,其中就有那小伙,見她還在,看了她一眼,然後就快步去出,不是去結賬就是去提車,八成是個會看眼色的司機。
她靠牆站着沒動,眼睛巴巴瞅着那門,果然後面大有人在。
兩個男人還在攀談着什麼,
男人似有所感,微一側頭,她的錯愕恰好撞進了那一泓幽黑深潭。
她下意識往後退,可身後是牆,哪裏再有退路?
男人的目光只凝滯一瞬,轉而繼續看身邊的人,說的話根本沒有停頓,似乎剛才那一瞬只是她一個人的錯覺。
他根本就沒看見她。
涼涼的站在牆角,目光不由自主的追隨着他,直到轉角隔絕了一切,方才靜靜收回目光。
她回到車裏,趙麗瀟睡得很熟。
茫然的看着夜幕,自問,她該怎麼說,告訴她,原來搶走合伙人的那一方是慕氏?
一行刺眼的強光打過,下意識的用手遮擋,等車子駛過,看了車牌號才知,那是他的車。
送完趙麗瀟,到家的時候已近凌晨三點。
洗了個澡,沒等頭髮干,裹着浴袍就躺在床上睡著了。
第二天起了個早,夜裏沒蓋被,早上就渾身發冷,腦袋還犯着迷糊,囫圇吞了兩口粥,抓起包要走。
樓上傳來腳步聲,她的動作頓住。
回過頭,他目不斜視,穿戴整齊的掠過她,徑直走了出去。
晨光漫在他周身,模糊了身上稜角,比那本雜誌上的人還來的虛幻。
突然的,她對自己的存在有了新的領悟。
人說,無論一個人如何的天賦異稟如何的優異過人,外表或內心如何美好,也必須把身上的光輝照耀到別人身上產生熱力,當那種熱力傳回到自己身上時,才會體現到他本身存在的價值。
而她在他的身邊,一文不值。
她抬腳剛邁兩步就踉蹌了下,身子不穩,撲通一聲摔了下去。